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色一寒,伸手要来薅兔子。
崔书宁赶紧扑上?去圈在臂弯里护住,一面赶紧安抚:“丢了浪费。我不吃,你也不吃,拿回去给常先生,给常先生吃!”
都把人家小姑娘给气哭了,好歹也要让这兔兔做一点贡献不是?
沈砚不能把她也拎出去,就满目阴沉的?瞪着她。
一只死兔子摆在桌子上?看着也挺碍眼的,崔书宁又要防着沈砚,就赶紧塞到桌子底下眼不见为净。
沈砚依旧是一脸谁欠了他八百吊钱的样子,脸色阴沉的?几乎能往下滴水。
崔书宁觉得?他这样不对——
就算人家小姑娘先招惹他的?,作为一个不想早恋的?好少年,你直接掐断小女孩儿的幻想这其实是负责任的?好男人行为,可是人家小姑娘又没有恶意,并且都已经被你吓哭了……你这又没吃亏,还要摆着个臭脸就有点过分了,是吧?
男孩子怎么能这么小心眼呢?
本着做人生导师的?尽职尽责的?态度,崔书宁尽量和蔼婉转的提醒他:“你是男孩子,要大度一些,人家小姑娘是不太矜持,可是对你表示一下好感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你都把人家吓哭了,怎么还生闷气摆臭脸呢?”
“你说谁摆臭脸?”沈砚当场不干了,横眉怒目的一骨碌坐直了身子,就该要翻过桌子打她了。
“当我没说!当我没说!”崔书宁赶紧认怂。
沈砚虽然看着小身板儿也够单薄的?,实则她更虚,要真动起手来也肯定还是她挨揍。
崔书宁不是没眼色的。
沈砚冷着脸又靠回车厢上?。
崔书宁隔着桌子看着他那张明明很具有杀伤力,却生生被他打上?生人勿近标签的脸……
行吧,她不该瞎操心替小姑娘说话,这熊孩子何止是对人家小姑娘没好脸,对着她只会更加肆无忌惮,脸色和态度都更差。
她仔细回忆了下从把沈砚领回来之后的点点滴滴,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这熊孩子是不是性格和情商有双重障碍啊?记忆里她就没见他和颜悦色的对谁笑过,不是冷冰冰就是怒气冲冲,最夸张的?表情就是讽刺的冷笑……
这么下去,她可能不该担心他早恋,真正应该好好想想的是他这种障碍性人格发展下去,以后还能不能娶到媳妇。
见谁怼谁,见谁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脸,就算他长得再好,小姑娘们也得?被吓退了啊,毕竟爱美之心也阻止不了人们怕死的本能。
她有心想开导沈砚一下,但是看他那个瞪着她的虎视眈眈的?表情,也不敢在这时候火上浇油,最后只能闭了嘴,想着来日方长,以后再找机会慢慢来吧。
沈砚这会?儿确实是火大的?很,不是冲着那个招惹他的?小姑娘的?,毕竟那算哪一号人物,他压根过眼就抛之脑后了。
他心里气的?是崔书宁和他自己。
来时马车上发生的?那点意外就一直叫他心里很不得?劲,偏刚才在崔家的时候又被崔书宁看见他出丑……她看了就看了,还一副没心没肺局外人看戏的表情?
她到底能不能分清楚状况?
但你要说他是觉得?崔书宁该像是抓自家孩子早恋似的当场拎着他的?耳朵教训,那自然也不能,毕竟她是他的?谁啊,凭什么对他指手画脚的?管他是吧?
你要他具体说,他也说不上?来崔书宁该怎么个表现才能叫他满意,反正就她现在的这个态度就是不对,叫他大为光火。
就因为这个事儿,回去的路上车上的?气氛依旧不和谐。
马车回到畅园门外,沈砚当先就推开车门下车进去了。
崔书宁随后也被桑珠扶下来,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就又跑回去从桌子底下掏出那只兔子。
门口出来迎她的小厮见状,脸上表情多少有点一言难尽:“主子您这是……”
这可是个大家闺秀啊!
他一个看门的小厮平时不往内院去,不晓得?私底下主子们会有多离谱,但是概念里高门大户出身的?大家闺秀……
这就是很不像话。
崔书宁顺手把兔子塞给他:“送去给常先生,就说是我们出门带给他的?礼物。”
顿了一下,朝门里看了眼,确定沈砚已经进去了,就又压低了声音道:“烤了,告诉他千万直接烤了。”
常先生烤兔肉的?手艺堪称一绝。
上?回的?兔腿她就只吃了一口,虽说她不好口腹之欲,但是菜都塞进篮子里了,回味一下那烤肉味还是蛮馋的?。
沈砚时常闹别扭,发脾气,崔书宁习以为常,反正他过一会?儿自己就会好,她也懒得?去哄。
回房小憩了片刻,没敢多睡,半个时辰就起来了。
她先去的厨房,厨娘在张罗午饭,常先生不在。
崔书宁再找去他那院子的?时候,隔着老远就闻见里面的肉香味了。
她加快步子赶过去。
果?然——
常先生是打算吃独食。
小元和欧阳简都不在,他一个人在院子里架了个火堆。
这次的这只兔子也是肉兔,但是小姑娘拿来玩的?,兔子还没长成,个头比较小。
但也正因为如此,肉质才更细嫩鲜美。
常先生看见她来就皱了眉头,扯着脖子先往她身后看,还不太放心:“就你自己?”
崔书宁拎着裙子蹲到火堆旁,搓搓手:“他不来。有个小姑娘拿兔子逗他,逗恼了,这会?儿还生气呢,叫他来了估计也只会直接掀火堆。”
常先生听她这么说才多少放心了点儿。
又刷了最后一边佐料。
崔书宁分了个热气腾腾的兔腿。
她本来也吃不了多少,并不贪心,掐在手里就一屁股坐地上啃起来。
常先生知道她吃饭不矫情,还是不介意跟她分享一点的,又去屋里拿了一壶黄酒出来,两人就着小酒儿吃得?满嘴流油,吃高兴了还推杯换盏的活跃一下气氛。
日头正当午,身上晒得?暖洋洋的?,胃里也酒肉留香热乎乎的……
正在惬意时,忽听得头顶一道冷飕飕的?声音道:“你不是说你不吃吗?”
沈砚的?声音,崔书宁还是能听出来的。
她当时大快朵颐正开心,一个没留神差点被一口兔肉噎死。
“咳……”她转头去看沈砚,手按着胸口拼命的试图给自己顺气,脸都憋红了。
沈砚长身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色比回来的路上更臭了。
常先生是不知道他俩在闹什么别扭,拎着剩下的?半只兔子一声不吭的就跑屋里去了。
崔书宁转身看沈砚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裙摆扫到身后的火堆上?。
她自己正被噎得难受,根本没察觉,只顾着揉胸口:“你吓死我了……”
沈砚眉心一跳,当即弯身抓住她一只胳膊将她一把从火堆旁边扯开。
他这一扯动作极快,崔书宁起身时身畔带起的?风瞬间助燃了火势,火苗又直接倦上她袖口。
她闻到焦糊味一回头,登时吓到花容失色。
她也没什么坏心眼,就是想压灭了火苗,又刚好面前站着个沈砚,她当即就拿胳膊往沈砚胸口怼。
沈砚那一瞬间差点没被她气炸。
但是这时节,天气回暖,身上穿的衣裳都不多了,眼见着火苗顺着轻薄的?广袖就要烧到她手臂……
沈砚二话?不说把她往肩上一扛,三两步走到墙角的?水缸前面扔了进去。
崔书宁惊慌失措之下,切切实实的?体?会?了一把水深火热。
她手脚并用的从水缸里冒头出来时手里还举着那只啃了大半的?兔腿,一瞬间气也不是,庆幸也庆幸不起来。
不是就是啃个兔腿吗?她这是和兔子有仇吗?
沈砚这时候已经不在院子里了,等他进屋去抓了一床棉被出来,就见崔书宁落汤鸡一样还蹲在水缸里,表情居然还是十分惋惜不舍的?在盯着手里的?兔腿看。
他气不打一出来,走过去低声吼她:“还要我叫人来捞你吗?”
这都三月下旬了,崔书宁身上虽然穿了三层衣衫,但是料子都不厚,现在打湿了全部粘在身上?。
她也没矫情,自己从水缸里翻出来。
身上的?水哗啦啦的往下流。
沈砚原来是想等她控控水再拿棉被给她防寒,视线不经意的往她胸前扫了一眼,耳根子登时就烧着了,二话?不说就用棉被把她裹了个严实。
崔书宁有点轻微洁癖,她手里还拿着个油腻腻的兔腿,直接被沈砚一起裹了。
她头皮一麻,立刻踹了沈砚一脚:“松手!”
沈砚被她瞪了一眼才如梦初醒,又连忙松开被子往后退了一步。
崔书宁自己拿被子把自己包好,黑着脸冲出门去。
沈砚回过神来连忙抬脚去跟,没走两步又看她扭头折了回来,把手里的?兔腿往他怀里一塞:“你牺牲色相换回来的兔子,人家小姑娘给你的?,我不该吃,给你!”
胡乱怼了一通人,又再度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
沈砚低头看看手里下意识捧住的?兔腿儿,半晌咂摸出她那话的?意思了——
脸一瞬间又黑成了锅底灰,烫了似的赶紧将被啃的?惨不忍睹的兔腿扔掉。
崔书宁其实不是冲着他的?,她也知道沈砚并无恶意,甚至于还多亏了沈砚她才没和兔子落个一样的下场。
就是——
她不过就想吃个兔腿嘛,难道还要遭个八十一难考验下?
当时实在是郁闷过头,就话赶话的?拿着沈砚撒气了。
她回房重新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衣服之后也就气消了,并没有多想。
下午在房间看了半天账本,盘算她的屯田置地计划,直到桑珠过来提醒她掌灯才发现天已暗了。
听外屋的?动静,应该是丫鬟们已经进来摆饭了。
崔书宁这才想起来她以后早晚要锻炼的事,就嘱咐桑珠:“回头你去跟厨房说一声,以后每天早饭推迟半个时辰,晚饭就提早半个时辰,我要改一下作息时间。”
“好。”桑珠帮她一起收收拾了账本。
崔书宁绕过屏风到外屋。
沈砚还没过来,但是桌上?烤的焦黄酥脆的?兔子十分醒目。
中午回来发现青沫病情有点反复,一下午桑珠都在她那,并不知道崔书宁吃兔子差点吃出了血光之灾,看到桌上?的?烤兔肉也没多想:“怎么就一个菜?其他的?还没做好?”
摆饭的丫鬟偷偷看了崔书宁一眼,嗫嚅道:“不是……小公子做主给厨娘放了工。他说咱们主子喜好这一口,最近咱们阖府上?下就都吃这个。”
“就是就是。”另一个也连忙补充,“下午一次买了两百多只兔子,都放在前院了,常先生正烤着呢。”
崔书宁:……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熊孩子,她这是得要多想不开才会?把这么个玩意儿捡回来!
阖府上?下一起吃兔子,沈砚这是要拿兔肉噎死她,还是想用兔子把她吃破产?
虽然常先生亲手烤出来的兔肉很美味,崔书宁也一瞬间胃口全无。
她穿上?外衫杀到栖迟轩,结果?里面空无一人。
再找去厨房,依旧没人。
最后循着火烧火燎的焦糊味和血腥味找去常先生的?院子,就见他院子里已经临时搭建了烤炉,整个院子里堆满了兔笼,欧阳简和小元一个放血剥皮,一个清理内脏,都忙的?愁眉苦脸。
常先生蹲在烤炉前面的凳子上?,一边烤肉一边则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崔书宁:……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今天的三更你们不要等了,我不一定几点能补出来,都早睡,明早起来看,么么哒~
常先生:我是个教书先生,不是烤肉师傅!
欧阳简:我是个暗卫头头,不是屠夫呜呜!
小元:我最无辜,我只是个规规矩矩一无是处的小厮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