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音的孩子没了,虽然大夫全力救治,也没能保住。
虽然她前面已经给顾泽生下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了,但?是自古传下来的老观念是多子多孙多福寿,这个孩子没了对崔家上下都是个不小的打击。
尤其是以顾太夫人最甚。
等临时请来的稳婆帮着给金玉音清理好了之后她就当场发难:“你到底怎么回事?大晚上的不在房里好生呆着,跑出去作甚?而且你这脸怎么回事?孩子到底怎么没的?”
要是没有金玉音行踪不明闹出的动静和她脸上伤口这样血淋淋的证据,她要就是老实呆着却突然小产,顾太夫人大概心疼孙子之余也就直接认命了。
但?是现在——
这事情分明就有猫腻!孩子就是这个女人不安分给折腾没的。
当时稳婆已经被送出了府去,陆大夫却还在。
他给顾家人看病看了几十年,知道顾家的隐晦之事可不止三两件,金玉音这保胎和小产都是他给诊治的,顾太夫人也没必要太过防备他。
金玉音有口难言。
这个孩子没了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更痛心,更难受,身体上的痛苦是她承受,而她现在也仅是顾泽的妾室而已,除了用自己的身体博宠之外,也唯有尽可能的多生孩子来拴住他,并且博取顾太夫人更多的支持和好感。
毕竟——
她真实的身份不能公之于众,她现在的身份不配为顾泽的正妻。如今崔书宁出府去了,侯府主母的位置空置,迟早得要有人顶上去的,她要不能在这段关键的时间牢牢抓住顾泽的心并且博得顾太夫人的支持,顾泽要再重新娶个门当户对的名?门贵女回来,她这辈子可能都要做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了。
而且一旦新夫人进门,绝不可能像是崔氏那么傻,就为了所谓的一点颜面和自尊,半点不知道给自己争取利益,到时候管家权交出去,她就真的只能一辈子蛰伏在最底层的阴影里苟且求存了。
本来在崔书宁出府之后她立刻发现自己怀孕,这真是天赐良机,在帮着她积极地谋取在这侯府里的地位和利益……
顾太夫人质问,她眼泪就流得更凶了,却不能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顾太夫人怒极,还要再骂,陆大夫却极为谨慎的开口:“玉夫人,您的胎虽然没过三个月,之前也有发现小产的征兆,但?是恕我直言,这一两个月的调养保胎下来,确实不该像这样毫无征兆的突然滑胎。老朽重新诊了脉也查看过排出的污物,这当不是正常情况下的小产,是药力冲撞所致。您再仔细想想,出事之前的一两个时辰之内可曾服用过什么可疑之物。”
金玉音天快亮的时候才被找回来的,她三更半夜溜出门去就是去和陆星辞见个面的,哪会入口什么东西?
她想也不想的摇头。
其他人的关注点都在孩子上头,一直沉着脸站在旁边的顾泽是此时才突然开腔:“母亲先和陆大夫去厅上喝茶吃点东西吧。”
“泽儿……”顾太夫人张了张嘴,后来反应过来儿子是有意支开自己。
她不怎么高兴的瞪了金玉音一眼,但?还是收敛了脾气请了陆大夫出去。
待他二人走后,顾泽就直言问金玉音:“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他没问她为什么大晚上会独自一人出去,有些关联问题,只问一个最关键的就行了。
金玉音确实不知道她脸是怎么伤的,她醒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回到府里了。
她不能告诉顾泽她是去见陆星辞的,因?为她们姐妹的身份背后牵扯实在太大。
顾泽逼问,她心中慌乱,为免被看出心虚来就佯装舍不得孩子一直垂眸盯着自己的腹部,落泪哽咽:“我不知道……我就走到后街上就被人打晕了。”
她没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大晚上出去。
她这是对自己有所隐瞒!
顾泽顿时心生恼意。
旁边的灵芝却是脑中灵光一闪,赶忙道:“昨天下午门房小厮送进?来一个盒子,说是咱们夫人定做的首饰,店铺的伙计送来的。当时夫人拿到盒子,里面并没有首饰,就只有一张字条……”
当时盒子是金玉音自己打开看的,看过之后她神情有点古怪,随后就把纸条烧了,盒子也让灵芝扔去小厨房的灶里烧了。
当时她没说是什么东西,灵芝也很本分的没追问她。
现在想想,如果真有猫腻,可能就是从那时候起便出了岔子。
顾泽不在乎金玉音有时候自作聪明的小任性,因?为他能一眼看穿的那些小女人心思对他而言反而是情趣,但?他绝对容忍不了自己的女人对他存心欺骗。
他的视线忽的收冷,锐利如刀,又再射在了金玉音脸上。
金玉音心里本能的一个哆嗦,却硬着头皮不敢叫表情上显得太过心虚了,咬了咬嘴唇断断续续的道:“就是那个纸条约的我叫我四更过半去后街相见的,没有署名,但?她威胁我若不去就会对两个孩子不利。”
话是信口胡诌的。
当时纸条上只写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因?为那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姐的字迹,她认识,这是她们姐妹之间的默契。
陆星辞约她绝不会是为了害她,即便她俩也因?为她在顾府的去留问题起了分歧。
虽然金玉音现在也很糊涂当时街上的打斗是怎么一回事,但?她当时清楚看到了冲过去将她打晕的人就是崔书宁的那个便宜弟弟。
现在她孩子没了,失去了最大的筹码,让他受到顾家人的怀疑还处境岌岌可危。
也是为了掩藏自己真正的秘密,她便心一横,抬头看看向了顾泽:“是崔氏的弟弟,她带在身边的那个崔家的私生子将我打晕的,我看清楚他的脸了。”
这话可不得了。
顾泽还没表态,灵芝已经有了想法,义愤填膺的扑通一声跪下去:“侯爷,这就解释的通了,一定是她写了条子骗的我们夫人出去,将我们夫人打晕又做了手脚。一定是她,除了她……谁会这么恨我们夫人,非要划伤了夫人的脸来泄愤呢?”
金玉音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外又没有别的人际关系。
而且划伤一个女人的脸这种手段——
似乎也就只有争风吃醋中的女人才会做的。
根据现有的证据,顾泽本来是不会做此怀疑的,但?是灵芝这么一推断,却仿佛一切都找到了可以解释的通的理由和逻辑。
他目色微微一沉,转身就推门走了出去。
金玉音心里慌得很,但?随后转念一想确实是沈砚对她动的手,她又不是凭空诬陷,有什么好心虚的?就算她不是被他们设计约出去的,但?如果不是沈砚和崔书宁,谁会破她的相还害她未出世的孩子呢?
越想反而越是理直气壮起来,心中怒意和恨意都跟着涌上来。
这不是件小事,而顾泽的印象里金玉音一直规矩本分,虽然在他身上会使用各种争宠笼络他的小心思,但?那也仅是小女人伎俩,若不是确有其事,她不会有胆量随便编排这样的谎话去构陷崔书宁。
崔书宁还在顾家,是她的主母时她都没害过,要不是崔书宁真的对她下手了,她没理由现在却反而想到要去构陷崔书宁的。
他点了一队亲信护卫,什么也没说就气势汹汹的奔了畅园。
彼时畅园里除了婆子和婢女,其他人从上到下都还睡得四仰八叉,一晚上的硬仗打下来,参战人员都在养精神。
崔书宁的此时的肠胃比较脆弱,睡了两个时辰左右被饿醒了,起来要东西吃。
桑珠不在,她披了外衣推门喊看守院子的二等丫头:“有人没,去厨房给我拿点吃得来。”
耳房里的两个丫头赶紧出来答应着:“是。主子先回屋里呆着别着凉,奴婢们这就去厨房取。”
两个主子都在睡,厨娘早有准备,饭菜都给备着了,随时等他们取用。
崔书宁没睡够,回屋又跌回床上眯了不到一刻钟丫鬟就给她送了一些简单的清粥小菜过来。
她早上吃不了太油腻,这一顿向来吃的都随意。
崔书宁撑着疲惫的身体爬起来,漱口吃饭。
她没睡够,胃口也不好,勉强吃了一碗粥,重新漱口刚要去睡,桑珠这时却匆匆跑来了:“姑娘起身了?”
崔书宁回头看她:“怎么?是出什么事了吗?”
桑珠的神态很有几分憔悴,又很有些匆忙的样子,明显是有什么事。
桑珠道:“青沫病了,一大早同屋的丫头发现发了高烧,奴婢刚才在她那。”
崔书宁这就瞬间又清醒了三分,略一细想就心里有数:“是昨晚受了惊吓?”
桑珠面色有点难看,点头:“应该是,像是魇着了,发烧睡着的时候还说梦话。姑娘不必担心,已经去抓了退烧药给她喂下去了,也有人守着她。”
崔书宁点点头,她脑袋发沉,反应也慢半拍,就坐在床沿上发呆。
桑珠犹豫了一下,又道:“刚才三老爷的亲随来过,报丧。”
崔书宁一愣,这就彻彻底底的清醒了。
“报丧?报什么丧?”她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桑珠表情也甚是隐晦:“说是昨夜四房院里走水,四老爷夫妻不幸……他说家里忙着准备后事,三老爷脱不开身,就打发他来传个信。”
四老爷夫妻死了?
崔书宁有好一会儿没能回过神来。
倒不是她觉得那俩人不该死,人家都伸手把毒药洒到她碗里了,她要再同情这样的人那就真成了圣母了,只是昨夜明明说好了要把四房除族赶出京城去的,这前后才几个时辰人就葬身火海了。
事情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不阴谋论一下崔书宁就该怀疑自己的智商有问题了。
所以这事儿是——
崔航做的?他想来想去觉得四房的人留着是个祸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了?
毕竟也是两条人命,而且多少和自己有点关系,崔书宁不免就想的多了点,过了好一会儿才定下神来:“哦。那你盯着一点那边的消息,什么时候办后事,我回去吊唁一下。”
不是她想去,而是她如果不去,别人就真该把这事儿又往她身上阴谋论了,所以做做样子还是要的。
“是。”桑珠应承下来,见她精神还是不太好就又说道,“姑娘您再睡会儿吧。”
崔书宁这会儿却是有点不怎么睡得着了:“先去看看青沫吧。”
她穿戴好了往外走,刚走出院子,迎面就见门房的一个小厮飞奔而来,神情慌张不已:“主子,主子不好……不好了。永信侯府的顾侯爷来了,带着一大帮凶神恶煞的侍卫直接闯进了门,小的……小的们拦不住。”
“谁?”崔书宁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耳朵聋了,“顾泽?他脑子有病吧,还找我作甚?”
这一天天的,都什么破事儿,还能消停不?
永信侯乃是当朝红人,小厮不敢接她的话茬,就只顾着着急:“看他的样子怕是来者不善,他身边的护卫还嚷嚷要拿小公子,要往后院闯。”
崔书宁:???
我就睡了一觉难道错过关键剧情了?这又是什么恩怨情仇,怎么还冲着沈砚去了?
她也容不得多想,抬脚就往前院走:“我去看看。桑珠你别跟了,发烧不是小事情,你还是去益正堂把朱大夫请来给青沫看看吧。”
火急火燎的赶过去,隔着老远就看到欧阳简带着自家护院堵在垂花门外的小花园里和顾泽的侍卫干架。
花卉盆景踩成一地春泥,养水莲的大缸里面一缸一个人在扑腾,就连假山都撞塌了一座。
崔书宁睡眠不足的太阳穴突突的,冲上前去就把面目冷沉遗世?独立站在万军从中装逼的顾泽推了个踉跄:“和离是离假的吗?大白天上门砸场子,你有病啊!”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