“你?还想?有谁?”崔书宁走进她的小楼。
因为陆星辞是个?女?眷,就算他?们混江湖的忌讳少,她手下那些糙汉也都?自觉,不会随便进她住处,全都?守在了外面。
欧阳简和桑珠要?跟着进来,却也被崔书宁抬手给拦了。
两人都?有些迟疑——
桑珠是单纯担心崔书宁的安全,而欧阳简除此之外还怕崔书宁若有个?闪失他?还没法跟沈砚交代。
“那个?……”他?张嘴就要?拒绝。
崔书宁斜飘过去一眼:“在外面等着,我说几句话就出来。”
欧阳简虽然认定了沈砚是他?主?子?,可是对这位他?也确实不敢招惹。
崔书宁的态度坚决,他?回头看了眼楼梯的高度,并且刚好旁边就有一扇窗户,一旦里?面有什么动静他?应该能第一时间?冲进去,这才退了下去。
崔书宁反手关了门。
陆星辞自她出现起?就在严密观察她,从神情到?举动,力争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崔书宁和顾泽闹和离的时候可谓惊天动地,她以前虽未正面和崔书宁打过交道,但是根据对方行事也有所判断,觉得这就是个?被家里?宠坏的,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
要?强,莽撞,未必就见得能有什么智慧。
崔书宁敢来码头上找她,还抬了具尸体给她,她还以为对方是来闹场子?的,现在见她居然还主?动把门关上了……
对她这举动反而大惑不解。
她一直盯着崔书宁在看,不免有些失神。
崔书宁把门掩上,来了这陌生的地方也毫不拘谨的款步走到?屋子?当中,挨着方桌旁边的凳子?坐下。
陆星辞的眼睛眯了眯,并未靠近,对她这反客为主?的举动心生不满,开口?就直接呛声?:“不必虚张声?势,你?给我送了那么个?木箱子?来是为了要?挟我吗?有什么话直说吧。”
她昨天带人去刺杀沈砚,本来蛮以为当场就能得手,确实没做进一步的打算。
她会被沈砚制住,并且手下全部被沈砚扣走这也是突发状况。
其实昨晚的行刺事件并非是她安排,但是当时被沈砚带走了五个?人,现在只有这一个?被单独挑出来送回来……
她大概也能猜到?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杀沈砚又不是一两次了,多这一次少这一次也没差,所以此时她依旧镇定自若,毫不意外。
崔书宁倒了杯水之后才上下将她打量一遍。
“你?真名叫什么?”她问。
语气随意散漫到?仿佛是跟人随便聊天的。
“你?说什么?”陆星辞一时未解其意,脱口?反问。
她投奔到?码头上本来就不单是为了保命,傍上魏云璋就是想?在码头上培养出自己的地位和力量,所以早在魏云璋在时,她这位魏夫人在码头上也是有自己的姓名的。
现在崔书宁上门来找茬,还明知故问她姓名?这有意思?
她一时之间?就更觉得崔家这位千金小姐涉世未深,伎俩拙劣又可笑的很。
“你?不说也没关系。”然而还没等她笑出来,崔书宁已经一语带过,“我若实在好奇,可以托关系去刑部查一下凌家旧案的资料。”
说着,倒是深深地看了陆星辞一眼。
陆星辞的冷笑刚刚攀爬上嘴角,就在那一瞬间?如遭雷击的直接僵硬在脸上。
她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可是崔书宁这个?清澈明白的眼神却在实实在在的告诉她——
方才这女?人就是提了“凌家”二字。
陆星辞心脏狂跳。
她屏住呼吸,暗中极力的调整自己的情绪,后才佯装若无其事的讽笑道:“你?也未免太天真了。这些话是你?家幼弟告知于你?的?这种鬼话你?也信?”
经过昨天的事她越发可以肯定沈砚深藏不露,绝对不会是崔家弃养在外不管不顾的一个?私生子?。
她自认为沈砚也有秘密,他?一定不敢对崔书宁暴露。
而现在——
眼前这个?天真的蠢女?人八成?是被那小子?忽悠,推出来当枪使的。
她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说辞,正待要?揭露沈砚的真面目,却只听到?崔书宁不痛不痒的问了句:“谁说是他?告诉我的?”
这个?女?人的反应太镇定了,陆星辞开始有点发慌。
她摸不清楚对方的脉搏,就是本能的试图套话:“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那小子?才进京几天,哪儿来的人脉关系去发觉你?藏的这么深的的秘密?”崔书宁莞尔:“确切的说,他?所知道的那些,有关你?们姐妹俩的确切身份是我查出来又告诉他?的。”
陆星辞一再针对沈砚,就是觉得沈砚是孤身一人,这才会有恃无恐。
崔书宁本来不想?管的,可是这女?人没完没了——
那就索性大家撕破脸,摊牌好了。
这世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这一点在陆星辞这个?女?人身上表现的尤为突出。
陆星辞对她的话却是本能的选择不信。
但是崔书宁今天来者不善这是一定的,在没弄清楚对方的确切来意之前她只能严防死守,不敢随便接茬乱说话,以免透露出把柄被对方抓住。
所以,这一次她并未作声?,只是神情防备的盯着崔书宁。
崔书宁与她对视,表情好整以暇:“你?可以不承认,反正我既不是官差也不是当朝的皇帝陛下,你?身上就算背负着惊天秘案也轮不到?我来审。我今天来,也不是来与你?当面对质此事的,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毕竟与我也无直接关系。”
她说着,一顿,眸中笑意就在瞬间?消散干净了。
紧跟着下一刻,再开口?,言语之间?也添了几分显而易见的寒意:“但是陆大当家,你?这几次三番的祸害我家幼弟,是真当我崔家没人了吗?又将我这个?为人长姐的置于何地?你?利用他?年幼无知,教?唆他?潜入永信侯府替你?盗宝,又欺他?身后无人,事后几次三番意欲杀人灭口?。我不管你?身上背负了什么,又或者你?觉得你?凌氏一族是有冤有屈,咱们就只就事论事……且不说崔书砚曾经对你?有过救命之恩,哪怕你?要?忽略这一茬不提,就当成?是两不相干的陌生人,你?这样屡次利用甚是谋害无辜……就这么心安理得?丝毫也不觉得亏心吗?”
陆星辞又何尝不知道她在处理沈砚的事上确实于理有亏,但她没办法。
她身上背负的秘密关乎性命生死,绝望之人在自己的性命与外人的性命之间?,她当然要?先顾自己。
她目光微微闪烁,索性也不装了,款步走到?崔书宁面前隔着桌子?坐下,有恃无恐的冷笑:“看来你?今天是来替他?出头的,姐弟情深吗?我可以理解。可是崔三姑娘,你?既然自诩知道我的底细,难道就不明白我这样的人是什么都?敢做的吗?你?今天孤身到?这码头上来见我……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她始终是没把崔书宁这样一介妇人看在眼里?的。
而且这个?崔氏居然天真到?会以为捏着她身世的秘密就能威胁的了她?这女?人也太过异想?天开了。
果然就是富贵人家未经过风浪的千金小姐——
无知者无畏啊!
讽刺和威胁的意味她都?一起?明明白白的写在表情上了。
崔书宁昨晚是很生气的,如果这女?人当时在她面前,她绝对会控制不住冲上去与她撕逼那种。
可是睡了一觉起?来,她怒气已经散了,此时此刻,面对陆星辞当面的威胁也心如止水,无比的冷静。
她微微偏着头,表情完全无动于衷的任由对方发挥。
等陆星辞说完她才晃了晃手里?的杯子?,纠正对方:“对,我是崔家的三姑娘,可是你?不应该这么健忘,仔细想?想?……早在两个?月之前我可不只是崔家的三姑娘,我还有一个?身份是永信侯府的侯夫人。”
“那又怎么样?”她把话题往永信侯府引,陆星辞立刻就意识到?她是要?拿金玉音出来一起?说事儿,“你?今天跑到?我这里?来说这些有的没的,有何意义??你?刚才说的那些,你?要?真有证据,就不会来找我了吧?”
崔书宁既然是要?替沈砚出头,那就定然是会恨极了她。
想?要?她命,直接拿着证据去告发好了,怎么都?不该来找她逞口?舌之快。
想?到?这里?,陆星辞断定了崔书宁就是只纸老虎,自不量力。
“我是想?说你?那个?亲妹妹可比你?识时务的多,你?们不是已经相认了吗?怎么不多聊聊?”崔书宁以前不喜欢金玉音是觉得那女?人三观不正,仗着自己有个?重生的金手指,抢人家东西抢的理直气壮的,但是她也没看上顾泽,所以就由着那对儿狗男女?去了,懒得计较,现在这姐妹俩一比较,女?主?果然一朵白莲花一样的纯洁无辜,真是没有对比就看不出女?主?的好来,“你?那亲妹妹虽然脑子?也不太正常,但好歹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你?没发现当初我在顾家时,她就都?是绕着我走的,只一心一意的围着她那男人打转儿?”
陆星辞自认为身兼重任,忙得很,哪里?会去了解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侯府弃妇的生平。
崔书宁的话她将信将疑,但却本能的心中防备更深。
崔书宁道:“你?们姐妹俩到?底怎么想?的?既然身世见不得光就找个?穷乡僻壤躲起?来相安无事有多好?偏要?跑来京城,然后一个?一心一意抢我的男人,一个?几次三番害我弟弟,不觉得欺人太甚了吗?”
陆星辞咬着牙,并不辩解,只是冷笑:“你?今天究竟是做什么来的?就为了逞口?舌之快?”
金玉音的事她不予置评,但她自己做的事确实知道理亏,口?舌之争毫无意义?。
崔书宁站起?来,把手里?那杯茶抬手泼在了她腰腹间?。
她进屋之后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陆星辞,见她下意识的不时去摸腰间?就大概能猜到?她的伤口?在哪里?。
那茶水已经不烫了,但是泼在伤口?的滋味也不好受。
陆星辞毫无防备,当场抱住肚子?惨叫一声?,就直不起?腰来了。
外面欧阳简第一个?冲进来,不由分说将崔书宁护在身后。
“大当家的。”楼下站着的那几个?船工随后也一拥而入,众人这才看清楚眼前的状况。
陆星辞捂着肚子?,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神凶狠的盯着崔书宁。
崔书宁也看着她,却是不嫌事大的冷笑:“我这个?人没别的好处,就是豁得出去。你?一个?混江湖的难道不知道给别人留条路走,就是给自己路走吗?楼下的那个?箱子?你?收好了,算是初次见面我给你?的见面礼,该怎么做,自己想?想?清楚。”
说完,旁若无人的抬脚就走。
那些船工都?看得有点傻眼——
这娘们疯了吧?她这是来咱们码头上砸场子?的对吧?
陆星辞也从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目光阴冷的盯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道:“你?就不怕我杀你?灭口?吗?”
崔书宁这女?人是真的蠢到?家了,拿住了她致命的把柄还敢到?她面前来耀武扬威的招摇,果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完全不知道人心险恶。
崔书宁回头看她一眼,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我不怕,除非你?想?和我同归于尽。我刚才说过了,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豁得出去,你?不信的话,就大可一试。”
说完,扬长而去。
陆星辞盯着她的背影,眼神却是越来越冷。
与此同时,站在底下密室里?的沈砚,脸庞沉浸于无边的黑暗当中。
他?微微仰着头,鼻息间?都?是腐烂的木料味道,阴暗又潮湿。
又过了会儿,少年便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转身从密道离去。
崔书宁从码头出来,桑珠浑身都?被冷汗濡湿了,她和陆星辞一样,多少都?觉得崔书宁这是疯了——
她一个?大家闺秀,单枪匹马来挑码头大当家的场子?。
这也忒刺激了。
实在是心里?紧张又害怕,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话来。
崔书宁上了马车之后却没叫回府,而是吩咐老刘:“走,去皇宫。”
然后小半个?时辰之后,她就把下朝的顾泽给堵在了宫门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