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午饭喝了点?酒的缘故,她这一?觉睡醒已经是将近两个?时?辰之后,睁开眼就觉得外面的光景不太对:“阴天了?”
桑珠这时?早就回?来了,也守在旁边打盹儿,连忙揉了揉眼睛过来扶她起床:“没?。是天色有些晚了。小公子说东西整理收拾需要些时?间,仓促往回?赶只怕回?城都得半夜了,就让在这边留宿一?晚。奴婢看您赶路也确实累了,既然不赶时?间了,就没?叫您。”
京城那边城门初更就会关闭,如果理由正当虽然也可?以进出,但是相对是会很麻烦。
并且他们带着行?李赶夜路确实也不方便。
崔书宁想想也是,遂就作罢。
起身洗了把脸,在这宅子里大概逛了一?圈,再回?到前院时?沈砚和小元都不在,胡伯已经在厨房做晚饭了。
院子角落里有个?笼子里养了两只兔子,常先生正蹲在旁边拿了菜叶喂兔子,一?脸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吃……诶,对了,要多吃。”
崔书宁左右无事可?做,就走过去抱着裙摆蹲在他旁边。
常先生侧目看过来一?眼,随口问道?:“你是京城将军府崔家的?”
“嗯。”崔书宁随口应他,笼里那两只兔子养的肥硕,吃东西的样子憨态可?掬也十分可?爱,崔书宁也拿了菜叶子怼过去,“先生也曾去过京城走动?”
常先生道?:“老朽现在都想不起来你父亲的样貌了,不过他倒是将你教?养得很好,不似那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脾性。”
崔书宁却没?想到他会认得崔舰:“您认识我?父亲?”
沈砚可?不是这么说的……
常先生道?:“你父亲早些年领职北境,我?老家就在恒阳城。可?惜咯,也不知道?这辈子还回?不回?得去。”
先帝定国之后划定的大周朝疆土最北边的一?座城池便是恒阳城,因为?崔舰一?直驻守在那边,所以崔氏虽是闺中女儿对那里的情况也多少知道?一?些。
应该是在崔舰战败身死的前一?年,北境恒阳城的守帅当时?的定北王沈裎意欲联合北境六州拥兵自立,好在是被?朝廷事先察觉给派兵镇压了下去,这一?场内乱虽然是被?消灭在萌芽之初,但却动摇了北境军心,并且造成了实力损伤。北狄人看出端倪,趁虚而入,派兵大举进犯恒阳城,最后崔舰和朝廷新?派过去的监军裕亲王一?个?战死,一?个?在城破之时?自刎身亡……
自那以后,恒阳城就被?北狄朝廷占据了。
原先城中的大周百姓或是趁乱迁徙出来,或是被?屠戮,再有一?些就被?北狄人俘虏奴役了。
这么多年了,朝廷一?直没?有放弃收复失地的想法,但是经历了新?旧政权的交替,当今的皇帝萧翊是最近这三两年才逐渐稳固了朝局并且彻底坐稳了皇位的,一?直还没?能顾上?。
崔书宁仔细回?忆了一?下:“七年前恒阳城失守被?北狄人给占了,您是在那之后才辗转进京来的?”
常先生没?应声。
崔书宁见他沉默,便知道?这事儿该是没?差了。
所谓的故土难离,若不是家国不再,谁会放弃安逸顺遂的生活背井离乡,颠沛流离呢?
她无意去揭别人的旧伤疤,就没?在细节上?追问下去。
而常先生的心思显然还在兔子身上?多些,两个?人继续喂了会儿兔子,常先生又兴致勃勃的问她:“你喜欢兔子吗?我?看老胡把这俩兔子养的白白胖胖是真可?爱,要不明儿个?顺路捎回?去留着玩儿?”
崔书宁看着他那一?脸慈爱的模样,差点?没?当场笑?崩,一?边拍着裙摆上?的尘土起身一?边一?本?正经的斟酌着跟他探讨:“您说兔肉怎么做好吃?红烧还是直接给炖了?”
常先生咂咂嘴,一?拍即合:“那肯定红烧啊,不过之前在哪本?书上?看过有个?红枣炖兔肉的做法据说大补……就是红枣味甜,这凑一?块去怕是不太美……”
这老头?贪嘴贪的也是没?谁了。
崔书宁实在忍不住,失笑?:“您该试试麻辣兔头?,做下酒菜可?得劲了。”
开了院门往外走,就听老爷子在后面嚷嚷:“这脑门上?哪有什么肉啊……这怎么吃?啊?”
旁边桑珠也憋笑?憋半天,出门就忍不住了:“这老爷子哪像是个?教?书先生啊,这么贪嘴,合该是学厨去。”
“能吃是福呢。”崔书宁随口应了一?句,拐出了胡同口又正色问她:“我?叫你打听的事有眉目吗?”
桑珠闻言也立刻整肃了神情:“邻里几家的妇人和老太都好事儿,奴婢出门来还没?跟她们打听呢她们就主动搭话来查问咱们的来历了,奴婢就佯装跟她们闲聊大概问了一?圈,都说是小公子平时?鲜少出门,宅子里经常进出的就两位老人家,一?个?每天早晚出门买菜,另一?个?时?常溜出去打酒或是茶肆听书下馆子吃饭的。但是两位老人家嘴巴严,她们都不知道?小公子确切的身世和来历,就只知道?宅子里住着的是个?小主子,薄有家资,吃穿不愁,然后……这些年了,也没?什么亲友过来走动。”
沈砚对外的身世是崔舰外室给生的私生子,这样不光彩的出身两位老人家讳莫如深也正常。
这些信息都和沈砚透露出来的吻合。
崔书宁仔细琢磨了一?遍,她毕竟也是第一?次养崽儿,对沈砚这个?年纪这种出身的男孩子究竟该是如何性情行?事也没?个?确切的评定标准,着实也没?发现什么疑点?。
“既然没?什么可?疑的就最好不过,就当是我?多心了吧。”
这个?小县城不大但也不算太小,是汇水渠流出京城之后的一?个?必经之地,附近有个?挺大的港口,因为?京城之地人口多,又官宦人家汇聚,不管是流动人口还是货物?都多,所有货船都直接运送进京码头?负担过大,这里提前设一?站可?以适当分担压力,所以这个?小县城也沾了京城的光,算是发展的不错很是繁华的了。
码头?那边比较乱,崔书宁就没?往那边走,只在附近的街上?逛了逛,吃了点?东西又顺手买了不少乱七八糟,入夜才回?的。
彼时?前院就只剩下胡伯一?个?人,过来给她们主仆开门又帮忙提了东西进来:“这镇子上?面生人多,姑娘出门没?遇到什么事吧?”
“没?。我?也没?走远,就在前面那两条街上?转了转。”崔书宁道?,转身帮他关上?门,“崔书砚呢?”
“小主子他们都已经用过晚饭了,老朽给您留了饭菜,一?会儿给您送屋里去。”
“不用,我?在外面吃过了,你给桑珠吃吧,我?去找崔书砚说点?事儿。”崔书宁笑?笑?,把东西交代给他二人就先独自进了后院。
趁着她出门去的这个?把时?辰,沈砚那屋里的东西已经都被?装箱打包好了,院子里堆了六个?大木箱。
崔书宁随手打开其中一?个?,里面码放整齐满满当当的都是书本?。
她绕开箱子进屋,屋子里就跟被?洗劫了一?样,书架桌面几乎全空,就只剩下几个?大件瓷器和家具被?褥了。
沈砚应该是听见她的脚步声了,刚好从后面推门进来。
崔书宁知道?那后面连着有个?天井,再后面另有一?间小屋子,是个?更安静的起居室。
“东西就打包好了?就院里那些了是吧?”崔书宁进去先倒了杯水。
“应该有两辆马车就差不多装下了,无非就是些书本?衣物?和小物?件。”沈砚走过来,见崔书宁还在打量屋子就解释:“稍微值钱些并且能搬动的我?都收拾了,胡伯年纪大了,留他一?个?看门家里还存着贵重物?品会不安全。”
“你想的倒是挺周到。”崔书宁没?反对。
她倒不是嫌麻烦不愿意多带上?一?个?老人家,但是落叶归根,人越是老了其实就越是故土难离,胡伯未必就愿意跟着走,再既然沈砚这么安排了……
胡伯毕竟是与他更熟悉亲近些,她一?个?外人就不抢着做主了。
所以,她就只是问沈砚:“为?什么非要在这留上?一?夜?”
今天紧赶着回?去是会带点?夜,却真不是非要留在这里不可?的,何况这宅院也不大,为?了方便次日赶路晚上?都已经把东西收了,他还得额外安排这一?行?人将就着住下,这也不比连夜回?去更方便。
沈砚就知道?她不好糊弄,闻言便是冷嗤一?声:“你管我?!”
说完也没?回?答,径自推门出去了。
“臭脾气!”崔书宁翻白眼嘀咕了一?句,他既然不肯说她就也没?深问。
晚间沈砚睡在里面天井后面的小房间里,把自己这屋子腾出来给了崔书宁住。
崔书宁吃饭什么的还愿意将就,但她睡觉就喜欢睡大床,这样才自在。沈砚这熊孩子也是难得这么可?爱周到,她当然得给对方尽地主之谊的机会,欣然接受。
一?晚上?相安无事,她睡得也还不错,次日清晨主仆俩是被?院里搬箱子的动静吵醒的。
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赶紧洗了把脸穿戴整齐了,出门前想到这里是沈砚出门的必经之路就又折回?了后面,推门却发现那屋里已经没?人了……
正在纳闷,就听见身后沈砚不悦的叫她:“你找什么?”
回?头?,却见他又从前面那屋子里走过来了。
这回?连桑珠都奇怪了:“咦,小公子您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从屋里走的吗?没?听见声响啊。
沈砚当然不会告诉她们自己是□□走的屋顶,直接忽略此话题:“吃了早饭就启程吧。”
转身又进屋子走了。
桑珠那里是真纳闷,她一?直自认为?睡觉很警醒的,不该是沈砚从她们屋子里走了一?趟又是开门又是关门的就一?点?动静也没?听见啊。
崔书宁却只当她也是赶路累了警觉性才低,拍拍她肩膀:“算了,到底是人家的地方,走就走了呗。”
一?个?驴脾气的熊孩子,跟他还能计较什么。
去前院吃了饭一?行?人就启程上?路了。
小元昨天出去现买了三辆马车,装了行?李箱笼,他押了一?辆,常先生提着两只兔子蹲了一?辆,四名镖师分散了帮忙赶车,一?行?人便启程回?京了。
这一?趟跟着的人多,而且崔书宁也过了新?鲜劲了就规规矩矩的窝在马车里。
正被?颠的犯困打盹儿,却听见外面桑珠和什么人说话的声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见沈砚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正从窗边甩了窗帘退回?来,随口骂了句:“阴魂不散。”
“怎么了?”崔书宁狐疑的爬过去探头?往外看,看见外面刚好又走了一?路的顾温主仆顿时?就想明白了……
她收回?目光问沈砚:“你特意留我?们在县城住一?夜就是为?了躲他?”
这都什么事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二更应该在下午六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