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温说完之后便转身走了。
单怀站在原地,看看阎温快步而去的背影,又看看已经潜到水下去寻找步摇的十九,愣在长廊上,不知怎么是好。
十九还真的找了起来,这湖水不太深,但却不清亮,约莫着刚才甩下步遥的地方,在水下一寸一寸的摸过,实在受不了了,才上来透一口气。
单怀起先不敢离开,站在长廊上守着,后来被阎温差去办事了。
岸边上就只有两个死士,大概是为了防止十九淹死在水里,只要十九,时不时的上来换气,他们就一动不动,像两根木头桩子一样杵着。
阎温回去后,先是去议事殿中见了一位朝臣,回来后专心致志的梳理得到的消息,等到大致有了一个方向,又在纸上标出了几个可以入手的线,好容易喝上一口茶,猛的想起十九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此时日头已经西斜,暖黄的阳光顺着大敞四开的窗扇,肆无忌惮的爬到阎温的桌上。
他叫来了小内侍一问,才知道十九竟然还在水中。
阎温伸手掐了掐眉心,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迈步朝着门外走去,在门口顿了一下,又转回房间内,在衣柜里随便扯了一件披风,这才走出门去。
阎温没有上长廊,而是直接顺着一条小路走到了湖边,湖边站了片刻,正赶上十九上来换气,阎温立刻命令道:“上来。”
“我的……步摇……还,还……没找到。”十九倔强的摇头,即便这是盛夏,在水下呆了这么半天,傍晚的风一吹,她也冷得牙齿咯咯打颤。
“我着人给你打一车一模一样的回来,上来!”
十九这才哆哆嗦嗦的朝着岸边走,她的皮肤已经泡得发皱,本就瘦的厉害,此刻除了发青的脸,手上的皮肤抽就像一个九旬老妇人。
她走到阎温的面前,忍了一下午的泪又涌出来,委屈的要死,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哆哆嗦嗦的伸手抱住了阎温的腰。
“我……冷……”
阎温没有推开她,而是展开了手上拿着的披风,将她严严实实的包裹住,一把抄抱起来。
这是阎温第二次抱她,十九毫不客气的用她抽得如同鸡爪子一样的手,搂住了阎温的脖子,并且连头也靠在阎温的肩上。
阎温的脚步在小路的尽头顿了顿,没有朝着水牢的大门方向走,而是走了相反的方向,拐过了一个假山,又过了两个小角门,路过了一排青砖房,这才进了一间屋子。
一进屋,有一个小内侍正站在门口,看到阎温怀中抱着的十九,下巴差点掉到脚面上。
“准备浴汤。”阎温命令道。
小内侍立刻手动合上下巴,应了声“是”脚步飞快的消失在门口。
阎温抱着十九进了一间房间,将她放在床上,将十九从他的身上扒下去,然后扯着被子围在她的身上。
十九哆嗦着,唇色发青,阎温垂头看了她一会儿,唇动了几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却什么都没说,转身从屋里出去了。
十九没有再去喊他,她最是清楚阎温的性格,没有直接派人把她的送回宫中,这是阎温最大的让步。
她终于双脚都踏入阎温的领地。
十九露出了一个笑,既然让她踏进来,那她必定如同楔子一般,牢牢的盯住。
很快,浴汤就备好了,平时伺候十九的小宫女捧着从凤栖宫拿来的衣物,从门外进来,气息还微微的带着喘,想来是阎温才命人叫过来的。
十九在婢女的伺候下洗了个热乎乎的浴汤,然后重新换好衣服,身体这才暖过来。
十九并没有着急出去,在屋里转了转,她猜测这里应该是阎温的偏房,因为她能够听到阎温的声音时不时低低的从外面传过来。
十九转了两圈就觉得无趣,慢慢腾腾的从屋里走了出去。
其实她不想出去,她想赖在这里,在偏房呆着也好啊,至少能听见阎温的声音。
十九从屋里走出来,阎温正坐在外间的桌案边批阅奏章,屋子里的光线已经暗下来了,视物虽然没有障碍,但这光线写字费眼睛,该点灯了。
旁边的一个小内侍,一脸苦相的站门口,视线在旁边软塌,和阎温的身上来回转换,那上面摆着已经温过了三遍的晚膳。
小内侍看着年龄也不大,一张小脸都要抽抽到一块儿,一副想要张嘴提醒却不敢的样子。
十九一眼就看出怎么回事,阎温又不肯按时用膳,胃口本就不好,饿的过了就容易吃不下,人不吃饭怎么能受得了呢?
十九看了看软榻上的小桌子,又看了看专心致志的阎温,慢慢的朝着他靠近,站在阎温的身后,极小声的开口叫他,“大人……”
阎温的动作一顿,随即又继续,开口道,“陛下该回寝宫了。”
实际上十九知道,现在老老实实回寝宫是最好的选择,阎温的底线紧的很,能拉扯到这种弧度,已经是极限。
但她看着阎温消瘦的身形,又看了看软榻上摆着的饭食,再一看阎温面前堆成小山的奏章,实在是心疼的不行。
十九的脚步挪动了一下,很快又停住,硬着头皮又小声道:“我饿了……”
阎温手上一用力,纸上瞬间多了一块巨大的黑。
阎温将笔扔在桌上,腾的站了起来,回头抓着十九的手臂,就朝门口走拽,边走边咬牙切齿道,“老奴送陛下回寝宫——”
阎温虽然比十九大了整十岁,但他真心的不老,看上去比那二十几岁的世家公子还要耐看,且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因为常年食素,就算时常熬夜,皮肤也好的不得了。
这一句老奴实在是过于违和,十九实在是没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
阎温让她气的肝疼,一路扯着她朝门口去,十九走到门边的时候,伸手扒住了门框,阎温拽不动,回头怒视她。
“饿了……”十九的手指紧紧扣着门框,“朕饿了,走不动……”
有能耐你就抱着我回去,阎温只要肯抱着她回去,十九一定老老实实的回去。
那样明天一早,整个宫中就会传遍,传她同阎温有一腿。
别管是多么难听,说是阎温亵.玩她也好,说是她恬不知耻,为为了皇位,甘愿做宦官玩物也罢,无论是哪一种说法,十九都十分的喜闻乐见。
阎温实在被十九的无耻震惊,直接气笑了。
不过笑意又瞬间收敛干净,语带威胁的叫了一声,“陛下。”
十九将头贴在门框上,可怜兮兮的看着阎温,用尽她毕生的温柔,百转千回开口道,“大人,已经快要入夜,你不饿吗?”
十九说,“大人真的清减了不少,从河边抱着我回来的时候,没走几步就开始喘了……”
阎温额角的青筋欢快跳了起来。
十九又说,“这江山还压在大人的肩上,大人可千万要保重身体。”连我这小体格抱起来都喘,这样熬下去,身体迟早要垮。
十九被阎温拉着手腕,阎温的表情莫测,手上无知觉的用力,将十九的手腕捏的生疼。
十九的手腕也细瘦的很,阎温曾经也抓过如此细瘦的手腕。
他愿用所有的一切换回的那个人……
阎温垂下头,思绪被他自己强制终止,松开十九的手腕,又伸手去掐眉心,泄气一般的吩咐旁边的小内侍。
“添一副碗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