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并不是完全的漠不关心后,霍迟心理稍微好受一些，他继续等待乔又澄到来。
可第二天?，从?清晨到午间,那扇门还是没被?推开过。
是什么阻碍她的脚步。
她是不能来还是不愿意来。
霍迟思绪有些混乱,他甚至觉得?刘彬那一刀捅的不是腹部?是脑部?，不然怎么会一直不停息地想?这一个问题。
又或者是因为没有化学试卷。
可是从?一开始化学试卷就没有她好。
霍迟半躺在床上，想?得?很多,表情却十分平静。
平静到程今以为他看透红尘人间，下一秒就要去剃度出?家，当场就想?打开百度搜索笑话大全来念给他听,避免自己有一个和尚兄弟。
结果。
霍迟忽然看向他，在他正要念出?笑话的那一秒,神情严肃,问，
“今天?下午我能出?院吗？”
程今呆了,把话咽下去，看奇怪动物一般看着他，“你觉得?呢？”
霍迟：“你去问问医生。”
程今气笑了,“不用问,只要今天?下午你踏出?医院大门,隔壁护士小姐姐肯定立马报警，说?他们院刀伤病人得?了精神病,以为自己是超人,或者神奇男侠什么的，不老不死?惊人体质。”
霍迟知道不能，没搭理他的打趣，默默垂眼,“哦。”
程今叹了一口气，一边去摁他的被?角，一边安慰他，“别难过啊，不就是这几天?出?不去吗？你平常又不出?门，要是你怕落下功课，我让他们录视频给你？没啥好出?去的，这里?还有我陪着你，不寂寞！”
霍迟没吭声。
程今习惯了，安慰他一顿后，自顾自打开手机，放起?音乐，顺便逛论坛。霍迟玩手机只能举着，特别累，所以不怎么能玩手机，房间太寂静，程今想?了一个妙招调节气氛，给霍迟增加人生乐趣。
他一边逛一边念给霍迟听，还带自己的精心解析，
“学校东路出?现一个变态男，回学校要小心。”
“哦，反正你现在也回不去。”
“这个月就要开始军训了，今年?好像是军警联合，有个警官还挺帅的，偷拍照……”
“哦，被?删了，希望训我的是个美女警官。”
“经管系刘彬在学校里?面持刀行凶，被?劝退了——”
说?到这里?，程今翻了两页，感慨，“说?起?来，自从?有了这件事，现在论坛都议论说?刘彬精神病，没人谈你的事情了，还挺好。”
“她呢？”
霍迟忽然开口问。
程今：“谁啊？”
他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这人怎么回事，她对你不管不顾，你到现在还惦记她。”
霍迟不答话，只伸出?手去拿手机。
程今连忙说?，“别看了，早就没说?了，前几天?你的消息出?来就没人议论她了。”
霍迟这才停下拿手机的动作。
说?自己的时候漠不关心。
说?她的时候各种?关心。
程今看着都觉得?离谱。
为了一个女人自揭伤疤，不是离谱是什么？
但现在霍迟这么一副模样?，他也不好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毕竟昨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连姓乔的名字都不想?提，提了纯属自讨不快。
话是这么说?，到了去买午餐的时候，霍迟突然就开口。
“不吃饭伤势会不会变严重。”
程今：？？？
“你干嘛？”
“你不会要整苦肉计吧！”
霍迟静静地看着他。
一切尽在不言中?。
程今惊呆了，瞪圆眼睛，“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你要是真的很想?见她，撒个谎啊，整自己干嘛？”
霍迟摇头，“算了。”
程今：“算了什么算了？”
霍迟没回答，“你去吃饭吧。”
那副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样?子，程今咽了一口惊慌的唾沫，“这，我点外卖吧。”
高岭之花喜欢人都是这个样?子吗？
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处处替她着想?，顺便还能折磨折磨自己给她玩。
难怪高岭之花们都不想?谈对象。
这哪里?是在谈恋爱，分明是在和死?神谈判。
他总觉得?把霍迟一个人留在这里?，搞不好要出?什么事情。
好在霍迟没有阻拦他点外卖。
这顿饭两个人各怀心事。
吃得?那叫一个无色无味。
到了午后，房间静谧至诡异的地步，走廊上的脚步声清晰入耳，也不知道看了多少次门，霍迟终于挪开眼，长?睫遮住眸中?墨一般散开的落寞。
“要不还是病危吧。”
他喃喃自语。
*
远处学校。
乔又澄正好从?外面回来。
现在正好是春招。
去年?秋招她没参与，大学生初入职场，工资低得?可怜，浪费她打工的时间。但今年?上半年?北海政策改了，得?在这儿有正式的工作才能有买房资格。
清早她先去投简历，忙碌了一个上午。
等到中?午休息的时候，也许是闲下来了，感觉心情有些乱。
她干脆打车去了海边。
那里?有她看好的房子。
正在建。
距离嘉华大学四十分钟左右，位于北海市郊，位置不算特别好，却靠着海，抬眼时能看见清澈幽蓝的海洋，迎面是自然清新?的风。
开春的海风有些凉，夹杂着旧渔船的机油和鱼腥味。
和南城有些像。
但又完全不一样?。
——这里?不是腐朽的气息。
乔又澄在台阶上站了很久，像是她和顾右丞第一次到北海市、来海边的时候，任由海风吹动她头发。
只是那时候她身边有顾右丞。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
不过。
当初说?的要在这里?买房。
她实现了。
虽然现在没有正式购买的资格，但可以先交定金，这些年?攒的钱也完全可以付全款。
他们会有一个家。
乔又澄记得?有人和她说?过，家是人的归属，只要人间有他的家，有人记得?他，那他一定会回来。
……
所以她不能忘了他。
要等着他回来。
等凉风吹到她长?睫上，乔又澄眼睛有些酸涩，却正好彻底清醒。
她将那些多余的情感赶出?脑袋。
在售楼处小/姐的微笑中?离开。
可能是海风吹醒了她，在见到程今的时候，乔又澄心情很平静淡漠，像是什么都和她没关系。
程今两眼瞪得?很圆，本来是打算打个电话给乔又澄，结果电话打不通，短信没回复，去宿舍找还没人，他堵了好久才堵到的。注意到她面色平静漠不关心的模样?，程今更愤怒了。
他当下就骂，“姓乔的，你还是个人吗？霍迟为了你躺在医院里?，你居然还出?去玩？”
乔又澄淡淡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医生。”
程今感觉脑袋里?有火焰要喷涌而出?，整个人都要炸开，就没见过这么冷漠的人，他卡壳之后接着说?：“你不是医生，你就不去看他？”
乔又澄：“不然呢。”
程今：“你好离谱，你是不是有病。”
乔又澄：“对。”
程今：……
程今在脑海里?告诉自己三百遍，他来这里?不是吵架的。
他是有目的的。
深呼吸以后，他和乔又澄说?，
“霍迟伤势恶化了。”
听见这句话，乔又澄才抬眼看向他，皱着眉头，“恶化了？”
见她上心，程今连忙继续说?，“对啊，又进手术室了。”
他咳了一声，皱眉低眼，一幅沉痛的模样?，“这几天?他一直在念着你，你不能过去看他一下？说?不定以后就见不着了。”
一边说?，程今一边上手，打算将乔又澄拉过去。
可惜他的演技太过于拙劣。
眉头低垂却只是想?把他拉过去。
再说?，乔又澄在一瞬间担心后立马冷静下来，她想?起?医院留的是她的号码，如果真的恶化了，不可能不通知她。
乔又澄心头那一点担忧彻底消散。
她撇开程今的手，眉眼见不到一份波动，“见不到就算了。”
程今懵逼，不可思议，直接忘记自己在撒谎，愤怒涌上心头，当场炸开了，
“你什么意思？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你知不知道，他除了换药的时候必须躺下去，其他时间永远在看那扇门，永远在等你开门，就连睡觉他都对着门睡，就怕你忽然开门。”
“醒来就盯着手机，怕你忙不敢给你发信息，却又怕你忽然出?现，一有声音就激动，伤口开了都要拿手机，一盯就盯到三更半夜。”
“以前那么爱学习的人，现在满脑子都是你，现在你撩到手就不管了？你说?见不到就算了？”
“你这是要分手的意思？凭什么啊？”
他声嘶力?竭，字字句句几乎是在指责。
乔又澄从?他的话语里?想?象出?画面，忽然就觉得?心头有些涩，很莫名的感受，以前从?没有感到过，像是浸满水的棉花，很重，她有想?去看一眼的冲动。
可下一秒又因春风吹过而清醒。
她不能去。
不能放纵自己湿透。
也不能忘记海风。
最后，她只是平平静静地说?，“你告诉他别等了。”
“忽然感觉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必要。”
话音一落。
乔又澄飞快扭头离开。
没给程今反应的机会，任由他在原地懵逼。
倒不是她怕了程今。
只是因为在她这里?，程今这个人物归属于霍迟，而她目前不想?和霍迟有任何关联，怕弄混是一方面，心里?矛盾是一方面。
最后还有一个原因，她目前还没有非要霍迟不可的理由。
她不是一定需要一个男朋友，也不是一定需要一个替代品。
找不到替代的时候，她也能活得?好好的。
不喜欢谁的时候，她也过得?挺好。
还不用担心什么事，不会让自己被?情感操控。
走出?那个小道。
乔又澄缓缓松了一口气。
正好，今天?上午递过简历的公司打来电话，她接通，开始投入寻找工作的一系列事情里?，最后对方要加她微信。
乔又澄打开微信。
最上面的头像正好出?现新?的红点。
是霍迟。
她犹豫了一会儿，想?起?这是没有别人的地带，这才点开微信。
【对不起?，不该骗你。】
【伤口没有恶化，别担心。】
【不是莫名其妙没事骗你玩！】
……
【就是很想?见你。】[撤回]
……
【就是和程今打赌打输了，没能阻止他。】
【好好上课，注意休息。】
【(*^▽^*)】
挺老的颜文字。
这会儿年?轻人谁用这么土的颜文字啊。
谁会为了一个不足轻重的小谎来道歉啊。
而且，程今还没走，这才过了多久，万一人家上当了呢，他这一说?不就揭穿了？
可能是真的很想?见。
又真的不想?对她撒谎。
……
其实真的是很好的人。
主要是她不是好人，她还挺害怕弥足深陷的。
所以还是不要开始了。
乔又澄想?想?，切开微信页面。她低着头和面试官预约时间，一边走一边打字，一心二用，没多久就就撞到人了。
原本这条路很寂静，没什么人来着。
在打字的缘故，乔又澄直接被?撞倒在地，手里?的资料散落一地。
她皱着眉头去捡。
但另一个人的动作比她快一些。
那是一双极白皙的手，像纯白的雪。但手背上有一道蜈蚣似的伤疤，从?食指到小指，横穿整个手背。
乔又澄目光轻颤。
她缓缓抬起?头，眼中?显现一张熟悉的脸。
看见这张脸，她明白了。
为什么会在人迹罕至的道路被?撞倒。
为什么大路这么宽还能撞在一起?。
因为对方是故意的。
日光下。
青年?眉眼冷冽，带着些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单看下半张脸，他该坐在顶尖学府当一个优秀的学生，可眉眼却将他拉去漠北。
凤眼轻轻耷拉时，整个人显现一种?不正常的、浪荡的不羁与野性。
见乔又澄抬头。
他唇角半扯，要笑不笑的，嗓音里?也带有玩味，
“怎么了？见着我太开心了？”
“乔梨姐姐别激动。”
“以后，我们还能经常见面，开心吗？”
乔又澄皱了眉头。
他却笑起?来，很漂亮的笑容。
半弯下腰，另一只手想?去触碰乔又澄的脸。
乔又澄冷冷挥开，漠然道，“顾琢，你别没事找事。”
顾琢却不在意她的冷漠。
他抬起?被?乔又澄挥开的手，缓缓的、极其张扬地贴在自己唇边，他用被?触碰过的地方抵着唇，扬起?唇角，笑了起?来。身上穿着警服，可人却笑得?极其妖孽，和他那张脸、那身着装完全不搭。
数十年?如一日，他完全就没变过。
表面看上去是正常青年?人，实际上面对一些事情特别神经质，特别偏执。
简而言之，
有病。很有可能是神经病。
乔又澄手撑着水泥地，打算站起?来离开。
她没想?和顾琢叙旧的想?法。
顾琢仿佛也意识到了。
他没有阻拦她，只是扬了扬手里?的纸，又一次笑起?来，语气更加愉悦，吊儿郎当的和电话里?没有两样?。
“你要在北海买房了？看来我哥说?过的话你都记得?啊。那你肯定也记得?自己答应过我哥一毕业就和我结婚吧。”
他啧了一声，“躲着我也没用。”
乔又澄听见这句话，脚步一顿，转头忍无可忍的，“是答应顾阿姨照顾你，不是答应你哥，也不是和你结婚。”
顾琢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没区别啊，反正你又忘不了我哥，我也忘不了我哥。”
他一顿，“而且我哥是因为你死?的，我手上这个疤是因为你来的，我每天?因为在我哥离开的痛苦到自闭，因为毁容自卑到不敢见人。不出?门，不见人，我都找不到对象，你肯定要对我负责吧。”
他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反反复复总是这几句话。
这就是她只打钱不想?见人的原因。
本来就没什么交情。
乔又澄淡淡扫了他一眼。
转身离开，没再多说?一句话。
反正神经病的思维没有人能理解。
说?了这么多年?都没用，不如不说?了。
*
病房里?。
程今也希望自己不存在。
他用了好久才艰难地将乔又澄的答复说?给霍迟听。
霍迟静静坐了很久，睫毛都没动一下，程今以为他失去意识窒息了，差点就出?门喊一声。
还在他跨出?第一步前。
霍迟终于开口了。
他眉眼很平静，骨结分明的手指却紧紧揪住那块被?子，问，“上次你们说?过的赛车比赛，是叫什么名字？”
不是一个世界的。
没有关系。
他可以努力?进入她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太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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