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康熙十八年

发话的官员顿时往后缩了一缩,面色有些惨白。

索额图出列,对?着那几名官员冷笑数声:“皇上,现在局势已在朝廷的控制之中,何须下罪己?诏?哪年的大灾之后不是疫病肆意,死亡者更是不计其数,而这一回除了头?一天?没有准备之下才伤亡不少,其后更是几乎没有人员伤亡。

先皇后不忍心皇上受如此大的冤枉才会?托梦给太子殿下,以求皇上平安无事。”

要知道这一回,康熙可是打着仁孝皇后给皇太子托梦的话语,强制性要求京城以及京城周边受灾人群搬迁,先是闹得沸沸扬扬,可是等到二十九日、三十日……直到八月十三日大震都?是如同康熙所说的梦境一致。

为此,不少老百姓可是在家?中祭拜仁孝皇后。感谢皇上、仁孝皇后、皇太子殿下救命之恩,有心让皇帝下罪己?诏的,只怕才是心中有鬼!

索额图只恨不得这件事能?闹得更大,最好是全?大清都?知道是皇上、仁孝皇后和太子的功劳,哪里会?同意皇帝在此刻下罪己?诏?

康熙冷笑一声,直接下令:“摘去他的顶戴花翎,关入刑部大牢等待处置!”

“喳!”

这人没有想到,原想拿着御史劝诫皇上以求得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贪婪心思,居然反倒祸害了自己?,一时间只有痛哭流涕,求饶不止。

站在一边的朝臣们丝毫没有同情的心思,就连索额图的政敌明珠,他的立场现在和索额图一样。虽然对?于这个好名声大多落在赫舍里一族身上心中隐隐有些不满,但是救灾乃是大事,剩下的等到灾后再谈吧!

这地震已经连绵两个月之久,康熙下朝回到后宫的途中又是一阵轻微的抖动。

抬轿的宫人习惯成自然,头?也不抬的飞速前进,直到走到跑马场前的空地才停了下来。

后宫里的宫殿实在太多,万一如同奉先殿一般倒塌,只怕受伤人还会?更多,所以康熙索性将后宫的宫妃都?安排到了跑马场。

跑马场下是柔软的牧草地,搭建起?一排排整齐的帐篷,人来人往却是静悄悄的半点声音也无。

在这一场大灾里,即使?宫里做事的宫人也多有朋友亲人在灾难中死亡或是受伤。康熙掀起?当中最大的帐篷门帘走进去,皇后正躺在病床上,脸孔烧得红通通,时不时发出轻声低语。

太皇太后满是担忧的坐在一边,自从地震的头?一天?晚上,皇后就开?始了低烧不止。

询问了宫里的嬷嬷,太皇太后才知道皇后早已断断续续病了良久,也许是因为扑救时受了伤,这热度越发厉害,时起?时伏,足足两个月了都?还未好透。

夜里,还时不时的烧上一回,到了现在就连徐御医也只能?暗地里摇头?,甚至连什?么疾病都?无法确定,更不用提如何用药治疗,只能?先用上最不伤身子的药物?。

康熙心底有些预测,历史上的钮钴禄皇后可是早两年就离世,在这里虽然已经拖了几年,但是底子的确不好。

想着派出去寻找名医的人还没有任何的下落,康熙心里是一阵一阵的烦躁。

偏偏事务繁忙,他只得空瞧了两眼,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后,就又不得不按下心中的焦虑,扭头?回到太和殿继续工作——地震的后续救援可不止是挖掘出人就可以,这么多重病,断胳膊断腿的民众应该如何安排?如何救治?如何防止疫病都?成了大问题。

看着康熙离去,太皇太后叹了一声,落座在皇后的身边。她细细的瞧着呼吸轻浅的皇后,眼中的锐利逐渐消融,抬手?摸了摸放在额头?的毛巾:“把水端来。”

她将毛巾放在水盆里搅了搅,又拧干重新放回皇后的额头?上,还帮皇后整了整被角。

“格格,这事儿让皇后娘娘的宫人们做吧。”苏麻喇小声劝道。站在四周伺候的柳枝等人都?被面前的景象吓得面无血色,一个个都?傻不愣登的瞧着。

“皇后救了哀家?这条老命,哀家?只是搭把手?罢了。”太皇太后摇了摇头?,又见?着宫人们奇怪的表情终究还是起?身带着苏麻喇离开?。

“格格……皇后娘娘她……”想着皇上不愿意选秀女入宫后,太皇太后对?于皇后的不满,又想到皇后救了太皇太后一命,苏麻喇说话中就带着一丝犹豫不定。

“哀家?想了想,皇后无子,加上她都?这般病入膏肓的模样,就算皇上动了情……也染不上什?么前朝之事。”太皇太后淡淡开?口。

沉吟片刻,太皇太后又开?口:“能?够这种大难临头?之际,还能?想到哀家?,皇后也是至情至性之人,眼见?得这么多年下来虽然性子老成不少,但骨子里还有当年那个人。”

苏麻喇默默听着。

只是可惜了……太皇太后心情复杂,瞧着皇后虚弱的模样,后宫里又没有能?直的起?来的,若是去了只怕后宫又要大乱。

要处理的事务数不甚数,倒是可以悄悄除了皇后和佟贵妃,宫里还有谁能?担得起?大任。一时之间,就连惠妃、舒嫔、贤嫔等从未接手?过宫中事务的宫妃也纷纷领到了各种任务,带领着各宫的宫人开?始整理后宫,将不少受损的物?品清点入册。

日子到了十月天?气转凉之后,地震的情况总算变得好过些。只是‘先皇后的托梦’实在太为精准,知道明年四月五月还会?有地震的康熙和朝臣们,此刻越发努力,务必在下一回地震之前准备完善。

康熙先是下令免去通县、三河、平谷等地的整年赋税,随后又将十数个受灾但较轻的县镇免去半年的赋税,另外受灾地区按实际情况减免一到三成赋税。

另一边得到大清京城地震,先前在三藩之乱中被打回老家?的郑经水师再一次入侵福建,强占沿海诸岛不提,甚至深入内腹。

八百里急信送至康熙面前,康熙顿时勃然大怒,立刻派康亲王杰书?和安亲王岳乐赶赴福建参战。

郑经其人,能?力和其父差距实在太大,还不听劝诫。在后续没有粮食的情况下居然还敢深入,居然被康亲王杰书?当场生擒,杀死敌军数千人,直直收复多地,甚至直直攻入台湾。

攻入台湾之后,康亲王杰书?差点傻眼了!

他的报信送到康熙御前,康熙也是不可思议,反反复复翻看了几遍挑眉疑惑问:“这郑经真的是郑成功之子?”

“的确没错。”

“父亲一个英雄,却生出这般的狗熊出来!”康熙冷笑一声,将康亲王杰书?送回的密信丢在托盘上,示意梁九功送给诸位大臣瞧一瞧。

李蔚心中纳闷,率先拿起?密信仔细一翻阅,却是倒吸一口凉气:“皇上,这些夷人定然是有企图啊!”

明珠见?状,忙拿过密信仔细一阅,等到在场诸多大学士读完,他们面色凝重带青,不得不觉得康熙这个形容是没有错的。

“郑成功只怕万万没有想到,他当年花了如此多的力气才将那些荷兰夷人赶走,他的儿子居然引狼入室,短短数年内就又弄来一批夷人,甚至允许他们使?用台湾岛!”

就算同样是汉人的文?臣都?觉得塞了一口马粪,恶心欲吐。

更何况是登岛后的康亲王杰书?,他带领着军舰上数百名将士下船,面对?的不是赶来抵御外敌的汉人,而是一帮发色各异的夷人,还有几名极为瘦削的汉人站在一边,显然是被抓来充作翻译。

带头?的夷人傲慢无张审视着面前的这些清朝官兵,目光从他们身侧的枪支上滑过,带着一丝不屑和嗤笑侧身对?着翻译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

翻译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嘴唇哆嗦着:“这位洋大人说,说你们擅闯的是他们的领地!”

“荷兰人?”康亲王扬了扬眉,他在京城里学过不少英语,此刻下意识的开?口询问。

“不,别把我们和荷兰人相提并论?,我们是西班牙人!”带头?的西班牙人很是惊讶的瞧了康亲王一眼,用英语大喊一声。

他一挥手?,他身后数十名西班牙士兵哗啦啦的竖起?枪支,对?准前面的清朝官兵:“我们拿着的可是火枪,比你们手?上那些老古董可要厉害多了!若是你们求饶投降我们就饶你们一命——若是还敢反抗,只怕这枪支无眼,立即击毙你们所有人!”

他身后的西班牙士兵各个手?持枪支,嘴里说着众人听不懂的话语,可是光从表情和动作上就可以看出他们满满都?是不怀好意。

康亲王的表情有些怪异。不止是他,就连后面的清朝士兵们也一个个忍着笑意,似笑非笑的盯着这些西班牙人。

“除了领头?的留活口,其他人都?杀了。”康亲王慢悠悠的开?口,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残忍。

这带头?的西班牙人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瞬间,纷涌而来的惨叫声让他冷汗连连,仅仅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在场站着的只剩下了他一个!他惊恐的从怀中掏出一只手?枪胡乱指着前面:“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会?有这么威力强大的火枪——?

见?他拿出枪支,康亲王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算了,这里必定还有其他的夷人,把他也处置了。”

“是。”站在康亲王侧边的贴身亲卫举起?枪支毫不犹豫的就是一枪——正中那西班牙人的胸膛!

西班牙人眼神涣散,手?下意识的按在扳机上,子弹射出却是戳破面前那些他瞧不上眼的大清人的布衣裳,里面露出的暗甲闪过一丝金属的光泽,然后子弹发出‘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剩下的翻译们面孔绷紧发白,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恐惧的瞧着清朝官兵,其中领头?那人见?当头?的副将枪支朝着他们的方?向挪来,惶惶举起?双手?大喊:“投降!投降!草民投降!草民是广东十三行的商人,被这些夷人抓来的!”

“住手?!”康亲王阻止了副将的动作,拧紧眉头?仔细的观察一番这几个翻译:他们面容憔悴,身上的衣服显得极为陈旧破烂,看着并不像是商人。

“这位大人。”带头?的那人颤巍巍的发话,“草民姓徐,乃是广州十三行徐氏商行的人!从去年年底出海就被他们给抓来充当翻译了……”

“王爷?”

“先把他们看管起?来,登记名册后派人前往广州府核验身份再做处置。”

“是!”

见?被枪杀的危机解决,这几名翻译的面色都?变得好看不少,即使?官兵的动作还是颇为粗暴依旧是满脸雀跃,只恨不得瞻前马后的告诉众人再往前走的城池信息。

说是城池,倒不如说是个寨子。随着这些西班牙人被清理干净,不远处的寨子顶上露出了几个小脑袋,惊恐的望着这边。

他们是黑发黑眼,看起?来是汉人或是这里的原住民。康亲王笑眯眯的朝上面挥挥手?,不多时就有人推开?了高大的木门。

出来的民众让康亲王等人更是惊讶了。

也难怪那些西班牙人敢大摇大摆的出寨子,这些汉人,瘦弱到连身上的骨头?都?清晰可见?。他们大多只穿着一件马甲,别提连内衫,甚至连鞋都?没有一双,也这么就赤|裸着脚掌踩在泥地上。

日子不是一般般的难过!这些人瞧着康亲王一行人进入寨子,又是喜悦又是委屈的大哭不止,跪倒在地磕头?:“大老爷!谢谢大老爷救命之恩!”

这到底是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