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病的下不来床

万般无奈,十九只好指向殿中正跪着的男人,因为她已经在阎温的声音中听出了不愉。

这侍君已经选了一整天,她要是到最后一个都没选出来,惹阎王不高兴了,十九又要月余“偶感风寒”连床都下不来,更别提见他了。

果然,十九指完了殿中的人,阎温极轻的吁了口气,语调也扬起来一些,慢幽幽道:“御史次子萧云庭,六艺在皇城的公子中拔尖儿,品貌也……”

阎温看了看萧云庭已经白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死人一样的脸。将下面的话咽下去,不太走心的赞了十九一句,“陛下慧眼。”

十九实在受不了阎温说话的这个调调,心道装什么呢,天下谁不是道她只是个傀儡。

且私下里阎温除非动怒。否则根本不叫她陛下,有话跟她交代的时候,招呼的她的手势就和招呼后院养的那条狗无甚差别。

一生气就让她病的“下不来床”,有种真的让她“下不来床”啊。

十九一见他高兴了,连这种屁话也说,顿时有点忘型,微微在凳子上侧身,悄默默的凑人更近一点,嗅他身上在殿中坐了这一天,和自己身上一样的熏香味道。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出自同一炉子的熏香,她自己也熏染了一天,她就没觉得自己身上好闻,怎么阎温身上的就闻着让人直想往上扑呢。

难道是掺杂了他自己的体味么……

十九思绪又开始乱飘,当初她去窑子里面找那个老宫女请教的时候,老宫女跟她说,太监身上都有股子怪味儿,告诉她真的要伺候人的时候,要忍着装闻不到。

可是她和阎温仅有的几次近距离接触,阎温根本没有怪味儿,还总有股子说不上来的香……

十九的思绪越飘越远,今天实在是和阎温在一起的时间太久,都能顶上过去一个月的时间,她忍不住有点奢望,要是以后天天都能看见他,那怕是只能斜眼儿看着也成啊。

“陛下……”

“陛下,可还要继续看吗?”

十九被耳边的声音叫得回神,立刻坐直了。

“不,不用了……”这一个她都不知道怎么办,再弄几个她估计想躲也躲不过去了。

“陛下方才在想什么想得出神?”

耳听着阎温的声音又开始下沉,十九简直让他的性子给磨的要疯。

琢磨着阎温想听什么,索性豁出去道:“朕在想,什么时候能够招他侍寝。”

十九也是很糟心,当初阎温要她当傀儡,她当时苦于无法接近阎温,终于抓住这么个机会,心存侥幸问了一句,是不是想要谁就能要谁。

搞得阎温一直以为她是个好色之人,这才登基没多久,往她的后院塞了两回人,平时看个戏,叫一声好,晚上都能在寝宫里看到被剥掉皮儿鸡蛋一样的戏子。

几回都让她以不合胃口搪塞过去,这又开始给她选侍君。

十九有点能理解他的想法,自己虽然是奴隶之女,却几乎没人知道。

老皇帝的所有皇子皇女全都死绝了,自己是当今天下皇家仅存的血脉,想拿捏她的人不在少数,丞相那个老狗就几次三番的对她抛出橄榄枝。

虽然她现在对阎温俯首帖耳,但按照阎温的性子,是想要将她拿捏得更死,她自小养在行宫里面,唯一的奴隶母亲死了,无亲无故除了性命的威胁,就只能投其所好。

十九现在对当日说的那句话后悔不已,她真的不是什么好色之人……好吧她是,但是她好的真不是这些“寻常之色”。

她一直推辞阎温送的人,阎温已经对她不耐,她不能再让阎温觉得她不好拿捏,所以只好顺着他的性子,勉强“急色”一回。

果然,阎温闻言竟然轻笑了一声。

“陛下莫急,”阎温一高兴,直接当着萧云霆的面,用一种“这个狗得打完才能给吃的”的语气说道:“进宫之后总要教教规矩,才好让陛下受用。”

十九忧伤的捂住额头,表面上做不开心状,实际心里乐开了花。

这样最好,要是今天晚上就给她弄到寝殿里去,她连洗冷水澡“偶感风寒”都不赶趟。

至于这御史之子,连阎温都忍不住废话夸赞两句,想来在世家公子当中定是十分出众的,进了她这个傀儡的后院,基本上一辈子就废了。

十九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那也没办法,谁让你亲爹敌不过我家阎王。

萧云霆跪在地上,从十九指着他说心仪他之后,整个人已经傻了。

御史之子原是一出生就走在光明大道上,骤然间跌入阴沟,一身的污泥秽水,他估计一时半会爬不起来了。

十九对他有一点同情,但十九对自己的同情更多一些,求而不得也就算了,她根本是连求都不敢求,还要假作心仪别人,来哄她心仪的人开心,这都是些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

大厅店内寂静半晌,反复无常的阎王又不高兴了。

“还不谢恩?”阎温对着一直跪在地上的萧云霆说道。

萧云霆肉眼可见的哆嗦着,哆哆嗦嗦的将手扣在一起,哆哆嗦嗦的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整个人就要原地暴毙了,嘴里却还嘶哑的说着:“谢陛下垂爱……”

阎温心情舒畅的走了,十九撑着椅子的扶手,用一双眼睛目送他走出大殿,走下台阶,一直转过拐角不见踪影,才收回了视线。

“行了,”十九对着底下的人挥了挥手,“青山带他下去安置吧。”

阎温这个管杀不管埋的,达到了目的之后,扔下就跑,十九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繁琐规矩,好在她身边还有个懂规矩的,索性就叫青山去安置。

“恭送陛下。”萧云霆还在地上趴伏着,十九走过他的身边,明显能够感觉到他哆嗦的频率更大一些。

十九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真正吃人的已经走了,他难道在害怕自己这个只会抹红嘴唇的?

回到自己的寝宫,十九直接进了里间,歪在软榻上。

叫来叫来旁边一直跟着的小太监,问道:“刚才那个……朕选中的那个侍君叫什么名字来着?”

好歹这也是自己名正言顺的侍君,要是阎温什么时候心血来潮问起来,自己说的心仪,却连名字都叫不上,那疯狗绝对又要生气。

“回陛下,刚才陛下选中的,是御史次子,名为萧云霆。”

十九点了点头,将这名字记住,然后吩咐小太监,“准备汤泉吧。”

阎温虽说要教规矩,侍君也要行册封礼,但是十九差不多摸到阎温的脾性,他是肯定会先让自己尝到“甜头”,然后再想办法抻着自己。

所以这一两天的功夫,十九必须得把自己搞病了,否则说不上什么时候,萧云霆绝对会被剥了壳儿之后送到凤床上,她要是再推出去,可就真不好含混过去了。

汤泉肯定是温度适宜的,十九挥退了所有伺候的人,脱下了对于她来说过于沉重凤袍和凤冕,披散着头发,蹲在汤泉的边上,等着水凉。

中衣下面因为这个姿势弓起了一道脊骨,清瘦的有点触目惊心。

幸好阎温还没变态到连她洗澡都要派人看着,要不然她连这一招都用不了,想想只能半夜三更从凤床上趴在地上,这大夏天的,趴个半宿也不一定着凉,更遭罪。

这一个澡从傍晚一直洗到黑天,外面伺候的人都急得团团转,十九终于从里面出来,哆哆嗦嗦的围着布巾,成功感觉自己呼吸不畅。

又幸好,关于她这个傀儡生活起居上的一点屁事儿,根本就传不到阎温那里,这才让她有机会搞搞这些小动作。

连着洗了两天的冷水,十九终于是偶感了风寒,半夜三更发起了高热,太医来了又是诊脉又是开药,折腾了一通,天快亮的时候,十九才睡下。

药当然是没喝,她打翻了蜜饯小碟子,借着药苦撒泼,把身边的人弄出去,她就小跑着将一碗药倒在了后面的鱼池子里。

她寝殿后有一个特别大的鱼池,里头养着一些红色的鲤鱼,一碗药汤撒进去,根本看不出。

对于十九来说鱼养来就是吃的,这种红色的,她曾经也抓到过,并没有什么稀奇。

养的那么胖那么肥,眼瞅着都要成精了,也不见出现在膳食里,药死了正好下汤锅。

连着打翻几次蜜饯的碟子,侍药的人已经精明到将蜜饯用木匣子装,十九也不好太为难这些人,这次没有打翻,而是嫌弃甜蜜饯不好吃,非要酸蜜饯。

第二天若是拿来的酸蜜饯,她就又打发人去拿甜蜜饯,等到下回伺候的人,酸的甜的都拿来,她再打发人去找咸蜜饯。

风寒了还不吃药,十九这一缠绵病榻就是十几天,终于惊动了阎王。

这天酸的咸的甜的都摆在木盒子里,十九正愁找什么姿势掀翻,眼睛溜溜的转,冷不防侧身一看,阎温不知什么时候,悄默声的正站在她的身边。

看了一眼药碗旁边一大堆的蜜饯,慢悠悠的来了一句:“陛下这么多日不见好转,这蜜饯本也是药物腌制,去问问,是否有什么相冲。”

这玩意能有什么相冲?!

十九眼看着小太监把蜜饯端走,而阎温还在旁边站着不动,只能苦着脸端起药,一口干了。

阎温很快就走了,想来也只是路过,跟每次路过都会踢一脚后院角门拴着的那条狗一样,随便看她一眼,不过十九还是很开心。

也不知道是开心过头,还是实在年轻,这么多天就硬着头皮喝了这一碗药,第二天竟然有大好的趋势。可把她给急坏了。

她还寻思着,拖过这一阵子,找个什么由头趁着阎王开心的时候,跟他说说,自己又不喜欢萧云霆了,到时候可能会遭点罪,但这事儿应该也就能混过去。

可现在人估计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她病一好就往她床上塞,她还不能推,这病现在好了就糟了。

于是这天,十九借着风寒的尾巴,又把把侍女和太监都打发了,这次索性没有泡汤泉,直接泡的后院的鱼池子,他发现这池子里头的水比她的汤泉晾凉了之后还要冷。

然而好死不死,阎王不知道怎么又路过,他进十九的寝殿,比进自己的寝殿还光明正大,从没人提醒十九。

于是这天,十九正泡着池子,那被喂傻了的红鲤鱼绕她转圈圈,她正想伸手只摸一下。

冷不防身后传来阴恻恻的声音:“陛下这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