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菱听见来人是陶公子,心下顿时一松,应道:“知道了,你先去给他上茶,我等会就过来。”
说话间,她顺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落在齐延眼里,却是十分在意自身形象的样子。
他双眸黑漆漆的,是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
到了此时,温以菱也终于想起,自己之前还准备将那些借来的画作物归原主,要不是中途被齐延打断,事情早就办成了。
如今陶公子亲自上门,虽说省得她再跑一趟,
但是……
温以菱偷偷瞟向齐延,但是还得小心一点,别让这两个撞见才好。
刚想到这里,一旁的齐延冷不丁出了声。
他道:“前几次陶公子过来拜访,我一直称病不见,现在想来,绝非待客之道。”
温以菱一听对方这话里的意思,竟是有意见陶公子一面,心下大惊,忙劝道:“我觉得不太好,你刚刚不是听见了,人家是来邀请我的。”
齐延神色淡淡:“作为主人,我好歹也该露一露面。”
温以菱兀自摇头:“不必不必,你我不分彼此,我来招待也是一样的。”顿了顿,又道,“再说,你刚刚辛苦了那么久,也该休息一下,你就在房里看会书吧。”
温以菱就怕两人见面,话音未落,便径直把齐延推到里间去,又随手塞了几本书给他。
齐延一直在暗中打量温以菱的神色,见她眼神飘忽不定,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温以菱将齐延安排好后,急急忙忙地从梳妆台上拿上那一沓画作,便自顾自地往外走了。
一心去还东西的她自然没有发觉,身后的齐延神情不明,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
此时已近正午,太阳正烈。
温以菱出了卧房,便是无遮掩的院子。
她顶着大太阳在院子里走了几步,只觉阳光灼人。
或是因为今日天气太热的缘故,院角的葡萄树下并未看见陶公子等人的身影。
温以菱想着,应是被周叔引去堂屋招待了。
她手中还抱着东西,扭头便往堂屋里去。
果不其然,陶公子和他身边的那个小书童都在此处。
温以菱笑盈盈地走上前去,和陶公子互相问了好。
陶公子终于等到温以菱,来不及寒暄,便请她到跟前赏画。
他昨日彻夜研究齐老爷的画作,见齐老爷笔势不羁,却自有一股随性之感,心里渐渐有所松动。
今日天还未亮,便赶到了山顶,就是为了一观旭日东升的好景致。
如他所愿,只等了片刻,太阳便慢慢从天际线上升了起来。
他惊艳于大自然的绝美景观,心有所感,便将眼前所见展现于笔下。
待停笔后,他对自己这一幅旭日东升图大为满意,连忙拿来同他的知己共赏。
陶则清身边的小书童手脚还算利落,早早就将桌上其他的杂物放置到一旁,此时便把手中的画卷徐徐展开。
温以菱之前就从周叔口中知晓陶公子今日的来意,自是十分配合。
还未到桌前,只是匆匆一瞥,就觉陶公子今日这幅画和他往日的风格不甚相似,用色极其大胆,画风浓烈,自有一种脱俗之感。
她端详了许久,很是真诚地评价道:“陶公子这幅画……风格别致,且自成一派,令人赏心悦目!”
陶则清听后,倒是腼腆一笑,语气谦虚:“齐夫人谬赞了。”
温以菱摇了摇头:“公子切勿谦虚,此乃妾身肺腑之言。”
她今日这话并非恭维对方,而是这幅画确实是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自穿越过来后,书画她也多多少少见识过,却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独树一帜的风格。
陶公子好似突然打破了任督二脉,画技明显更上一层楼了。她心里有种预感,这幅画,绝对能兑换不少的贡献值。
想到这里,她心中便是一动。她现如今也不需要再给齐延兑换药剂了,贡献值便不似之前那般拮据。
自然也不需要再压着陶公子那幅日思夜想的美人图,不如现在就和他换了?
心随意动,温以菱立马将自己的想法告知陶公子。
陶公子闻言,自是满脸的受宠若惊。齐夫人愿意用颜画师的画作来换他的,定是对他的画技极为认可,才会出此一言。
可颜画师的画作价值不菲,这么换实在不对等,此时便连声拒绝道:“万万不可,要是真这么换,齐夫人就吃亏了。”
温以菱倒是并不这么想,她之前为了尽量多的攒取贡献值,才起了以物易物的心思。现如今不需要了,自然是随她的心意了。
她道:“我当时就说了,只换自己喜欢的,现在我也确实看中了这幅,就看陶公子愿不愿意了?”
陶则清得知自己的画作被人喜爱,心里不是不高兴的,不过,他要是换了,就真占人便宜了。
刚想到这里,目光便无意识地落到了温以菱的手上。
陶则清心中一顿,问:“这是?”
温以菱想起了正事,将拿了一路的画作搁到桌上,解释着:“这是你昨天借给我的画,趁着你在这里,正好还给你。”
陶则清神情讶异,迟疑道:“可我今日未将齐老爷的画作带来……”
温以菱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道:“那几幅画本来就有意出售,只是一直找不到买家,放在你那里也无碍。”
陶则清登时抬头:“出售?不知价格多少?实不相瞒,在下看了齐老爷的画,有醍醐灌顶之感,正准备厚着脸皮多借几日呢。”
温以菱哪里清楚价格,齐延的画已经在家里攒了几大箱子,只可惜镇上到底太小,大多人都不识货,开出来的价格太低。
温以菱又不甘心将齐延的笔墨贱卖,这么一来二去,齐延大半年的书画,通通都积压在家中。所幸家里不缺银两,如今倒也不急着变现。
陶则清见温以菱表情为难,眼前蓦地一亮,提议道:“我倒是有个主意,齐夫人既然对我这幅旭日东升图另眼相待,不如就将齐老爷那几幅画换于我,我们两方也算皆大欢喜。”
温以菱见对方出的这主意不错,自是答应了下来。
两人坐下闲谈,陶则清又问起了齐老爷对自己的画作有何评价。
温以菱早就在这里等着了,自是侃侃而谈:“我夫君说,陶公子画风细腻,落下的每一笔都格外细致,侧重写实。只是因太过严谨,难免有束手束脚之感。只需下笔再肆意一些,画技便可再精进几分。”
说到这里,温以菱又看向桌上那幅旭日东升图,称赞道:“不过今日看见此画,才知晓,陶公子就连这唯一的劣势也悟了,如今画技恐怕已经大成。”
陶则清见温以菱的话都说到了点子上,自是喜不胜收。一抬头,却见不知何时,齐老爷独自坐着轮椅,等在门口。
他连忙起身,语气讶异:“齐老爷?”
温以菱闻言心中一跳,匆匆往陶公子的方向瞄了一眼,却见对方的目光径直往自己的后方看去。
紧接着,一道冷淡的声音传来。
“陶公子,有失远迎,只是刚刚见你与我夫人相谈甚欢,不便打扰,这才等了一会。”
温以菱一听这熟悉的声音,顿觉头皮发麻,心道不好,也不知对方听到了多少。
因为羞于见齐延,此时脑袋便梗着,不敢像陶公子那般站起。
陶公子不知内情,只有礼有节地朝齐延拱了拱手,说道:“哪里哪里,我和令夫人正说起你呢。”
温以菱心里急得不行:这陶公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齐延瞥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女子,故意问道:“不知聊的什么?”
陶则清也是个实诚人,听他问起,便老老实实地将温以菱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齐延听后,发出一声轻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那还真是辛苦夫人替我传话了。”
温以菱脸色涨红,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陶公子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不动的温以菱,这才渐渐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之处。
只是因为不明缘由,所以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可是我刚刚的话有哪里不对?”
温以菱咬住下唇,很是懊恼。
她当时撒谎本意是为了安慰陶公子,谁知齐延不配合,这才生了枝节。现在面临这副场景,好不尴尬。
可事到如今,也隐瞒不下去了,就是不知道陶公子得知实情后,会不会生气?
尽管自己的谎言是善意的,但到底蒙骗了对方。
要是因为这件事,少了一个和她聊得来的朋友,她肯定会后悔死。
诸多念头在她脑海中一一划过,最终,她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突然转过身体,双眼直视着陶公子。
她张了张嘴,正准备将事情的始末全盘托出,就忽然被人给打断了。
齐延的语气一如既然的冷淡。
他道:“陶公子多虑了,并无任何不对。”
温以菱听后,蓦地转身,不敢相信地看向齐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