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第一名侠(6)

尹羲邀请那人在炉边坐下,煮上了当地的茶,再斟了一大碗热茶给那人。

那人道了一声谢就捧着喝了。尹羲见他面貌削瘦,身上带着一种常人没有的“颓废的潇洒”,暗自奇怪。

尹羲因为不想介绍自己是明霞山庄的假千金,也不想逢人就说自己妈是妓/女来显示自己的坦荡。

反正她的身份来历当个坦荡的人不对,当个掩饰的人也不对,所以只好别人不问时她不说,交情不到时不必主动说。

余婆婆又端来了桂花糕、油酥饼、枣泥糕等?点心。因为尹羲正在长身体?,每天练武的时间长消耗体?力太大,一日三餐是不够的,家中常备着这些点心。

“多谢姑娘盛情,我之前急着赶路,没有好好备干粮。”

“人都有急的时候。”尹羲只淡淡一笑。

那人道:“我见姑娘剑法并非出自名剑山庄,不知师承何处?”

尹羲这功夫当然是自创的,但想此地处古越之地,便笑道:“非受于人也,而忽自有之。”

那人一愣,不禁哈哈一笑:“越女剑。”

原来尹羲说的这句话出自《吴越春秋》,越王问剑道于越女,越女说是自己喜欢击剑之道,自学成材的。

尹羲道:“我幼时生活的地方典籍颇多,我翻阅过无数道家经文、医道经文,也粗通吐纳。我常年生活在水泽,结合所涉医道,便于水中悟出一套适合自己的功法,叫做‘弱水功’。水无常形,其招无常形。”

“后生可畏。”那人暗叹世间真有如此奇才,半晌又说:“在下管钟凌,不知姑娘贵姓?”

尹羲微微讶异,原主虽然只有三脚猫的武功,但明霞山庄到底是武林世家,听说过武林之事。

管钟凌是近十年来名闻中原的剑客,但是和白道武林中人家大业大不一样,管钟凌是一名独行剑客。

管钟凌既得罪过白道武林中人,也和魔教的人交过手,然而当下武林白道中任何一名高?手都没有底气称管钟凌是魔道。

因为他的主要职业是赏金猎人,所擒所杀之人皆是有实?实?在在的恶行的,白道侠士拉不下这个脸面。

其实武林白道家主自己不做一些不义的事,他的家人亲戚和门人多多少少是会沾惹的,这就像是《西游记》里神仙菩萨家的精怪下界吃人的都不少。

神仙菩萨不愿让取经师徒杀死知己门下的精怪,武林白道大侠们当然也不想别人杀他们的亲戚门人。

尹羲叹道:“‘龙钟负烟雪,自有凌云心。’原来阁下就是‘天下第一名侠’管大侠,实?在幸会!”

“天下第一名侠”不一定是天下武功最高?的人,但是这浪迹天涯的独行侠成名十几年,打败过的高?手也绝对不少。

管钟凌奇道:“姑娘还知道在下这点虚名?”

尹羲笑道:“管前辈的大名如雷贯耳。我姓尹,单名‘羲’,字子真?。”

南宫羲是个假千金,但是“尹羲”就是“真?我”了。“尹”,正也,诚也,诚者,真?实?无妄之谓。

管钟凌这一年来行走江湖倒也听说过江南武林盟主家的奇闻,但是从前的“南宫羲”毕竟不如南宫柏出名,作?为闺中女子,闺名不会随意传出去。

二人互相自我介绍之后便谈起武林白道联盟与魔教相争之事,今年八月时,四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刚刚结束。

尹羲便问管钟凌可有代表武林白道出战,管钟凌摇了摇头:“我素来不管这些事。”

尹羲叹道:“不管魔教还是白道联盟,都不过图财,魔教的人要向百姓要钱和白道联盟问百姓要钱,那有什么分别?”

管钟凌不禁笑道:“尹姑娘不但在武学上天纵奇才,这见地也与别人不同。”

“其实人人都明白,但是在江湖中行走像我这么说的人不多,毕竟大家也不傻。不选一个立场站,只怕死得更快。”

管钟凌说:“以尹姑娘的剑法,便是不选边站,能为难得到你的人并不多。”

尹羲哈哈一笑:“过奖,过奖。”

两人又闲聊到剑法。管钟凌的剑法以快为佳,简捷直接:一息之间他能出十八剑,在别人还来不及出招时已经倒在他的剑下。

尹羲的剑法快慢相间,时快时慢,她是如水之包容的剑法。她姿态潇洒,出手时比别人快,而缠之诀时则善于以柔克则。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人,待战机一到,则似猛虎出山,侵略如火。

说起武功时,尹羲并不藏私,这气度倒让管钟凌自愧不如。

“管某虽然好奇姑娘的功夫,只不过是想见识一下。姑娘竟然将武功心法相告,管某如何敢当?”

尹羲笑道:“管大侠武功自有得道之法,以你的造诣虽然懂,确不会去做那舍本逐末的事。我又何必枉做小人?”

管钟凌恍然大悟,叹道:“可是这江湖上能看透这些的人却不多。”

两人说着,余婆婆已经做好了午饭了。两人吃过午饭之后,管钟凌才说三年前他与名剑山庄的庄主决战,试了一百来招未分高?下,于是约好在今年腊月十五比剑。

“我追踪‘关东双鹰’花了三个月,就差点耽误了这事儿。若让季兄以为我怕了他不敢应战,那可丢脸得紧。”

管钟凌从北往南疾赶千里,哪里还顾得了带足够的干粮。大雪纷飞时到了县郊一带,路经此时,忽听到宝剑急急缓缓的喑哑之声,不由得好奇。

用过午饭后,管钟凌要赶着赴约,便告辞了。

尹羲送人出门,回到屋子时,不由得地和余婆婆说:“我们在这儿也住不长了。”

余婆婆奇道:“羲儿和这位管大侠不是交了朋友吗?”

尹羲却说:“这是名剑山庄的地盘,若是管大侠无意和他们提起我,只怕名剑山庄要怀疑我,他们就会来烦我。此时我的武功还未大成,遇上顶级的高?手,或者数名高?手围攻,我难以突围,更难护住你。”

管钟凌见她的剑法奇妙而忍不住看,感到后生可畏,但他并没有说他战胜不了现在的尹羲。

所以尹羲在院中练了剑,他在墙头看了许久,尹羲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余婆婆道:“管大侠是好人吧,不然小姐何必招待他?”

尹羲淡淡笑道:“我已经被看到了武功本事,就如钱财外露了,再掩盖已是无用。我现在打不过他,所以便装一装为人真?诚豪爽。因为对待那类有道德感的江湖人,豪爽是个通行证;对于毫无道德感的人,已露了‘宝’,你怎么做都没有用,只要他觉得可以杀人利己,他就定要杀你。方才,我将?一部分‘弱水神功’的心法相告,我示之以豪爽,心正之人定会对我有好感;我另外的用意是防止万一他不是真侠士的话,他或许贪我完整的心法而不会现在要我的命。”

余婆婆简直颠覆了三观:“怎么会如此呢?”

“我不了解这个江湖,我也不知道江湖给我什么样的命,所以不得不小心一点。”

余婆婆却面带为难之色:“眼见都到年关了,现在天降大雪,我们还要赶路去外地吗?”

尹羲看看外面的天气,她也不想这时候离开。

“应该……管钟凌应该不是那种人吧?”尹羲喃喃自语,但想现在她就算带着余婆婆离开,马车车辙也掩盖不了。

“好吧,我们留下。”

……

两日之后,天气晴朗,尹羲歇了一日未习武,带着余婆婆进城赶集,准备年货,这可是她穿越到这个时空过得第一个年。

两人采购了一马车的东西,从新的衣服、布料到大米、麦子、盐巴、鲜肉、火腿、鲜鱼、萝卜等?食材。

刚到家门口,却见两个青衣男子立在门外。尹羲下了马车,那两个青衣男子看尹羲的面容绝世,目光也寻常百姓不同,面上一喜。

“敢问芳驾可是尹姑娘?”

尹羲道:“我是姓尹,二位怎么称呼?”

两个少年朝她拱了拱手,其中一个道:“在下是名剑山庄庄主门下吴华轩,这位是我师弟朱永明,我等?奉家师之命邀请尹姑娘到名剑山庄一会。家师藏有几口宝剑,欲邀尹姑娘共赏。”

尹羲笑道:“看来管大侠与季庄主还未分成胜负。”

吴华轩奇道:“尹姑娘如何得知?”

尹羲道:“尚若分出胜负,此时更无品剑之心了。三年又三年,到如今又未分出高下,也就没有那般急了。”

朱永明笑道:“正是如此。家师听管大侠说,龙泉竟然来了一位天姿奇高?的女剑客,有昔日春秋时的越女之风,便迫不及待想要见见。”

“管大侠过誉了,但是我只怕有所不便。”

吴华轩道:“家师派我们师兄弟下山相邀,尹姑娘也不可赏脸吗?”

“素门名剑山庄乃是武林名门,只是我出身卑微,倘若季庄主不明真相邀我当了座上宾,来日引得天下豪杰耻笑,那我岂不是太对不住季庄主了?”

“姑娘若是真擅剑法,家师不是看中身份门第之人。”

“那是对别人,对我就不一定了。这样吧,我写一封信,你们带回去给季庄主,他一看便知。定觉我不是不赏脸,而是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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