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关心则乱。

上一刻还神情朦胧,犹在梦中,下一刻就突然发狂干出扯人衣襟这种事情,是个正常人都想不到。

阎温也想不到,因此他毫无防备,十九又因为梦中场景太过激动,这一把使的力气可不小。

待到阎温觉得胸口一凉,慢慢的垂下头一看,大片的胸膛就暴露在了空气中。

而胸膛的上面,还有一双小手在到处乱窜。

阎温身上的小疙瘩,一路从胸膛起到天灵盖,回过神之后,快速抓住十九的手腕,几乎是瞠目欲裂的的看着她。

脸色通红,却并没有羞涩的成分,而是活活气的。

阎温咬牙切,一只手就钳制住十九两只细瘦的手腕,另一手拢上自己的衣襟,咬牙切齿质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阎温盛怒,用的力道自然不小,手腕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致使十九彻底回神。

她看着阎温拢着衣襟的动作,死死地盯住那片被重新掩盖住的白皙,第一个反应是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她的双手被抓着,脱离一般垂下头,轻轻抵在自己的手臂处,也正抵在阎温抓着她的手背上。

“你没事……”十九的声音很低,和刚才梦中的呢喃一样,根本听不真切。

阎温不知道她在嘟哝着什么,感觉到十九温热的额头贴在他的手背上,才下去一点的小疙瘩,瞬间又窜了起来。

阎温飞快的收回手,在自己的衣襟处仔细的整理过,看十九还是保持着那种双手悬空的姿势,将头埋在手臂中,气的不知如何是好。

“大人,对不起……”好一会儿,十九抬起了头,脸上没什么诚意的道歉,“我方才做了恶梦,”

即便是确认了此刻阎温无事,可一想到梦中那一幕是即将发生的事情,十九就全身发冷。

“我梦到大人……”十九声音难以抑制的变了调子,一眨眼,泪珠涌了出来。

“我梦到大人胸口中箭,全身是血,一时吓傻了……”

十九伸出手,轻轻地拉住阎温的外袍下摆,“无心冒犯大人,大人莫要恼我……”

虽然十九现下这份模样可怜的很,像个即将被遗弃的小狗儿,湿哒哒的鼻尖一个劲儿的拱着主人的小腿,希望主人能够重新将她带回家去。

但阎温并没有因为十九这副可怜相就消气,此刻倒是张口大人闭口大人叫的好听,刚才意识模糊之时竟然直呼他的名讳。

下意识的举动往往最能够反映一个人真实的内心,可见这小傀儡心中也对他全无敬畏。

思及此,阎温深觉他不应该因这小傀儡身形瘦小,磋磨她的时候不忍下重手,因此才让她对自己如此放肆。

十九拽着阎温的衣袍,发现阎温根本就不理她,脸也绷得紧紧的,连一个眼神都不屑赏给她,分明还在生气。

十九无法,只得继续低声说道,“那梦中场景属实太过吓人,我实在是怕极了,这才没等清醒过来,就检查大人的伤势……”

十九眼中的担忧真真切切,而且这种担忧,并没有因为梦醒而消减半分。因此她此刻的样子看起来,关切的过了头。

阎温阎温看着十九的眼神,半晌之后,将视线淡淡移开,没有开口说话,但眉心却微微的拧了起来。

十九心中咯噔一声,暗道自己实在太大意,还为表真诚,坦然的与阎温对视,忘了阎温那一双眼最擅长看破人心。

果然阎温也确实因为十九表现过度的关切,生了疑惑。

这小傀儡被他弄到宫中,还未满一年,这一年当中,为了去掉她一身下九流行径,让她上朝的时候,不至于像一个老鼠一般畏畏缩缩,也为了让她乖乖的做一个傀儡,阎温向来对她不假辞色,虽然没下过什么过重手,但平日里也没少磋磨她。

若说跟了他几年的属下,对他露出这种眼神,阎温并不会怀疑。因为真正收在身边用的人,阎温都会用心的施恩。

且不仅仅是施恩,他也不可能单靠人性去掌控一个人,人性最是善变,阎温曾深受其害并不相信,所以他的属下,都有致命之处握在他的手中。

若属下对他尽忠,他自是一辈子都不会触碰那要命之处,若属下胆敢背弃与他,他也定叫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

也只有拿捏住人的把柄,阎温才会真正的去相信这个人的衷心,甚至是关怀。

但他这个小傀儡,不仅在他身边的时间非常的短,且傀儡是挡箭牌,而属下是手中鞭,怎么能够相提并论?

他自认从未对小傀儡施恩,也无法抓住小傀儡的软肋,所以阎温对于十九这种眼神和举动,若非要说是触动,也只会心生疑虑,产生戒备而已。

未曾来到宫中之时,十九便从各处打听阎温的消息,而真正进宫的这些时日,她也如饥似渴般的吸收关于阎温的一切。到现在已经对阎温的脾性有了一些了解。

一见阎温皱眉,就心知自己表现太过,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自暴自弃的开口道。

“我是真的怕大人有什么意外,我本生不如狗,在行宫那么多年,从来没像现在过的这般舒坦过。”

十九说,“如今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华服,仆从无数,坐这世上最尊贵的位置,一切皆由大人赐予,怎能不心生感激……”

十九垂着头,将她的关切和爱慕,深深的埋进眼底,“我如今的一切都靠大人庇护,大人若是有三长两短,想来我的下场必定……”

“你是怕我若有个三长两短,就会有人害你性命?”阎温截断十九的话。

“正是。”十九说着抬起头,依旧用那种眼神望向阎温,“所以大人定要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这马屁拍的叮当乱响,阎温都不由得被逗乐了。

但他的笑意并未达眼底,因为在行宫中找到十九的时候,十九的眼中,看不出对死亡的畏惧。

且当时去行宫中寻找这十九皇女的人,只是阎温知道的就有三拨。

第一波是丞相的人,在行宫各处蹲守,却死活抓不住这小傀儡的影子。

第二拨是太尉,打着光明正大的旗号,直接进去搜人,却连一件衣服都没搜到。

阎温是第三拨去的,去的时候只是收到了暗线的透露,并没有把握能够真的堵到人,但他不过就在行宫中转了两圈,他的人就在墙边抓到了鬼祟的影子,拉到近前一看,正是十九皇女。

阎温从不认为这件事情是凑巧,他到现在都在怀疑,为什么小傀儡会躲避那两拨人马,而选择他。

他曾旁敲侧击过两次,单刀直入问过一次,但小傀儡都顾左右而言他。

原本这几月之中,这小傀儡表现得十分乖巧,阎温虽然对她还存有疑虑,却并没有再打算深究。

但如今,这小傀儡再次勾起他的疑虑。

她到底因为什么理由,要躲避那分明会对她更有利的两拨人马,而选择他。阎温向来凶名在外,他不信这小傀儡没有听过……

这就像他不相信十九会对他无故关切。

且即便是他死了,这小傀儡身为皇家唯一的正统血脉,也是权臣竞相争夺的对象,根本不存在唇亡齿寒。

十九并不知道,她几句马屁根本就没能拍正,而是生生的拍到马蹄子上去了。

不知道自己乖巧努力了这么久,积蓄的些许好感,一夕之间崩塌殆尽,还惹了一身的猜忌。

她只见阎温一笑,以为阎温听她的话听得高兴了,立时乖巧的松开阎温的衣袍,跪坐到旁边想着怎么能破解这一劫去了。

哪还有功夫仔细盯着阎温的眼睛看,看那里面到底是裹着寒霜还是飘着飞雪。

车厢里安静下来,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

不多时,寺庙中一阵吵嚷,十九推开马车的车窗,朝外看去,这才看着一群黑衣软甲的人,压着几个和尚,从寺庙当中出来。

“这是……”十九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十九当然不敢问阎温,她直接问的是车旁边站着的侍者。

侍者们通过先前那件事,根本不敢再怠慢十九,忙躬身要回话。

而先开口的却是阎温。

“你喝了寺庙中的米粥昏厥,带回来的那一碗米粥中,有迷药。”阎温盯着十九的反应,他也是先前被十九撕扯他衣襟的突兀举动,搅乱了正常的思绪。

现在想来,这小傀儡的行为属实可疑的很,从昏睡中醒过来的,不问自己到底是怎么昏厥,反倒先做一副关怀他的样子,声称做了恶梦,上来就撕扯他的衣襟,绝对有鬼。

“昏厥……”十九低喃,她竟是因为喝了米粥昏厥的吗?

属实是不怪十九没有第一时间询问自己昏厥的原因,而是她若是做关乎自己危险的梦,大多数会在夜晚的时候睡梦中梦到,但也有一些突发的情况,就是会突然的昏厥。

十九伸手揉揉自己的脑袋,竭力的回想。但是记忆,从阎温答应她喝米粥的那一段就断掉了。

那她应该是在那个时候昏厥的,而阎温说那碗米粥中有迷药……

十九猛的回头,紧张到,“只是迷药吗?大人可喝了那碗米粥?”

关心则乱。

说完这句话之后,十九眼看着阎温的表情越来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