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避世修炼(5)

翌日一?早,尹羲穿着粗布衣衫,扮作一?个渔家女的模样,就要离开小岛。刘喜本要派得力的下属保护她?,为她?撑船,但是她?自个儿?选了岛上的无子寡妇余婆婆。

余婆婆三?十五六岁的模样,是太湖一?带的居民,她?丈夫原是明霞山庄的手下,死于江湖仇杀。

她?丈夫死后被安排在这个哨站,一?边给这里的人做饭打扫,一?边带大儿?子,没有想到三?年前儿?子贪玩弱水而死。

如果是刘喜的得力手下护送尹羲离开,尹羲要逃时若被发现纠缠起来,尹羲难免要和他?们动手。以尹羲现在的功夫,与武功相对较高的人动手多半是以简捷的杀人招式取胜,她?不想杀人。

余婆婆只是一?个普通婆婆,会三?四?招的功夫,打斗经验少,尹羲有自信制住她?而不伤她?性命。

此时刘喜绝对想不到尹羲的目标不是找南宫柏,而是要逃跑,只当她?选余婆是因为男女有别,刘喜只好同意了。

余婆婆为她?划着船驶往姑苏城的方向,待到下午时,她?们就到了姑苏城外码头泊船。

姑苏城中有明霞山庄的分舵,尹羲心知只能在这里留宿。南宫泽与她?起码相差一?天的时间,她?要走也要先布置一?翻,以免万一?武功未成时再遇上他?时无法解释。

于是她?赶到分舵,招来分舵的舵主王虎,她?让他?们备了笔墨,按照记忆画出了假冒“玄武寨”的楼船和当时远远看?到的一?个虬髯大汉的相貌打扮。

尹羲画了好几份,让王虎派人暗中在姑苏一?带打听,并且留下一?份交给南宫泽。

第二天一?早,尹羲便以出门打听为由离开,因为她?估计中午时南宫泽就能赶到姑苏了。

金陵在姑苏的西北边,北行至长?江,再乘船西进?两日便能到。

尹羲想着金陵、苏州一?带是“三?庄四?寨”势力极强的地方,乃至长?江水域的各大世家商号,与“三?庄四?寨”往来皆多,所以南宫泽才当上江南武林盟主。白道武林中名望权势比南宫泽高的人屈指可数,平级的倒不是没有。

金陵武林是“焦氏双雄”兄弟的振风镖局的地盘,但他?们也都奉南宫泽为江南武林的话?事人,尹羲真?的去金陵,南宫家的人一?定能很快找到她?。

尹羲虽然挂念她?那个妓/女妈,可是她?现在去找到她?也保护不了她?,依照她?明霞山庄假千金的身份恐怕还会连累她?。

尹羲咬了咬牙,便往南走。她?暗想上辈子的角色是杭州人,她?就去江浙一?带避一?避。

估计杭州也太过繁华,最好通过处州、衢州去江西或者福建,或者再去两广。那里山高皇帝远,地形复杂,水道交通不便,南宫家的人没有这么快找到。

等?她?过一?两年练好功夫后再出山,区区“三?庄四?寨”的人又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尹羲出了姑苏的南城门,一?路往南疾行,到十里亭附近便有个车马小市场。

尹羲身上尚还带着些?财物,花了七两银子买了一?匹黄马,正?要走出小市场,就见余婆婆气喘吁吁在市场门口东张西望。

余婆婆一?见她?就跑了过来:“小姐,你要去哪里?”

尹羲皱了皱眉头:“你跟踪我?”

余婆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小姐带上我吧。”

尹羲道:“我要去找哥哥,带上你不方便。”

余婆婆道:“小姐是要离开明霞山庄,不是去找少庄主。”

尹羲目光一?冷,上下打量这个中年妇女:“余婆婆,你回去吧,我不想伤害你。”

余婆婆道:“小姐,我是一?个没有根的女人,当初跟了我家汉子才在太湖谋生?。我如今汉子没了,孩子也没有了,在太湖呆下去不知将来如何。小姐要离开山庄自谋前程,身边定也要个人服侍,就让我跟了小姐吧。”

尹羲刚穿来时觉得自己的身份是地狱模式,这时看?到余婆婆,才知民间疾苦。

一?个女子人到中年了,无丈夫、无孩子、无亲人、无青春美貌,她?也处于底层的三?教九流的最底层,她?的未来是没有希望的。

反观她?有十几万年的阅历和知识为依仗,还年富力强、青春美貌,便是有人看?不起她?是娼/妓之女,未来她?仍可以过得富足。

尹羲取出身上带的一?张两百两的银票递给她?:“你不想回太湖,自己找个地方安顿谋生?吧。”

“我不要银子,只想跟着小姐。”

尹羲奇怪:“你为何要跟我呢,我只不过是随意选了你为我撑船出来,并无他?意。”

余婆婆道:“小姐和少庄主他?们一?起遇上了歹人,余人皆已遇难,独小姐逃出来,可见小姐的本事比少庄主他?们还大。”

“我不是明霞山庄的大小姐,真?正?的大小姐已经回去了。”

“抢着服侍真?正?的大小姐的人多了,又怎么轮得到我一?个无夫无子无娘家的寡妇?小姐是有本事的人,将来总有个前程,跟着小姐总比老?死在那岛上没地方埋好多了。”

尹羲心中盘算着,一?个只会几招粗浅拳脚的妇女尚且威胁不到她?。她?近年要专心习武,若是有个佣人照料她?的起居倒是方便许多。

须知,古代的生?活可没有现代的便利,独自在乡村隐居没有想象得那么美好。

尹羲道:“我要离开姑苏一?些?时日,将来还要去接我母亲奉养。你可知我母亲是什么人?”

余婆婆点?了点?头,说:“我……年轻时……也是风尘女子,我自己赎了身后跟了我丈夫。其?实在风尘中也好,在小岛上也罢,都是苦日子。”

尹羲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想跟着我也可以,但是如果你出卖我,后果很严重。”

余婆婆道:“我自然明白,跟了小姐后,小姐好了我的后半生?自然过得好,若是小姐不好,我定然好不了。”

尹羲也不再多言,因为余婆婆不会骑马,她?就买了一?辆半旧的马车套在了那黄马上往南而去,六日后就抵达杭州。

尹羲带着余婆寻了家客栈,打算住上两天。尹羲打算买几身衣服、鞋袜,她?一?直穿着岛上的粗布衣服,除了用油纸包起来贴身藏的银票之外,任何贵重东西都没有带来。

这时在杭州买东西时,她?用花费的银两皆是明霞山庄带来的,是原主这些?年的积蓄,此外南宫柏也给了她?一?些?银票。

尹羲念及此,才觉明霞山庄有一?百个一?千个不好,却没有对不住她?。她?为了自己不在武功未成时被未知的剧情给炮灰掉而逃之夭夭,实在没有良心得很。

但愿南宫柏作为女主哥哥会有些?气运,能够安然无恙。

尹羲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挺窝囊的,跨时空地“故地重游”更没有了精神。

尹羲花了两天时间,给自己和余婆婆各采买了两身外衣、三?套内衣、四?双布鞋以及一?些?棉布和针线。

第二日则买了一?些?干粮、两个羊皮水袋、两把小刀、一?些?盐巴和调料,第三?日一?早又出发往西南方向去。

越往南去其?乡音越难听懂了,就算尹羲当过古人,各地的古音在不同时代也不同,这个架空明朝的时期她?从未到过。

过了十几日便到了闽、浙、赣三?省交界的龙泉县境内,这一?带是名剑山庄的地盘,匪盗几近绝迹。

关内藏剑山庄低调,可是名剑山庄比他?们更低调,毕竟古越之地,山高皇帝远。名剑山庄虽属白道,但是低调地游离在白道联盟之外,白道联盟与魔教高手比武败了,也无人敢来找名剑山庄的分摊赔款。

因为五十年前,名剑山庄庄主季云龙乃是天下第一?剑。昔日关中藏剑山庄前前前任庄主聂宇飞也是剑法名闻江湖二十年,可是在金陵一?战败于不到三?十岁的季云龙的剑下。

尹羲本没有想到龙泉一?带安顿,只管再往南走山道去福建,那里已不在江南武林联盟的治下了。

但是尹羲细细一?想,南方几省的盟主和南宫泽也有交情,万一?她?遇上一?个见过她?的人,明霞山庄的人就知道她?根本就没有将南宫柏的安危放在心上,否则不会跑到那样的地方去隐居。

龙泉一?带百姓多是名剑山庄的佃户,但是山庄并不会盘剥太过,百姓安居乐业,反而比别的地方富足一?些?。

且有不少少年拜师在名剑山庄当个外门弟子,他?们佩剑习武都是寻常事,尹羲若在这里练武,旁人也见怪不怪。

尹羲便动了心,若是隐居在山里,衣食住行太过不便,住在龙泉县城附近,县城好歹还有个集市,只要有银子就可以采买衣食用品。

她?身上带的银子可以供她?和余婆婆比较富足的生?活五六年。而她?一?两年后武功有所成时,她?也可以建个庄子买几十亩地,凭武功安身立命奉养母亲了。

于是尹羲便在县城寻找租住的院子,到了县城最大的一?家饭馆里询问,这里的掌柜能讲官话?。

那掌柜见尹羲是富家少年打扮,容颜秀美难言,手上还带着一?把剑,便笑道:“这位公子爷是想拜入名剑山庄门下吧?”

尹羲心头奇怪,嘴上却道:“掌柜的如何知道?”

掌柜的说:“中秋之后就是名剑山庄三?年一?度的收徒大会了,到时候名剑山庄庄主和风、雷两院居士都要招收弟子。从去年开始,便有许多少年人聚到龙泉,想要事先打探名剑山庄要收什么样的徒弟。”

尹羲笑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正?想租个院子住下来,待到中秋之后去试一?试,敢问掌柜,哪里能租到宽敞些?的院子?”

掌柜得了她?的碎银子,就面有得色给她?介绍起来。

翌日,尹羲就按照掌柜的介绍去县郊看?房子,逛了大半天,花了五十两银子从一?个农民手中租下了拥有三?间大瓦房和五六十平米的晒谷场的院子,为期一?年。

这是那位农民自家的院子,可是他?们一?家在名剑山庄为佣人,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常年出租。

尹羲不想惹名剑山庄的人,但想她?只要在龙泉安分守己过日子,她?偷偷练她?自个儿?的武功,名剑山庄应该不会吃饱了撑着来找她?的麻烦。

尹羲带着余婆婆花了一?天的时间将院子打扫整理出来搬了进?去,然后添置生?活用品。

安顿好后,余婆婆见这院子终于像个家了,不由得眼眶一?湿。

尹羲才跟她?说:“余婆婆,昔日我出明霞山庄游玩,得到一?部神功秘笈,与明霞山庄的武功大异。当时我不爱练武,所以才没有练过,如今我们想安身立命,只得刻苦练武了。不然,我便是去金陵找到母亲,只怕还是她?的累赘。以后我要专心习武,不想受到打扰,这院中的杂事要你全权张罗了。”

余婆婆奇道:“小姐不是要拜入名剑山庄吗?”

尹羲苦笑道:“以我的出身如何能进?名剑山庄呢?我这功夫练成后也未必不如人,你且放心吧。明日起,我要闭关七日,我的饮食就有劳你了。”

名剑山庄接收弟子也定会询问祖上三?代的,尹羲是妓/女之女,任何名门正?派都不会收做正?式弟子。

余婆婆道:“小姐放心,我定当安排妥当,只盼小姐能早日神功大成。”

尹羲又道:“我们要在这里长?住,你不要叫我少爷或小姐,我们以姑侄相称。”

尹羲因为饮食有人照料才决定闭关,这样修习内功精进?更快,这时觉得带了一?个仆人的好处。

与余婆婆议定后,尹羲便闭关了。

尹羲历经数世,在现代古代都当过高手,不同的内功心法也所知甚多,甚至活了十万年时,她?自己就是武道高手、仙门宗师。

但是尹羲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适合练什么样的武功。

尹羲静心回忆当年蜀山仙门的吐纳之法,她?心中念着晦涩的字决以调整呼吸,不一?会儿?就陷入了冥想。

尹羲欲要内省感?应灵气和灵根,然而这灵气之稀薄根本不足以让她?发现自己有没有灵根。

尹羲睁开眼睛,发现天早已经亮了。

尹羲明白这个世界有高深的内功,到达武道巅峰时或有可能破碎虚空进?入修真?内功之境。

但是这灵气这么稀薄的世界支持不了一?个初学者这么快就摸到修真?门道———也许这天道下根本不容修真?。

先不追求纳灵气来脱胎换骨,而是增强内力真?气以易筋伐髓。

前者的效果肯定比后者强,可是不是没有办法吗?

她?尹羲都办不到的事,在这个时空里没有凡人办得到。

尹羲只好安心修习内功,过得七日出关后,精神抖擞、行动敏捷许多,这效果又不是现代可比的。

此后,尹羲每个月都会长?时间闭关一?次,其?它二十几天里,她?白天“复习”昔日的武道剑法、掌法、指法、暗器功夫,晚上调息内功。

如此低调过了四?个月,尹羲自恃武功已经远在“太湖四?秀”之首的南宫柏之上了,便是她?只练了四?个月的内功也比南宫柏练十四?年精纯得多。

尹羲才觉自己带着前几个角色的外挂时,如系统所说的,若还有先知的金大腿,未免太废柴了一?点?。既然她?对不住南宫柏,它日再遇上他?时,将她?的心法武功传给他?好了。

中秋过后,名剑山庄招收徒弟,租住在附近乡镇的少年都蜂涌前往山庄,尹羲也当作不知。

秋尽冬来到了年关时,尹羲内功和剑法、掌法、指法精进?速度更快了。这就像是人的生?长?过程一?样,这时她?已有基础,进?入“武功发展”的“青春期”了。

年关时,一?日天降大雪,尹羲不禁心想:江湖高手舞剑,水泼不进?。又有公孙大娘一?舞剑器动四?方。她?在雪中练剑,以剑法之快、剑气之准横扫落雪,雪不近身,倒也既是雅趣,也是一?个极佳的修剑之法。

于是尹羲提起那寻常的佩剑,就在院中雪地上舞了起来,雪花飘飘落下,她?总以剑尖、剑风快速刺扫。过了两盏茶功夫,居然无一?片雪花落在她?身上,而她?落脚之地只在一?个圈内,圈内雪迹和圈外雪迹界线分明。

余婆婆坐在窗沿见了都已经惊呆了,那日追随尹羲只是她?绝望的日子里的一?场豪赌,没有想到尹羲的武功能精进?如此之快。

尹羲在原地练了两盏茶功夫后,就开始满院飞舞,如飞燕、如游龙,潇洒如意,那红颜墨发在纯白的世界格外清艳。

尹羲练了一?身的汗,收起了剑,便见院墙上立着一?个穿着半旧蓝衣、头戴斗笠的身影。

尹羲不禁奇怪:平日天朗气清时她?在院子里练武也没有人来打扰,今日怎么引来了武林中人?

“你是谁?为什么站在我的墙上?”

“寻剑声而来。在下并非故意无礼偷窥,只是姑娘剑法卓绝,我平生?未见,只了一?眼便转不开头了。”

尹羲哈哈一?笑:“无妨,你能见到又能欣赏便是有缘。外头天冷,若是不弃进?屋喝杯茶,避一?避雪吧。”

尹羲对文武之道并不藏私,同样的武功给天才使出来有绝妙的效果,给蠢才使,使不使得出来还不一?定。

就像是现代学校里,同一?个班级里,人人不补课,同一?个老?师上课,可是有的人能考满分,有的人就是考不及格。

“恭敬不如从命。”那人跳下了墙头,尹羲才看?清来人三?十几岁年纪,剑眉星目、三?缕青须,面容削瘦,衣服上还有几处补丁,可是举止落拓潇洒。

尹羲暗想:我不去惹江湖事,估计还是要遇上江湖人的。如果是命运,那就不用退了,不如大方一?点?。

“请进?。”尹羲进?屋后,就见余婆婆从她?的屋子出来了,尹羲便道:“姑姑,家里来客人了,烦请你去拿些?点?心来。”

“唉。客人留下吃午饭吗?”余婆又问。

尹羲笑道:“兄台,眼见到晌午了,不如留下吃顿便饭吧。”

那人也不客气:“那就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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