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书宁不能造谣人家?崔舰夫妻感情不好,但是要她解释她也解释不了。
好在沈砚就只?是个熊孩子,她觉得她还能蒙,于是就浑水摸鱼的含糊其辞:“那个……他们?关系也不能说是不好吧,就是偶尔拌拌嘴,吵吵架什么的……夫妻小两口之间的情趣嘛,可能有些人就是越吵吵感情就越深呢,成天相敬如宾的做戏给外人看?有什么意思?哎呀,你?小孩子家?家?的,可能……还不太?懂。”
沈砚在这方面确实是……
呃,小孩子家?家?的。
他又没成过亲,虽然他爹娘那时候夫妻和睦就是从里到外的真和睦,但全天下多少夫妻,总不能人人都一样?。
而且崔书宁自?己?就有点离经叛道,一言不合就能一句“和离”甩了顾泽,闹出全京城里的一场惊天大笑话。
他觉得应该不是崔舰夫妻有什么问题,是崔书宁自?己?容易暴走走极端。
所?以,崔书宁这么解释,他接受了。
但是崔书宁自?己?却在那里心虚,骗完小孩子之后又赶紧试图转移话题,一骨碌坐直了身子,板起脸来质问他:“哎,咱们?俩现在好歹是一家?人,你?怎么从来不叫我姐?”
沈砚又开始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斜睨她了。
熊孩子的表情拽拽的,翻了个白眼冷嗤道:“你?不是从一开始也就从来没有承认过我的身份,也从来没有真的把我当成是崔家?的人过吗?”
他们?不是姐弟!
崔书宁是心里不认,嘴上撒谎。
沈砚比她要刚一点,他是心里不认,嘴上更不会认。
从一开始俩人就是各自?在私底下心照不宣,但是那个雨夜之后,虽然默契的谁都没有再重提当日的话题,但却等于将双方的关系过了明路。
他俩确实不是姐弟。
崔书宁就是没事乱岔话题。
既然话题已经顺利被转移,闻言她就只?是干笑两声:“倒也是。”
马车继续有条不紊的往前行,本来和沈砚聊了两句崔书宁已经清醒多了,可是一整夜没睡,她这个身体确实吃不消,再度沉默下来不多久她眼就又睁不开了。
沈砚看?她摇摇晃晃的那个样?子,又开始嫌弃,佯装活动筋骨的耸耸肩,肩膀撞上崔书宁的。
这熊孩子虽然大多数时候嘴贱,但是大事上不含糊,细节处又贴心,是真挺不错的。
崔书宁心领神会,也没客气的又厚着?脸皮把脑袋靠着?他了。
沈砚的身高不太?够,为了叫她靠得更舒服些,他便刻意将腰板挺得笔直。
崔书宁倒是没注意这个,马车晃得她再度昏昏欲睡,朦胧间她垂眸看?见少年紧绷的唇线和有点刻意严肃的小大人样?,会心一笑,突然想?到问他:“你?真名叫什么啊?”
他还记得自?己?六岁时家?里发生的事,应该也不会忘记原来的名字。
崔书宁这也得亏是穿越过来的这个身体同名同姓,否则她觉得她一定会比现在还难以适应,不仅是外在环境,主要是心理上的,没有人愿意顶替别人的人生去生活,从此以后再也找不到真实的自?己?。
她也就是突发奇想?,随口一问。
这算是沈砚藏得最深的一个秘密了,她也没指望他会回答。
毕竟——
他小小年纪,戒心其实也蛮重的。
果然,沈砚沉默。
两人的脑袋抵在一起,崔书宁带着?浓重的困意,鼻音很重,加上她和沈砚相处的时候又当他是个小孩子,就比较随意,声音低靡时,语气里居然就透露出几分小撒娇的软糯。
沈砚以前没见过她这样?,但他一直怀疑顾泽的眼光,觉得他会看?上金玉音那种?矫揉造作的女人简直就是眼瞎。
此时——
他却没觉得崔书宁这样?子也有够做作的。
就在崔书宁困意袭来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却听?他简短的吐出两个字:“沈砚。”
崔书宁这会儿?是真的困,而且名字就仅是一个人的代号而已,虽然是沈砚的秘密但她也没受到太?大的震动,只?愣了一下就低低的笑了:“倒是挺巧的。”
刚好跟崔舰无缘来到这个世界的儿?子等于同名了。
她这一笑,身体轻颤,鬓边的碎发就蹭在了沈砚脸上。
有点痒,沈砚抬起一只?手用掌心托住她的脑袋,见她这时候身子还往下沉,已然熬到了极限,就干脆扶着?她的身子自?己?后撤让出空间来让她躺下。
马车里固定了一张小桌子,她直接平躺在车里脑袋很容易磕到桌腿。
沈砚想?了想?,只?得将她脑袋又搬到自?己?大腿上让她枕着?。
崔书宁睡在这里,他也不能去最里面的柜子拿备用的毯子了,怕她着?凉,就把两人扔在旁边的披风叠在一起给她掩在身上。
马车颠簸,崔书宁其实也睡不很安稳,迷迷糊糊的她大概知道沈砚在照顾她,可她实在是打不起精神,也反正没脸没皮成习惯了,就心安理得的装死了。
却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沈砚勾起了往事,脑子混沌时她竟是鲜有的又回忆起上辈子的那些事。
她在上个世界意外身亡之后其实没怎么想?过那边和她相关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和心情,而她自?己?也没什么想?念和舍不得的,虽然——
她父母其实都健在。
也不能说是怨恨,她其实是希望三个人都各自?安好的,毕竟曾经是一家?人,那是给予她生命的亲生父母。
但那俩人对?她来说是真挺烦的,他俩在一起早八百辈子就过不下去了,但却非要打着?为了她这个共同的孩子好的名义,最后硬是苦撑到她考上大学才办的离婚手续,各自?飞去了。
别人可能只?是吵架负气的时候才故意说等孩子大了就离,可他俩还真不是,那是真的过不下去。崔书宁小的时候几乎从记事起她爸妈习以为常的相处方式就是持续不断的冷战,偶尔互相开腔那就一定是掐架。
妈妈的歇斯底里,爸爸的暴跳如雷,家?里就从来不是一个正常家?庭该有的样?子,她就一直在这种?压抑又恐怖的气氛中长大。
从一开始害怕他们?吵架,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们?每一天的样?子有没有吵架的迹象,一直到后来变得麻木,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尽量少去招惹他们?。
可是同在一个屋檐下,又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两个人,又怎么可能是她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就能叫她清净的?
他俩还是要么长期冷战,要么一开口互相对?骂就要把她拎出来,说什么要不是为了孩子吧啦吧啦……
其实崔书宁不是没有明确表态,郑重其事也或者被他们?吵烦了话赶话,她也都说过无数次了为了大家?好,过不下去就离吧,但那俩人可能从头到尾都也只?当她是说的气话,当她放了个屁,以后的日子还是在那种?压抑的氛围之内将就过。
其实有一段时间她被压抑折磨到极致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怨恨过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油盐不进的家?长,他们?彼此折磨却要当成是为孩子的牺牲,却从来不肯正视这种?所?谓的牺牲对?孩子来说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但好在她熬过来了,一个学渣心态的弱鸡拼命给自?己?洗脑努力考大学,做好一家?人劳燕分飞的准备。
那年她进高考考场去考最后一科的时候,爸妈就火速赶去民政局把离婚证扯了,可谓神速,之后老死不相往来。
他们?甚至早就协商把房子卖了,卖方合同都签好了,钱也分了,真的是相看?两厌到不肯再多看?一眼。
他们?离婚后崔书宁一个人去乡下的外婆那里过的暑假,而她报志愿的时候就果断选择了千里之外的南方,再没有回去过。除了大一的第一笔学费和生活费是父母两边给的,后来在三个月之内父母都火速组建了新家?庭之后她就没再要过他们?的钱,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勤工俭学赚的。
在她原来的时代可比现在好太?多了,无论男女,只?要有手有脚肯努力,总不至于饿死。
她大学所?在的城市就有个大影视基地,一开始她是做群演,拿着?固定一天一百块的日薪,这对?刚刚开始自?力更生的大学生而言已经是能叫她心花怒放的第一桶金了。那时候她给自?己?选课排课都尽量集中在有必修课的几天,腾出一两天加上周末都蹲在剧组捞金。
后来从群演慢慢做到了特约演员,依旧是打酱油的角色,但是工资提上去了。
其实她和别的混圈女孩心态是不太?一样?的,别人约莫都会想?着?万一有一天一炮而红,而她只?想?兢兢业业做个小十八线,每天有戏拍,有钱赚,充实又美好的过日子……
虽然最初去做群演只?是误打误撞,但她确实挺喜欢干那一行的,偶尔过一过剧中人与现实不一样?的人生还挺有意思的。
她也偶尔也会给爸妈发个消息联系一下,但是三个人自?从分开之后却反而有了是一家?人的时候从不曾有过的默契,都秉承着?互不打扰,点头之交的态度,遥远的问候一声,各顾各的。
对?陌生人都不会有经久不散的恨,更何况是亲生父母,渐渐地她也对?曾经不和谐的家?庭生活释怀了。
只?是,不幸的童年大概真的需要用一生去治愈,她爸妈的婚姻生活给了她太?浓厚的阴影,虽然她们?两个摔摔打打半辈子还依旧相信婚姻,离婚以后马不停蹄的又都再次跳进婚姻的围城里,但是这个后遗症留给了她,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崔书宁的人生规划里就从来没有婚姻这一段。
现在她换了个壳子,换了个身份——
成了下堂妇,她反而觉得自?己?挺幸运的,毕竟这要是穿成个待字闺中的……怕是抗不过这万恶的旧社会对?女性的逼迫啊。
马车回到畅园的门前之后,停了好一会儿?里面的人都没动静,其他人都不敢管闲事,欧阳简左等右等,实在头秃,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一把拉开了车门。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
谁还没点童年阴影咋地→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