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第二天都是崭新的一天。
流言没来得及消散,学校又有了新活动。
这天是拍毕业照的日子。
周俏出门前问了乔又澄好多遍,乔又澄一直躺在床上没动静,想着学校并没有强迫拍照,外头人又多免不了议论,周俏也就没有劝了。
宿舍的门开开合合。
最后整栋楼陷入寂静。
乔又澄躺在床上,听着外头的声音,寂静让楼外的热闹无处躲藏,她?能听见笑声说话声,各式各样?的鲜活气息。
对她?来说快乐与鲜活可称之为聒噪。
乔又澄直接带上耳机,打算睡下时,手机传来提示声。
是谢教授邀她?一起去拍照。
还?说有特产想给她?。
估计是听说了论坛上的事,想安慰安慰她?。
乔又澄表示感谢,却还?是不愿意下楼。
直到谢教授一个电话打过来,好说歹说没说成功,乔又澄套上衣服离开寝室。
锁屏幕的时候,微信有消息提示。
她?扫了一眼?,没有打开。
楼下。
毕业生们穿着学士服三三五五走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同校园告别。
果?然和她?想象中热闹。
乔又澄顺道?买了杯奶茶,加满冰块,握在手里像捧着一个雪球,寒冷得让人清醒,不至于想一些有的没的。
她?避开人群,走到定位的地?方。
又是那栋实验楼。
零零散散也有几个学生在照相,但比起之前遇见的人海,这儿顶多是条小溪。
谢教授正坐在花树下挑拣花瓣,旁边放了个小篮子。
她?时不时揉揉眼?睛,等一个花环做完才抬头,正想站起来放松放松,就见到站在不远处的乔又澄。
乔又澄对上她?的目光,缓缓朝花树走过去。
“什?么时候过来的?”谢教授笑着说。
乔又澄只说:“没多久。”
谢教授:“过来了在那边站着做什?么?不累呀?”
乔又澄扶着她?坐下,走到另一边,“看您做得认真?就没出声了。”
等坐下来,目光平平看着谢教授,才问,“您说不方便在电话里讲的是什?么事?”
“花环,漂亮吧?”谢教授没有回答,反而从篮子里做好的一个桃枝花环放到乔又澄面前,“送给你。”
乔又澄正想拒绝。
谢教授又说:“你毕业了,过几天我也要去其他省了,好歹师生一场,就当做饯别礼。”
说是桃枝,其实是用坚韧柔软的青草作?为底料,几根很细的桃枝作?为点缀。在青与黛之间,嫩红格外出挑,每一朵都像是漂亮的姑娘。
俏若桃李,桃李也是美人。
乔又澄不是很欣赏这位美人,不过作?为长辈赠送的离别礼物,确实不应该再推辞。
她?很淡地?笑了笑,“谢谢。”
却没有动花环。
谢教授并没有计较,也不急着和她?说事情。
两人坐在一块儿,春风徐徐,谢教授在安静中继续折起花环,直到有毕业生停在他们对面拍照。
笑声说话声打破寂静。
学生们因为毕业的结束,开始了新的旅程。
谢教授放了做到一半的花环,抬头看向乔又澄,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最后什?么都没寻到。
她?漂亮的眉眼?如同死?水沉寂。
毕业对这个小姑娘来说,
不是结束,也没办法重新开始,反而还?带着某种不可挽回的遗憾。
谢教授轻轻叹了一声,“每年这个时候你都不乐意出门,我也知?道?,你是遗憾小顾没穿上这套学士服,可今年不一样?啊。”
乔又澄淡淡地?将?手机转了一圈。
“没什?么不一样?的,”她?笑着说。
谢教授:“今年是你的毕业礼,是属于你自己?的,人这一生统共就这一回,你总应该出去转转,至少也该穿上那件衣服。”
乔又澄笑着说:“毕个业而已,大?费周章做什?么?”
明明是笑着说出口的,可每个字都透露出淡漠。
那是对人生极其不负责的表现之一。
谢教授很不喜欢对自己?人生不负责的人,在她?看来,过分随意和淡漠就是不负责的表现,可面对乔又澄,她?没办法指责,因为有些人必须淡漠,必须将?所有事情看得云淡风轻才能活下去。
她?叹了一声,不再勉强乔又澄去拍照穿衣,融入毕业的氛围,准备说另一件更严重的事,“算了,也确实和你说的一样?,毕个业而已。”
谢教授想了想才说,“以?后就是大?姑娘了,要进社会了,想好找什?么工作?了吗?”
乔又澄摇头,“还?没有。”
谢教授:“我还?是那句话,我很欢迎你来考我的研究生。”
乔又澄:“那我努力努力。”
两人间的气氛终于活跃了一些。
乔又澄并不讨厌这个老教授。
可以?说,她?对所有关心她?、对她?抱有善意的人都格外有耐心。
只要谢教授不说起他,那气氛就不会变。
但很显然。
谢教授并没有这个打算。
谈话时,谢教授终于说起最近发?生的事,“那件事我已经和学校说了,他们那边过不了多久就会帮你澄清。”
乔又澄笑笑,“多大?点事,都毕业了,不用这么麻烦的。”
谢教授十分正经地?说:“那不行,这关系到人的声誉,怎么能糊弄?就算毕业了,在学校里也得是清清白白的,平白无故给人留下谈资做什?么?”
乔又澄:“您说的对。”
话音落下,谢教授的另一个花环也终于做好了。
气氛正好融洽。
她?拿着做好的花环,悠悠站起来,终于进入正题,“还?有一个,没有桃花,也送给你。”
乔又澄低头看,是青草桃枝做出来的花环,与刚才那个唯一的区别是没有花朵儿。
就跟那个戒指一样?。
男款女款。
乔又澄有点不祥的预感。
果?然,谢教授凝重地?说,“小乔,这几年我也算看着你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你过成什?么样?,学习如何?,我都看在眼?里,也知?道?,你谈过几个对象,你那些对象,我觉得都很好,除了现在这个。”
她?说的是霍迟。
乔又澄手指放在桃枝上,微微捏紧那片叶子。
谢教授:“小霍是个好孩子,这一点我不会否认。他也许会适合你,也许会对你好,也许会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这些我都不否认。”
她?郑重的,像是要唤醒迷途的孩子,“可是他长得太像小顾了。”
乔又澄没想到她?会直接说出口,一时间想要制止,“老师——”
谢教授挥挥手,“你或许要和我说,你可以?分得清。”
乔又澄一顿,她?确实这样?想过,但那是在昨天之前。
昨天之后她?也有这种担心,只是没有下定决心,没有做好脱身的准备。
在这里,她?或许是个极度自私的人。
谢教授叹气说:“你太小看自己?,也太小看小霍了。”
她?看向乔又澄,目光犀利,“人对某样?东西的感情一旦过深,见了什?么都会想起那样?东西,倘若再见到一个与之相差无几的,那就会彻底陷入魔障。”
陷入魔障。
永远分不清两者的区别。
这也是乔又澄现如今担心的事情。
她?不想让霍迟彻底代替他,不想他彻底消失。
可又不想放弃这个最佳的替代品。
谢教授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轻轻叹了一声,“小乔,迷途知?返,不要再陷下去了。顾右丞已经走了,你改了他的名字,选择他的专业,再找一个和他相似的人,那也没有办法让他回来。”
“因为一个已经离开的人,对某些事物过度期待与拒绝都是错的,你不该背负他前行,他也不该成为你的负担。”
她?捡起一朵剩余的桃花,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恍然间似乎见到她?少年时的模样?,“他肯定也不愿意见你因为他的离去而厌恶桃花。你得放过你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你该知?道?他回不来,你可以?记住他,但也得开始过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把另一个人拖下水。”
多年没有听过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耳边,乔又澄骤然慌了神。
她?不想见到,不愿听到,又期盼于相见和听见。
“我知?道?。”
过了很久。
乔又澄垂着眼?,声音干涩地?说。
话已至此,谢教授也明白自己?不该再说下去了,无论是作?为长辈还?是知?情人,她?站起来走到了乔又澄身后,“好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就已经足够了。”
“今天找你过来,其实还?有另一件事。”
乔又澄看向她?,“嗯?”
谢教授:“论坛的事情,有人想向你道?歉。”
乔又澄皱皱眉头,“道?歉?”
总不可能是谭雯雯吧。
谢教授指了指前方:“他过来了。”
乔又澄疑惑地?抬头看过去。
身材修长的青年正从小道?上走来,缓缓显露被桃花枝丫遮挡的面容,
——是许蔚蓝。
谢教授一脸诙谐地?解释:“许蔚蓝联系不上你,找到我了。”
乔又澄:……
谢教授拍拍她?的肩膀,“那孩子人还?是不错的,你可以?和他再试一试。”
反正除了相貌相似的霍迟,其他人都可以?。
这是谢教授的理念。
她?有心给乔又澄拉这根红线,将?那个桃叶的花环递到乔又澄手上,牵起她?的手,“走,我们一起去拍张照吧,不穿学士服也没有关系。你们系不是还?有毕业晚会吗,咱们一起去看看,就当放松心情了。”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声响。
乔又澄拿出来看了一眼?,没有接也没有摁灭,只打开了静音模式,重新放回口袋,原本?想要拒绝的话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她?确实该放弃。
倒不是因为谢教授的开始新的人生,反而是太相似,确实容易弥足深陷。昨日还?找不到的离别的理由,今天谢教授就送上门了。
见见就见见。
拍张照而已。
做个戏而已。
……
对角的文娱楼中。
二楼大?厅。
霍迟再一次放下手机,皱眉看着屏幕。
十来条微信。
没一条得到回复。
电话不接。
短信石沉大?海。
宿舍也没人。
他摁紧了手机。
正想再拨一个过去时,来了电话。
也许是心有灵犀,他选择了远方乔又澄的同款方式,放在一旁没有管,任由电话响。
却没有按静音。
程今过来的时候,看到这幅场景还?有些疑惑,“怎么不接电话啊?”
“我妈。”霍迟言简意赅道?。
听见这个答案,程今瞬间闭嘴,没往下说。
安静的氛围里,电话铃声显得十分诡异。
好在没一会儿,声音终于停了。
程今松了一口气,“你给姓乔的打电话了吗?她?来了没?”
霍迟皱眉:“不知?道?。”
手机里有了短信。
是霍萍发?过来的,指责他为了一个女人将?那些事情公之于众。
霍迟看了两眼?,选择锁屏,顺便第一次给母亲增加勿扰。
他又摁了一遍电话,仍旧没人接。
程今也看出来不大?对劲,看他冷若冰霜的脸色,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原因,只能先挑开话题,“你别急啊,乔又澄晚点来也没事,等会儿进来直接给她?一个惊喜,让她?看看我们霍大?学霸叛逆起来是啥样?。”
他一脸感慨地?看着霍迟的头发?,“我是真?没想到你有这天啊。”
永远深黑的头发?这会儿居然是蓝色,上面还?有些挑染的白。
搭配霍迟的脸,不奇葩,反而很出挑,削淡了冷漠与学术气息,更像一个叛逆不羁的少年。
准确来说,
和乔又澄更像一个世界的人了。
当然程今是想不到这一点的。
他只觉得霍迟被乔又澄蛊惑了。
啧啧做声,“你是不是中了她?的蛊啊,染成这样?,你妈不会打你吗?”
霍迟冷冷睨了他一眼?:“你再说话,我就会打你。”
程今撇嘴,“行呗,我不说了。”
他见霍迟又在看手机,于是说,“你也别愁,估计乔又澄在照相,没看手机。”
霍迟一想,觉得也是。
毕业年级在一块儿拍照,乔又澄总不可能时时刻刻看手机,忙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他没有再拨电话。
就在二楼等着演出开始。
程今坐在他旁边,左顾右盼。
忽然就说,“刘彬怎么在这儿,他有啥节目?”
霍迟看过去,对面刘彬正襟危坐,脸色还?不是很正常。
他有些奇怪,不过没太关注,“可能吧。”
临近晚会开始,所有人都被喊去一楼。
工作?人员招呼着排队候场,主持人在调整站姿,音响师在调试机器。
而霍迟在等待乔又澄的回信。
比较意外。
没有等到乔又澄,却等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霍迟看着被领导引到第一排的霍西廷,没想明白他怎么会来。
霍西廷不经意看见台阶下的霍迟,也没有想明白,好好一个外甥怎么忽然染了发?,蓝的白的,好像蓝蓝的天空有小白船。
作者有话要说:迟崽:我老婆在拍照。
迟崽的老婆:相亲,勿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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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也!不!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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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好想每天九点更新QAQ,我一定努力。
感谢在2021-01-2723:41:08~2021-01-2823:5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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