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那样的地方,出事是经常的,又没真动起手,顶多算得上口头纠纷,警察问完经过就放她们走,留下嘻哈小弟们接受批评教育,毕竟是他们是惯犯又是开口挑衅的人。
临走前,嘻哈小弟和小妹对乔又澄隐晦做了个打气的手势。
他们是被特意找过来制造英雄救美的戏码的,而且刚才在酒吧乔又澄那句男妈妈又特别清晰,没道理现在还不知道她喜欢霍迟。
乔又澄也没想隐瞒。
百度就是不对。
谈感情为什么要委婉。
喜欢就该直接,就该坦荡,就该让他清楚知道,
——我喜欢你,我中意你,我偏心你,我对你一见钟情。
反正也不可能被当场接受,不说出来对方怎么会知道。
她又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这个别人,包括身边的霍迟。
夜深了。
宴会结束就是八点多,清吧待了一会,又在警局耽误一会儿,如今街上只剩下零散的007人士还没回家。
月光比起之前更寒一些。
不过很圆很圆。
乔又澄后知后觉今天是十五。
不过中秋月圆,阖家团圆这种事情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你怎么没过中秋节啊。”她说出醉鬼般没有逻辑的话。
说话间还有些微酒气。
霍迟往旁边挪了半步,“今天是三月十五。”
“不对!”乔又澄直接停在原地,“你乱讲,三月十五能有这么圆的月亮?明明就是八月十五。”
霍迟:……
“嗯,八月十五。”
“就知道你是个骗子,”乔又澄半真半假,打了个小小的酒嗝,“所以你为什么不过中秋节。”
霍迟:“我不过节。”
“不行,你陪我过节,”乔又澄嬉皮笑脸地将醉鬼人设立好,然后很无理取闹却又很符合这个人设地悠悠看着霍迟,蹦跶一句,“你怎么离我这么远。”
“我怕你吐我身上。”霍迟这次没跟醉鬼讲道理,说得却是实话。
他不乐意与这人有任何牵扯,就算她刚刚才在酒吧里救了他。
如果可以,他宁愿被打一顿也不想被这样的人救。
霍迟一直往前走,没有回头,还是个路人拦住他,一脸你这个渣男的表情,“你女朋友在后面都快摔倒了,你去看看吧。”
这时,霍迟才回头,乔又澄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此时正站在原地。
那人漂亮的眉毛已经皱成了毛毛虫,精致的脸蛋满是苦大仇深,漂亮是漂亮,但跟委屈巴巴的海绵宝宝一样,眼里还窝着泪,见他扭头,直接控诉,大声喊,“你嫌弃我!”
霍迟:……
“嗯。”实话。
乔又澄:!!!
“我才救了你,你就嫌弃我。”她委屈巴巴。
“谁知道是不是你找的人?”霍迟却说。
乔又澄:……
智商还挺高,可惜遇上她了。
“你就是嫌弃我,我为了救你,都让那个人打了,”她哒哒哒跑了两步,站在霍迟面前你,捋起袖子,手臂直接凑到霍迟面前去。
只是霍迟太高了。
她一米六几的个,脱了碍事的高跟鞋,还需要微微垫脚才能凑到霍迟眼下。
霍迟猝不及防,差点被他撞满怀,退了半步,目光却被那放到眼前的手臂堵满了。
手臂很细,很白,像春日里刚生出的嫩笋,轻轻一折似乎就会断。白嫩纤细上,还有几道抓痕。
不算严重,但很明显。
也是。
这件事可能是他多想了。
清吧本来就很乱,谁能未卜先知他来,估计就是个意外。
霍迟说:“我乱说的。”
乔又澄分寸不让:“那你要给我道歉。”
霍迟:“抱歉。”
乔又澄:“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你得补偿我。”
霍迟:“怎么补偿?”
乔又澄眼睛一转,“背我。”
霍迟:……
他有些不耐烦了。
本来就是飞天横祸,原本要解决的事情没有着落就算了,如今还要被个醉鬼纠缠,还是一个自己不算喜欢的醉鬼。
“我为了帮你,鞋子都丢了。”
“你看,脚都磨出血了。”
醉鬼不妥协,一边说,一边做出高抬腿的动作。
中长的粉色公主裙随着她的动作似涟漪般扬起,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腿,下一步似乎就是个更隐秘的森林。
很符合醉鬼行为。
很大胆。
那截白皙的小腿被路灯照亮,仿佛刷了一层高光。
霍迟当场扭头,一把拍下裙尾。
“站着,别动。”他几乎是低声呵斥。
乔又澄就像参与木头人游戏,乖乖站稳。
霍迟目光向下,原本公主裙搭配的小高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翼而飞,北海市不久前落了雨,白嫩的小脚上面满是泥,看上去狼狈不堪的。
算了。鞋都掉了,醉成这样。
跟个醉鬼计较什么。
他扫了眼四周,视线落在一个便利店。
有些远,还在马路对面,但就那么一个还开着门了。
霍迟看了眼醉鬼,又看了眼醉鬼一片狼藉的脚,说道,“你在这里等我。”
“好呀,你会丢下我吗?”
“不会。”
“那万一呢?”
“……”
他沉默两秒,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乔又澄,又从乔又澄的包里拿出她的手机,做了个对换。
霍迟:“有事打电话。”
霍迟:“你自己的电话,你记得吧?”
“你当我是傻瓜吗?”乔又澄问,“你电话报来!我下一秒就倒背如流!”
少女咬着薄唇,挑花眼微微眯起来,一脸的不屑。
不像之前任何模样。
喝醉的人不就是会变傻吗?
霍迟:“我相信。”
“不过你拿我手机,我就不能跑了。”
乔又澄:“也对,那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噢,不然我就人赃并获。”
霍迟:……
他生性少言,这会儿面对一个初印象不太好的醉鬼,话更加稀少,没多说什么,快步去了便利店。
星光稀疏。
空荡无人的街道,少年背影格外明显。不像是宴会上那样格格不入,这次他能和安静融为一体。
这样的人,对她还带有恶意,不知道恶意从哪里来,但倘若不装醉,不好接近,也不好说话,更不好确定这个人到底优质劣质。
乔又澄低眉,纤细的手指划过手机。
一碰就开,出乎意料,没有密码。
出厂化的屏保,系统自带的软件,以及一个十分大众的绿色社交软件。
离谱。
年轻轻小伙像个老干部,智能手机玩成小灵通。
乔又澄点开微信。
教授。
辅导员。
舍友1。
舍友2。
……
很少的联络人。
几乎没有女性。
就连相册里面都是一堆实验报表,研究数据,以及几只猫。
不是渣男,不是海王啊。
所以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出现在女厕所?
她放下手机,微微沉思起来,沉思两秒决定作罢。
为什么出现在厕所和她有关系吗?没有。
她只要知道这个替代品是劣质还是优质就行了。
优质的。
她就会动手。
锲而不舍的那种。
静谧之中,听见两声喵喵叫。
想起霍迟手机里的照片。
他一定很喜欢猫吧。
喜欢小动物的女孩子肯定会加分吧。
乔又澄再次灵光一闪。
……
霍迟再冷淡也不至于泯灭人性到将醉鬼扔在大街不理不会,买了东西,他很快走回来。
结果原地没有人。
想喊名字,却发现自己连她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最后拿出手机,结果手机有锁屏。
屏幕还是个巨大的财神爷。
还真符合她的本性。
想起之前宴会温柔的笑,以及洗手间的一根烟。
两种模样,样样都是假的。
贪慕虚荣,一心攀高枝的人。
霍迟心里那点慈悲被打散,抬步就想重回警察局,交给警察管。
“这里……”
弱弱的声音打断他的步伐。
霍迟循声看过去,见到醉鬼正蹲在草丛前。
粉色公主裙直接落在地上,她却不管不顾,只专注地望着那边,转头时一脸笑,手指比在唇前,“别说话,快过来。”
草里有钱?
这是霍迟的第一个念头。
但对上那双漂亮得熠熠生辉,笑意在其中生根发芽的清澈眼眸。
一个一心攀龙附凤的拜金女,会有这样清澈的眼睛。
他稍微停顿。
只是很稍微的一会儿,醉鬼已经皱成包子脸,很生气,下一秒就要喊出来,在草地上打滚的模样。
算了,醉鬼吵起来很烦,警察不一定会管。
霍迟不愿意醉鬼再胡闹,于是走了过去。
三月的北海市,草才刚生出半个尖,矮树长着小嫩芽,跟枝干一起遮挡视线。透过那些世俗的欲望,他见到其中真相。
不是钱。
是两只猫。
一大一小,灰白相间。
睡在嫩草地上,儿子贴着母亲,脑袋处还漏着点毛绒鹅的尾巴——它睡觉的时候抱着尾巴睡的。
可爱得有些过分。
像他年幼时羡慕过的那一只。
他目光在猫身上,停滞着,却听见身边细碎的声音,侧头看见那个似乎有很多世俗愿望的女人,穿着公主裙,踮起被刺伤的脚尖,跨过阻拦的矮木,轻轻将自己唯一的外衣,一件针织衫,盖在猫咪身上。
如同保护公主的骑士,小心翼翼,真挚热爱。
和她的财神爷壁纸格格不入了。
霍迟淡漠看着这个场景,宁静时略有所思。
还没等他沉思什么。
身边那位醉鬼骑士已经站了回来,“这是我的大老婆和小儿子,我很爱他们,但是遇见了你。现在,我要抛弃妻子和你私奔了。”
“快走吧,男妈妈。”
霍迟:……
*
对于乔又澄而言,喝过酒,醉或不醉,第二天醒来的结局都是头疼。
她睁开眼就感受到那股犹如搅拌机制造出的疼痛。
其实还好,不是很难耐。
乔又澄摁了摁眉心,目光落在床边的拖鞋上。
黑色老式塑胶拖鞋,像爷爷必备款。
昨天霍迟买的。
背是不可能背的。
她也没想过要背,不过,关系估计能改善一些。
乔又澄平静收回眼,拿出手机给人发了个微信。
现在她倒是不急着追逐霍迟了,昨天看手机的时候,霍迟实验报告上写着嘉华大学的名字。
一个学校的,急什么。
她站起来,在洗手间洗漱好,又找了跑腿,给自己随意在快消店买了衣服。
换好之后才去前台退房。
前台看了她两眼,“乔小姐对吗?”
乔又澄:“嗯?”
“您男朋友走之前留了字条给您,”前台笑得甜蜜蜜,将便利贴递给乔又澄,还特别贴心地劝道,“您不要生气哦,他走得挺匆忙的,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乔又澄接过字条,上面字体与人一样冷淡正直。
【后续有问题可以打电话182XXXXXXX。】
【霍迟】
说得像怕她碰瓷一样。
不过能留下话,看来昨晚上确实有作用,至少不是一句话退半步的厌恶了。
“您男朋友为人真正直,一般晚上带女孩子过来的,就没开两间房的,他一定是想和您结婚。”前台八成抖音看多了,沉浸在美好幻象里。
乔又澄随手将字条放钱包里,“不是男朋友。”
“啊?不是吗?”前台大梦初醒,有点尬,“你们俩长得那么般配,居然不是男女朋友。”
前台觉得不应该,全天下帅哥都该配美女,这两个人是真的般配,走出去能一起上杂志封面的那种般配,怎么说呢,就是性冷淡强强夫妇。
“谢谢。”
清澈的嗓音打断前台的想法。
她抬头看过去,看清了冷淡桃花眼里的笑意,像是黄昏时分残阳照在枯雪上,绚烂至极。
奇了怪了。
纠正不是男朋友,却又很开心听见般配这两个字……
*
每个周末总是转瞬即逝。
周六参加宴会,周日乔又澄和舍友一起去弄了头发,短暂休息还没感觉到味就又要上课了。
乔又澄发现霍迟周一有课,很巧,还是同一节。
她上次缺考,得重修的课,周转着变成了大一新课。
不过本来没打算去上而已。
为追求美色,乔又澄在身边舍友呼呼大睡的情况下,套上衣服去了教室。
嘉华大学敢于翘课的人不多,乔又澄去的晚,到的时候,教室几乎坐满了人。
这门课是大课,三个班一起大班教学,人很多,但都过了一个学期,该认识的人认全了,出现个生面孔,便出现细碎的议论声。
乔又澄没理会那些议论,寻找自己的目标。
然后径直走过去,坐在旁边。
第一排,正中间的,旁边。
清晨的日光洒在少年肩头,隐约照到他的侧影,那颗深红色的小痣仿佛在发光。
他低着头在草稿纸上演算,对周围一切冷淡至极。
很好,她喜欢。
乔又澄笑了笑,靠近一些,“你怎么开了房就跑,不负责的吗?”
她声音不大不小,后排耳尖的人有抽气声。
少年笔尖稍停。
正准备开口,被上课铃打断,之后便像忘了要说什么似的,继续演算,唯有眉心微微皱起。
皱着眉,却没让她走。
乔又澄往椅背靠了靠,心情大好。
但好心情只存在于三秒。
上课铃响后。
原本该出现在教室的小老头没有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人,白衣黑裤,气质斐然。
抬起头。
是霍西廷。
乔又澄:……
*
日光越过树梢,偷偷遛入阶梯教室,肆意踩在各种地方。首先遭到攻击的是第一排,不偏不倚,落在少女头上。
那灿烂的光芒,照亮满头的薄荷绿,绿得纯粹又透彻。
少女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
不算温柔,也不粗鲁。
正好和她的薄荷绿相般配,仿佛正是冲着他笑的。
霍西廷拿笔的手略紧了紧,接着像是没看见一般,平静挪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