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好的人,还不?乐意待见你?。”
“那肯定是你太不是东西了。”
山林惊雀,晃动的树梢带起一阵风。
从唇畔掠过,沁入心脾,像甘露落在干涸土壤,引出整个春日。
霍迟在一瞬间想起年少。
那时候,他与母亲住在土砖的老屋子里,旁边是两层高的板砖房,干净透亮。老房子陈年失修,下雨落雨,下雪沁雪,刮风就像地震。
其实不?能住人。
只不过因为他们是外来户,不?是本村的,即便嫁过来也不?能一起住。而除了不?能住在一起,还有吃饭不能上桌,睡觉需要鞠躬,抬眉就要罚站等一系列规矩。
母亲总被罚。
年纪小的他也不?会例外。
不?过,这?些也没算不?上什么。
与母亲相依为命,对他而言也并不算太差。
至少还有母亲。
直到那次,他险些被爷爷卖给别人。
五六岁的年纪,不?知道坏人的好意都是别有所谋,相信了所谓爷爷带他去买糖的话,听见他们谈论价格还会想,什么糖呀,这?么贵。
等被锁到黑屋子他才开始慌张。
凌晨时分,将要被送出去的时候,才听见母亲的哭喊。
母亲救了他,却没有信他。
他们说是他自己贪玩,想吃一块糖,才跟着爷爷进了别人家,躲在床底忘了回去。
他说不是,努力去解释。
但没有人相信。
母亲皱着眉头责罚他,让他以后不要乱跑。
大人们议论纷纷,当做玩笑,只说,小孩子谁能不爱吃糖;平常劳动都是锻炼,亲爷爷哪里舍得?卖孙子;肯定是小孩子太贪玩了,平常就不说话,怪不讨喜的……
现在想来那些话并不是莫名其妙来的。
毕竟在落后的地方,世俗血脉关系确实大于一切,亲人永远不?可能害你?,长辈做什么都是爱晚辈。
毕竟年纪小说出来的话就不会被当成真话,因为年纪小不?懂事。
毕竟那时所有的爱都建立在理智的基础上。
他好像从来没有被无条件偏爱过。
除了现在。
……
雨滴落下来,刚才还晴空高照,下一秒就落起太阳雨。
屋檐下,这?场争吵还在继续。
乔又澄见到过很?多坏人老了的模样,这?个老坏人尖酸刻薄的辱骂,对她来说什么都不算,掀不?起半点涟漪。
她经历过不?少比这?更大的场面。
尤其是老头开始骂她爹是个老野种才生出来她这?个小野种的时候。
乔又澄挂着笑拍手,略微弯下腰去看已经缩水的老头,就跟电影里让小马驹站起来一样,“对对对,就这么骂,骂得?好,我给你?钱。”
老头抓准某个词:“真的吗?”
乔又澄点头,“当然,骂得?好肯定加钱。”
“虽然你这?种人配不?上我们家小霍同学的钱,不?过我不?嫌脏,可以施舍你?一点。”
老头两眼冒光,从没想过还有这?等好事。
乔又澄双手抱胸,仪态懒懒散散,笑意浮在唇角,眸光里满是无趣,就等着老头继续骂。
骂下去。
谁能不知道他是个唯利是图、为老不?尊的人。
何况,她就乐意听这些粗鄙的话加在那个人身上。
不?过,没等到老头开口。
旁边冷淡的声音打断了这?场闹剧。
“他不?配。”
乔又澄侧头,见旁边的霍迟站了出来,春光正好,他看向老头的眸色却凉到极致。
老头气得?挺直背,竖起本就没几根的头发。
霍迟冷淡地垂了眼帘,没与老头对视,仿佛看一眼也嫌脏,他站如青松笔直,没有一点身为子孙,折辱爷爷的愧疚。
清清白白,就好像这个爷爷,确实不?是个东西。
旁边的人看着,也开始质疑这?对爷孙的关系,说不定还真是爷爷的错。
“你?怎么说话的呢!”
“怎么了?找了个婊/子当姘头,了不?起了,敢对你?爷爷大呼小叫了?”
“……”
老头说得?越来越难听。
霍迟神色不改,从衣服口袋中拿出防噪耳机,侧身替乔又澄带上,又打开手机。
一连串动作,在谩骂声中完成。
乔又澄听见的谩骂,也停在一个了字。那个字之后,她的耳机里面响起一首耳熟能详的歌,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掩盖外界的谈话声。
她看着霍迟缓缓走到老头面前。
看见老头一双鱼眼仿佛要跳出来。
看见周围的同学目光复杂。
但听不见声音。
就像看了一场无声的电影。
再次听到声音的时候,老头早已瞪着眼睛离开,旁边的人也纷纷散去,房间再次剩下她和霍迟。
音乐骤然停下。
霍迟站在她面前,眸色有些复杂,见乔又澄看过来,慢吞吞地说,
“你?别听他说话。”
“脏。”
细碎的雨水遮不住太阳光辉,温柔日光照入少年深褐的眸中,浅浅淡淡,像星光淌入银河,是一种独有于少年身上的,清冷的温柔,也是沉默的关怀。
……
一场闹剧结束。
观看的人除了在这里打扫卫生的同学,还有出来爬山过来避雨的程已。
程已没带耳机,站在门后面,不?仅看得?清楚,而且还听得清楚,一整场戏下来,他目瞪口呆,人散了拿出手机给霍西廷打电话,
对面声音冷淡。
“什么事?”
程已:“我靠,我看见你?外甥和你?女朋友——就是乔小姐在一起,实?不?相瞒,我觉得?他们俩有一腿。”
霍西廷:“不?可能。”
程已:“真的,那气氛,漫天粉红泡泡都要出来了。你?确定她真的喜欢你吗?还是她在脚踏两条船啊?”
霍西廷:“不?知道。”
程已:“虽然但是,她真的好漂亮,而且气场超足,和在你身边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你?是不是会错意了,我总觉得?她是特别讨厌你?才装出来那副样子,不?然也不?可能特意把坏的一面表现给喜欢的人啊……”
霍西廷:“要开会了。”
程已:“……”
霍西廷:“你?继续说,你?给我打钱?”
程已回想着刚才女人站在那儿笑的模样,神神叨叨说:“钱不是问题,主要是,她如果真的脚踏两条船,会不?会介意再多一条船?”
“……”
电话挂了。
程已觉得?事情?很?变/态,自己的好朋友霍西廷就更变/态了,聊个天居然还要算钱。
他正想发个朋友圈去斥责那位冷血资本家的时候。
收到了信息。
他脸色一肃。
再次将电话拨过去。
在霍西廷不?耐烦之前,说,“你?要查的那件事,好像有线索了……”
对方果然沉默下来。
过了会儿,嗓音低哑,
“今晚见面说。”
*
等到打扫完房间,已经将近十?二点半。
学生们自动将上午那场事故遗忘,开始吃饭,准备下午的工作。
下午是陪老人们做游戏、聊天,让这些独自一人在此的老人放松心情?,一人对应一个老人。
乔又澄对上的人比较巧。
不?仅有一个老人,还有一对龙凤胎。
于是她和霍迟一起照顾这?一组。
龙凤胎妹妹叫甜甜,哥哥叫尔尔。年龄不?大,都是幼儿园中班的年纪,出生没多久就死了父母,只留下这?个在养老院的爷爷,院长看可怜,于是同意他们住在一起。
小朋友很?活泼,尤其喜欢漂亮的人。
一来就缠着他们两个人笑,很?天真活泼的那种笑,软糯糯的声音问了许多问题,从学习到生活,还有山下的世界。
养老院的老人行动不便,他们养在爷爷膝下,也一样没下过几次山,生活拮据,他们甚至连幼儿园都没去上,等着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再去读书。
没上过幼儿园,就对幼儿园的生活特别感兴趣。
听见乔又澄说山下的宝宝会上很?多门课时,他们也拿自己在养老院学过的东西比较。
只说到音乐课。
说起山下幼儿园会跟着钢琴声唱歌时,
甜甜戳着手指,“小院子里也有琴,我们也会跟着琴声唱歌,后来刘奶奶不?见了,我们才没有唱了的。”
“甜甜唱歌可好听了。”
她像是怕乔又澄不?信,还点头重复一遍,“真的。”
奶糊糊一样。
乔又澄摸摸她的脑袋,“我知道,一般长得好看的人唱歌都好听。”
甜甜仰头看了她一会儿,没等乔又澄开口问,她哒哒哒跑进去,然后没一分钟又哒哒哒抛出来。
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
她献宝似的将盒子递到乔又澄面前,十?分义正言辞的,“姐姐长得漂亮,姐姐肯定会弹琴。”
盒子打开。
是一把二胡。
乔又澄:……
这?刘奶奶到底是什么隐士高人,用二胡给小孩伴奏。
甜甜没有想那么多,只拿那双水盈盈的天真大眼睛看着乔又澄,“姐姐,你?陪我们玩,我唱歌给你?听。”
“十?送红军,浏阳河,地道战!”
“我都会唱。”
乔又澄:……
真不?错。
可惜姐姐不?会弹。
她正想拒绝这?双大眼睛,旁边传来一点细微的笑声。
仰头看过去。
霍迟唇角勾起,轻描淡写的一点点。
小孩炫耀自己的时候,声音特别大,连在一旁跟老爷子下棋的霍迟都听见了。
还在,
看笑话呢。
乔又澄与他对上一眼,笑了笑,然后看向小姑娘,“姐姐不?会弹那些歌,姐姐只会弹情歌,甜甜想学吗?”
甜甜呆呆的:“情?歌是什么呀?”
乔又澄:“是唱给最喜欢的男孩子的歌。”
“想学的,想学的,”甜甜啊了一声,“甜甜和哥哥肯定不?是姐姐最喜欢的男孩子,那甜甜是不是不能学了……”
乔又澄:“本来是的。”
甜甜丧气了,学不到好听的歌,她有些委屈。
乔又澄朝旁边看过去,霍迟坐在那边,清清冷冷,跟朵高山雪莲一样,笑完了就不管事了。她弯唇,对丧气的甜甜说,“不?过很?巧,姐姐最喜欢的男孩子就在这里,所以唱给他听的时候,甜甜就可以学了。”
甜甜目光亮了起来。
乔又澄:“但是要去问问他哦。”
甜甜见还有机会,原本苦苦的眼睛里满是小雀跃,小鸟一样飞到霍迟的身前,特别工整地鞠躬,
“大哥哥。”
“甜甜可以偷偷学着唱姐姐唱给你?的情?歌吗?”
……
孩子稚嫩的声音说最热忱的情?话。
声音还特别大。
说完,几乎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坐在霍迟对面的老爷子更是一脸过来人的诙谐笑意。
乔又澄憋着笑,见霍迟在小女孩的纠缠下,天然冷淡的眸光微微变了变,又不?知道听见老爷子说了什么,下一瞬他红了耳垂。
这?么不?经逗。
还笑话她呢。
下一刻,
得?到答复的小女孩雀跃地跳起来,
“谢谢大哥哥!”
“谢谢姐姐最喜欢的大哥哥!”
霍迟的耳垂彻底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迟迟:这女的调情起来连小孩都不放过,好过分,可是我好喜欢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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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稳定更新,她娘的!15号还有!没有我直播剁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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