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咖啡厅。
上课时间,人影稀少。
霍迟从前台把咖啡端过来，推到乔又澄面前。
刚才奔跑一路，他没来得及看乔又澄,现在面对面坐下,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何况，不?确定乔又澄又没看到投影仪映出的图文，他没办法贸然开口。
服务员们围在一块说八卦,细声碎语，就显得他们这边太沉静。
气氛有些诡异。
聊天的服务员们时不时投来视线。
乔又澄接过咖啡后，安静地坐在位置上。
没有开?口。
霍迟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问不说，他状似漫不经心地说着奔跑的?原因,“这是咖啡店的?新品,来晚就没有了。”
乔又澄轻挑了一下眉，“新品？”
霍迟：“嗯,你看上面像不像猫爪。”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里有关切，却是偷偷出现的?,似乎不?想被人察觉。
乔又澄注意到了,却没有追问,只是淡淡地将视线挪开，笑了笑,“确实很像。”
“喝完咖啡要不?要一起出去看电影？”霍迟又问,“前几天新上映的?那一部，听说特效很不?错。”
说完。
见乔又澄半天没答复，霍迟又说，“你想看其他的?也可以,我今天一天都有空。”
乔又澄凝视他：“你不?用上课吗？”
霍迟垂下眼：“老师请假了。”
……
乔又澄可以确定他是真的?不?会主动提及那件事了。
他仿佛对那些漠不?关心。
甚至还会特意阻拦她发现那些事。
是故意逃避，
还是确实不?在意。
又或者存了什么样别的目的？
总不可能只是因为喜欢吧。
乔又澄没能控制自己，最?终决定自己说。
她垂着眼将埋了很久的?话问出，“你听见他们说的?了吗？”
“嗯？”霍迟紧绷着语气，却还装作漫不经心，“谁说了什么？”
“谭……什么的?，”乔又澄没能记清楚那个女孩的?名字，她拧着眉，将猫爪咖啡里浮着的?猫爪全部打散，紧紧摁着那块银勺子，垂眼时掩在长睫下的?眸色认真凝重，“说我是杀人犯，杀了自己的?父亲。”
霍迟目光放在她的?杯子上，欲言又止，只说，“听见了。”
乔又澄：“你不?害怕吗？不?想离我远一点？”
霍迟皱眉：“我为什么要信她的?话？”
“哦……”原来是不信啊。
乔又澄松了一口气，慢慢放开那块银勺，
勾唇笑了笑，状似无意的，
“可她说的是真的?。”
“我的?确杀了自己名义上的?父亲。”
听见这话，霍迟抬起眼，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十分正经地说：“法律说你没有罪，那这件事就不该是你的?罪。”
乔又澄又问：“他可是我的?父亲。”
霍迟还是原本的观点：“舆论不能定罪。”
他语气完完全全站在她这边。
似乎还在不满于她给自己定罪。
乔又澄微微愣了愣：“可是——”
霍迟：“而且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乔又澄忽然感觉心头有些涩，仿佛被铁锤狠狠锤击了一下，让空荡平静很久的?心不?再宁静。她缓缓抬起眼，看向霍迟。
阳光落在霍迟脸上，痣和人在一瞬间似乎融为一体。
过往与现实纠缠无法分辨，虚幻在某一刻仿佛也成了真的?。
最?终是银勺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扯回乔又澄的?思绪。
她终于将人分清。
千言万语，
最?终，她喊了一句服务员。
“麻烦，拿些冰块。”
将她所有情绪的变动收入眼里，霍迟没有看明白，只能看清她的痛苦。
那些往事或许真的?很难受。
霍迟没有再提之前的?事情，只劝道：“今天冷，吃冰不好，会感冒。”
乔又澄笑了下，“你不?是相信我吗？怎么，不?相信我身体好？”
霍迟一听，怕阻止她她会不?开?心，也怕她再度陷入那些坏情绪，于是没有说话，只是暗暗将别的事情记在小本子上。
比如说。
她不开?心的?时候喜欢吃冰。
等冰块加在咖啡里，她随意捡了两块吃完就说要走。后来，两个人看了一场电影，吃完饭才回学校。交谈相处，仿佛和昨天没有区别。
却又让霍迟觉得哪儿不对。
他想，也许还是因为这件事。
即便他说没关系，乔又澄看上去也不?在乎。
可其他人呢？
霍迟登上学校论坛。
互联网时代，事情传播速度快到超乎想象。
短短一个下午，学校论坛整个首页都在讨论这件事。
杀人。
杀害自己的?亲生父亲。
多好的谈资。
大部分旁观者不?会去探究事情的?真相，只乐于在真相出现的?过程里敞开?议论的?门，让一切发酵。他们不在乎真相，只想宣泄自己的?情绪。
众口悠悠，言语和眼神永远是最锋利的刀。
可他喜欢的姑娘，不?应该承受这样的刀风剑雨。
她应该在春天里，在暖阳下，在所有一切漂亮又美好的地方，自由生长，做她一切想做的?事，爱她一切想爱的人，无拘无束，最?好还能无忧无虑。
也许世界上烦恼与忧愁不?可避免。
可他还是想要她无忧无虑。
即便需要自揭伤疤。
*
乔又澄回了宿舍也听见周俏在议论这件事。
周俏比其他人知道的?早一些，去年考财管的?时候，她旷考了，周俏担心她，跟着出来不小心听见过这件事，因此现在也没有多惊讶，只是指责泄露这件事情的?人和不?明真相随意乱说的?人。
小姑娘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跟那些人争辩，眼睛红红的?，都快要哭了。
见了乔又澄第一句就是，
“小乔妹妹，我骂不?过他们！”
乔又澄看得哭笑不?得，“那就别骂了。”
周俏又红着眼睛摇脑袋，气嘟嘟给乔又澄拿了杯奶茶，还一边说，“不?行！你看看他们说的?什么屁话——”
她作势要把手机递给乔又澄，可忽然想起什么，又飞快地缩回去，就将奶茶放桌子上，死死握住自己的?手机，深吸一口气，“算了，别看了，一堆屁话，不?吉利还影响心情，你喝奶茶，我给你骂回去就完事了。”
说完，周俏再一次进入战斗。
乔又澄倒是十分平静。
没阻拦她，也没看见多少伤怀愤怒，甚至还能安慰周俏两句。
人云亦云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一直都知道。
被指着鼻子辱骂过，被当着面泼过狗血，被小半个村里的?人排挤，看怪物的目光，看罪人的?目光，她都经历过。
所以她并不害怕这些显示在屏幕上的?恶意。
她没有错。
很多年前就有人和她说过，她没有错。
她是对的?，她应该这么做。
即便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她也依旧会记得这句话，会因此不惧任何恶意，能勇敢地去一个人面对那些长着巨口的猛兽。
最?初她会害怕自己一个人，会在黑夜彷徨，会过分思念他。
后来她习惯了，习惯他不?在身边，习惯将他放心里，习惯一个人面对一切，习惯一个人做梦。
可现在她又忽然间不是一个人了。
忽然就有人对她说没关系，坚定且无条件站在她身边，支持她，拥护她，相信她。
还长着一张与他相似的?脸。
乔又澄有些害怕。
她原本只是想寻找一个情感的?替代品，寻找一个容器承载那些思念。她原本有足够信心分清楚两者的?区别，犹如确定霍西廷虽有一张相似的?脸，但不?会是他。
可是假若替代品太好，好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她会不?会在某一天彻底分不?清是真还是假。
到了那一天，她能确定自己喜欢的是谁吗。
她会不?会忘记他。
会不?会爱上另一个人，忘记他的?离开。
她是不是应该，
停下来，
适可而止。
思索很久。
乔又澄没能做出决定。
对她来说，舍弃一个最佳的替代太难了。
她真的?找寻太久太久，真的?太久太久没见过他了。
而且，她没办法抛弃别人。
即便被旁人抛弃过许多次，她也说不出分手，没办法提前离开。
“我靠！”
周俏忽然出声，握着手机，一脸震惊地跑到乔又澄面前，眼睛瞪得很大，乔又澄以为发生了什么，就听她说，
“小乔妹妹，你家霍迟同学居然也这么身世凄惨？”
“啊？”乔又澄一愣，“怎么了？”
周俏把手机递到她面前，“你自己看。”
乔又澄接过手机。
论坛出现新的热点，是一个匿名用户发了一张入狱照片。
那是几年前的?老照片，上面那个男人长相不凡，看上去斯文儒雅，却因为强害幼女、多次抢劫杀人入狱。
重要的?还不?是这些。
那张不?凡的脸，眉眼十分熟悉。
乔又澄皱起眉头，有些不?祥的感觉。
果不?其然，接下来就有人说长得很像经管系的?霍迟了。
而匿名用户在不久后也说明了照片的?身份。
【周平中，霍迟的?父亲。】
学霸的父亲是强/奸/犯。
强的还是幼女。
还抢劫杀人。
还不?止一个。
这样的父亲是不是心理变态。
心理变态养出的孩子会不?会也心理变态？
两件事一冲撞。
新的掩盖旧的，渐渐的?论坛里开?始议论这件往事。
仿佛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论坛里关于这件事的?东西越来越多。
报纸、照片、受害人父母的?书信。
东西越多，谈资越多。
比只有几张图片的?乔又澄值得讨论多了。
论坛里逐渐没有关于上一件事的?帖子了。
周俏也很懵逼。
她本来还在跟SB激情对骂，骂到一半发现人全不见了，这才切出去看。
发现最热的帖子已经变了。
不?仅如此，现在首页全是关于几年前那桩旧案的?帖子。
根本没人议论乔又澄，辱骂和讽刺全部消失。
周俏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怎么样。
抬头看乔又澄面色不佳，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一直记得她之前说过的?话，
——她不喜欢霍迟。
不?喜欢的话，霍迟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霍迟接受什么样的议论应该都与她无关吧？她应该会开?心自己不?再是众矢之的?吧？
尴尬的?气氛里。
周俏试探着对乔又澄说，“这也挺好？都没人议论咱们了，要不?要现在出去嗦个酸辣粉快乐一下？”
“现在不想出去也没事，你知道吧，明天晚上还能有毕业晚会，听说好多小帅哥呢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开?心开?心？”
乔又澄淡淡一笑。
阳光下眸子浅褐色，却没显现出半分笑意，反而宁静到极致。
她思绪太乱，只能用平静去掩盖。
窗外喜鹊叽叽喳喳，树木逢春正在发芽。
马上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但她忽然不想复苏了。
她怕春天太逼真，自己会忘记冬天的?冷，忘记冬天的?他。
思绪之间。
门被敲响。
又是隔壁小芳。
她探进?头，笑眯眯的，
“小乔妹妹。”
“楼下有个帅哥给你送温暖，暖宝宝，红糖姜茶，我给你带上来了哦。”
……
作者有话要说：迟崽：老婆不开心喜欢吃冰块。需要给老婆买暖宝宝。
迟崽的老婆：断！舍！离！剑谱第一页，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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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我的刀姗姗来迟。
来姨妈太难受了，今天还是发红包的一天。感谢在2021-01-2523:42:56~2021-01-2723:4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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