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直到见着几名小丫鬟端着茶水点心进屋伺候,才松了口气,赶紧赶慢的回到前院。
结果刚走进前?院,贾赦就指着他大骂:“好你个混账东西!在老太太的寿辰居然还让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成何体统!”
贾琏脸色一青,哪还不知道那张管事把事?情都捅了出去!他强忍着怒火,好声好气的回道:“儿子这也是为了家里好,老爷在里头休息,哪知道外面的奴才狗仗人势,偏生挡着官道不让其他人通行。
父亲可是荣国府的主子,这万一出了事?责任还不都在父亲您身上?现在儿子也只不过配个不是,请人家歇歇脚喝杯茶水罢了。”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倒是我的不对了?”贾赦满身酒气,脸色酡红,显然已是半醉。听到贾琏的话语后,他顿时大怒,一张脸是忽青忽白,挥起手就朝着贾琏扇去。
“贾兄!”
林如海连忙一把抓住贾赦的手,“琏儿说的也有道理,再?说贾兄毕竟不在门口不知发生何事?,怎么能光听那起子下人胡说八道就打人呢!”
“姑爷不知道!”贾赦打了个嗝,他略略晃了晃头,用力醒醒神,把高大的身子倚在林如海身上,将林如海压得?一个踉跄。
“我这儿子,素来不听老子的话!若是瑚儿还在……”说到动情处,贾赦眼眶通红,几乎是要落泪了。
贾琏一听瑚儿这两字就冷笑一声,顾不得?林如海还在后头劝说贾赦,就自顾自的一扭头出去了。
“贾兄!”林如海来不及劝贾琏,压低了声音对着贾赦说,“你何必拿着瑚儿和琏儿比?你——愿意和政兄比吗?”
贾赦的酒顿时醒了,原本也不过三分的怒气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彻底熄灭。听得林如海的话,他嘴唇蠕动,更是懊悔非常。
这般被人指斥自己不如弟弟的话他自己就从小听到大,怎么现在还拿来为难琏儿。
贾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抬头想再和贾琏说上两句,却早已见不着贾琏的身影。
另一边。
王子腾只见着一名熟悉的小厮急匆匆的走到他身边,不免脸上带起了一丝诧异,听完小厮说的话后就是含怒斥道:“琏儿身为荣国府将来的主子,连处理个奴才都无法处置吗?”
小厮惶恐:“老爷,姑奶奶开了口,夫人也是没有办法。”
王子腾冷哼一声,自知定然是王夫人在里头捣鬼,起身就朝着门外追着贾琏而去。
“贤侄请留步!”
“伯父!”贾琏一愣,停下脚步拱手疑问道,“您怎么出来了?”
“你伯母担心,硬是让我帮着贤侄瞧瞧来人。”王子腾笑着开口,一面担忧的望着贾琏,“凤儿和你伯母说你最近都忙着读书,可是真事??”
“……当然是真事?。”贾琏闷闷开口。他望着王子腾的面容心里是泛着苦涩——前?世自己以为自己是荣国府未来的掌门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凤姐在家中肆意妄为,以从中捞点甜头为乐。结果就是家破人亡,连女儿都差点被王仁卖去青楼为娼。
说来应该是恨王子腾才是,但王子腾在世之时却也多次劝诫自己要早些立起来给家里人撑腰,偏偏自己浑浑噩噩,只认为荣国府家大业大……直到王子腾和大姐姐一死,破败的贾家再?也没有后头的大树撑腰,一阵轻微的风吹过就彻底毁灭整个贾府。
这一世,他才起了想要科举读书,不走捐官的路子。
只是……
想到这里,贾琏不免有些挫败,在王子腾的注视中脸孔微微泛红:“……侄儿读书是差了些。”
“你若是真有想法,过两日到京郊大营来找我!”
“京郊大营?”
“贾氏过去也是从武得功,难不成琏儿你觉得?自己做不到?前?有台湾郑经,后有俄国人虎视眈眈,皇上操练军队不休,屡屡令人实验炮火军器!
本官相信只怕不久将来战火必然重新点燃,从军自然是立业首选之途!”王子腾意味深长的望着贾琏,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
“上一回的三藩之乱,本官和你姑父可都是靠这个才得?皇上重?用的!”
贾琏下意识打了个颤,望着王子腾的目光也是变化莫测——王子腾所料没错,甚至只过了两年皇上就下令发兵出征。
伯父居然这么早就已经想到皇上的心思?,也难怪能在位上做的风生水起。
王子腾见贾琏没有反应,还以为他是胆怯怕事?,此刻冷笑一声:“别告诉我你现在就怕了?”
贾琏哪经得?起这样的刺激,顿时双目含怒,一字一句道:“侄儿不怕!”
“好!好样的!”王子腾转怒为笑,“走吧,先带我去看看那位客人,你二?婶子也是,这种事?情也要闹到老太太跟前?,迟些我必然好好说说她!”
“伯父这边请。”贾琏正好心头发虚,见王子腾的确有意去见上一面,顿时领着王子腾来了前?院花厅处。
远远看到侍卫的长相,王子腾当场面色大变。
“伯父?”
“禁声!”王子腾低斥道,停下脚步仔仔细细的辨认了一番,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贾琏色变,还以为自己出了差错,结结巴巴的开口问道:“……莫,莫不是贼人?可里面那位先生还带了三个孩子……”
“带了三个孩子?是不是两个大约七岁左右,一个大约四五岁模样?”
“是,是的,伯父认得??”贾琏连连点头。
“好你个贾琏!这贾府这次多亏你了!”王子腾嘴唇泛白,用力在贾琏背上拍了几下。若是刚才对贾琏的态度还是出于对侄女婿的关心,那现在就是彻头彻尾将贾琏放在了心上。
这眼神仿佛把贾琏当做锦鲤似的!要知道运气好那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啊!做得?好不如碰的巧!
这样想着,王子腾对着贾琏的态度越发温和了。不过现在并不是和贾琏多说的时候,王子腾整整身上衣服,顾不得?贾琏一脸茫然不解,拉着他脚下生风直直走到两位侍卫跟前?。
“塞勒兄!请帮臣通报一声,臣求见皇上!”王子腾拱手欠身,厚着脸皮跟左边的侍卫塞勒说道。
“……皇上——?”贾琏吓得?面色一白,双腿更是一软险些当场跪了下来!
“小声点!”
王子腾瞪了贾琏一眼,贾琏连忙用双手紧紧捂住嘴——不是用牙关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连血丝泛出来都没发现。
“王大人……?”塞勒侍卫有些讶异,又看看贾琏点了点头,“我这就帮您通报,请稍等片刻。”
见塞勒进去通报,王子腾又小心开口询问右边的纳喇侍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纳喇侍卫怜悯的瞧了王子腾一眼——刚才那管事?把后宫的贤嫔娘娘和王子腾拿出来当大旗的事?儿可是在场的人都听见的!他也不瞒着,一五一十的就把所有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这,这简直是——!”王子腾尽管早已有了预感,可真听得实情,他还是不免好一阵的火大。当着纳喇侍卫的面就恨得直咬牙,一派气急败坏之状。
“幸好这位贾公子出面,不然今日这事?儿怕是要闹大了!”纳喇侍卫笑着开口,对贾琏的态度倒算不错。
贾琏还浑浑噩噩着,嘴里胡乱应是,当下让王子腾怒其不争的狠狠瞪了他好两眼。
不足一盏茶的时间,侍卫塞勒又出来了:“王大人,皇上请您进去。”
贾琏正在发呆,下意识的跟在王子腾准备进殿,却被两名侍卫拦了下来:“贾公子,皇上只准了王大人觐见。”
“……哦,哦哦!”贾琏连连退后,局促不安的来回走动,眼巴巴的望着屋子里。两名侍卫见着他的模样都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只交换了个眼神,强忍着笑意。
“贾公子,皇上请你进去。”又过了一小会,梁九功打开门,探出身尤为冷淡的唤了一声。
“是!”
贾琏强忍着怯意拖着发软的双腿,步履沉重?的跟在王子腾后头。他抬脚跨过门槛,可两腿却像是注了铅一般,直接在门槛上绊了一跤摔进了屋子,整个人跪趴在地上。
他一脸懵逼的抬起头,正对上王子腾铁青的面孔,吓得?连忙爬起身,自己的脚丫子来回一绊,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屋内隐隐传来小孩的笑声,门口两名侍卫这一回再?也忍不住了,捂住嘴嗤嗤笑了出声。唯独王子腾嘴角抽搐,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丢人现眼的货色嵌到地底下去。
王子腾简直被气坏了,只好硬着头皮替贾琏解释:“皇上赎罪,臣的内侄没见过世面……”
“虽说是个不稳当的,不过秉性敦厚,倒也不为坏事。”康熙笑着开口。
“臣一等镇国将军贾赦之子贾琏叩见皇上!给皇上请安!给太子殿下,荣亲王殿下,三阿哥请安!”终于,贾琏跪的端端正正向康熙诸人请安。
“起身吧。”
“谢皇上!”
贾琏再认为这位人物的来头再?大,也没有想到居然是皇上本人。这若是让那张管事再?吵闹下去,甚至对皇上动手或者伤到了三位阿哥……今日就是贾府覆灭的日子也就难怪了!
他脸上强笑着,直埋首不敢抬头。
“贾琏?”
“臣,微臣在!”贾琏憋着气,声若洪钟般回道。
“恭喜你,倒是救了你堂姐和贾府全家人呢。”康熙轻笑一声,胤礽板着脸嘴角直往下垂,很是不满的盯着战战兢兢的贾琏。
连规矩都不好,哪里值得皇阿玛表扬?
“听王爱卿所说,你现在在读书?”康熙微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