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霖尧突然回过头来,竟是恰好对上了顾若兰俏生生的模样,那美人颦眉,简直让少男愿意献上他的一切!
赵霖尧心头有了个想法……
顾若兰没有看多久,已然收了视线,看向尹羲,恶狠狠地瞪她。顾若兰觉得尹羲一定是重生的,否则原来的尹羲不是这样的,也没有必要处处针对她。
顾若兰冷冷道:“尹羲,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你这样害我,你就能得逞吗?我不会再让你伤害我的。”
尹羲对上顾若兰狠辣的目光,这时才真有些奇怪,因为这种狠劲不像一个穿越到古代一直养在深闺未经世事的女孩。
尹羲邪邪一笑,说:“你不是很想嫁给燕王吗?我就算开始的目的不怎么好,这误打误着,不也搓合了你们吗?”
尹羲就是重生的!尹羲大也猜出她是重生的了!
尹羲对她的态度正是自己重生退亲后才变化的,上一世她当时还懵懵懂懂的做着大家闺秀,婚姻大事交由长辈做主,并没有力主退婚。只有重生的尹羲才知道这一世与上一世的区别,重生的尹羲从这一点中就足以明白她也重生来了。
顾若兰理清这个逻辑,阴狠地看着尹羲冷笑,说:“尹羲,你以为重来一次,你能斗得过我吗?你处处粗鄙不堪,只会让四郎更厌恶你。上辈子四郎爱的是我,这辈子你连正妃都没份,你以为你还能当上皇后,毒杀皇上?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也不会让你们尹家一门乱臣贼子再危害大夏江山。”
尹羲完全惊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若兰上下打量着尹羲,再露出一抹女子特有的讽笑,说:“以为换个打扮风格,你就能及得上我吗,丑就是丑。皇上从前不喜欢你这样的女人,而是喜欢我这样的,重来一次你觉得就能赢得他的青眼吗?除了我之外,包括你在内的所有后宫妃子,皇上将哪个放在眼里?你要不是有个乱臣贼子的哥哥,皇后能轮到你坐?之前皇上快有七年没有碰过你了吧,只有深宫怨妇才会像你这么恶毒,才会那么恨我。送你一句话,丑人多做怪,可笑可笑。”
尹羲回过神来,完全听懂了她每一句话,心中诸念闪过可面上不露出惊讶,只淡淡一笑,说:“他就算不喜欢我,也未必能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若兰眼中带着笃定自信,骄傲地说:“他能!上辈子他就是这么对我的!他为了我能将你这个皇后与后宫妃子们全当成摆设!”
尹羲听她说上辈子皇后云云真是一头雾水,在原主的记忆中,原主顾若兰才是三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后,原主不过因为家世空挂着一个贵妃衔,实则从在王府时就被虐待,后来死得极惨。
尹羲虽然怕多说多错,可是这摆设论调就让她恶心得很了,在王府时,原主和另一个侧妃还有两个燕王府儒人真的是摆设,在宫中几年,有新进宫的妃子也是摆设。
尹羲眼中充满着见证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性之觞的悲哀,动情的质问:“你们的爱情既然容不得别人,为何要让爱情局外的人进府、进宫去当摆设而耽误我们一生的幸福呢?难道你们的真爱还需要祭品吗?便是真的需要祭品,我们又不欠你们什么,你们有什么权力将我们当祭品?若因为朝局稳定的利用才要纳我们,这按理说不是你们欠我们吗?但凡不是彻头彻尾的兽性,纵使燕王殿下不能宠幸我们,你们在生活的其它方面不是应该善待我们的吗?条件成熟后,你们应该想办法给被你们耽误的女人们安排一个好去处过下半生,那也是尽心弥补了,我们也会接受。我们的父兄在边疆在朝堂效力,将燕王殿下扶上大位,大功于他和社稷,亏待作践功臣之女又岂是明主之为?”
虽然两人脑海中是不同的情况,顾若兰记忆中的一周目也打过一些妃子的脸,所以没有发现尹羲想到的情景与她的不同。
顾若兰激动地说:“遇上你们这些恶毒贱人,那也是不得不为!你们这些女人没有自知之明、才貌稀松,才不得皇上喜爱。你们成为深宫怨妇就到处作恶、危害大夏江山。”
尹羲发自灵魂地拷问:“敢问你给出了什么高的价码来购买包括我在内的这么多女孩的青春与生命?你的灵魂和功德足够富裕买得起这么昂贵的一切吗?”
顾若兰冷笑一声,说:“你这善妒的毒妇也配教训我?!我和四郎真心相爱就有资格与他共享江山!四郎是战神英主,千古一帝,他有权选择去宠爱谁!你们这些可笑的女人不识好歹自己蹦跶,送脸来打,不打白不打!”
尹羲觉得顾若兰这种女人可怜又可恨,美貌长在她这种人身上只有越发衬托出她的内心的丑陋。世上的人正邪两赋,本也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人,谁都有人性,可是内心丑成顾若兰这样的,也不是太多。这种女生就算是拥有再美丽仙气的外表,也改不了吊丝的格调。
就算是《红楼梦》中睡遍贾府男子的卑贱的多姑娘,她的灵魂都比顾若兰高贵一些。多姑娘得宝睛雯和宝玉清清白白,宝玉关心晴雯并不出于色/欲,多姑娘也会肃然起敬。
尹羲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因为任务要和这样的人当敌人,都是对自己的污辱,顾若兰本不配当她的敌人,也不配当千千万万的女性同胞的敌人。不是顾若兰的杀伤力不够大,而是格调太低了。
尹羲说:“你还有在后宫独得三千宠爱的伟大志向,行,我看着呢。”
尹羲看到琉璃赶过来了,便迎了上去,琉璃急道:“姑娘,你怎么走这么远,吓死我了!听说皇后娘娘凤驾马上就要到了,快去花朝宫外等着迎驾吧。”
……
王皇后凤驾到后,众多女眷依礼参拜,接着就由花朝宫少女宫主和鸿胪寺官员主持祭祀大礼。
所来女眷很多,已婚妇人在左侧排成两列,未婚少女在右侧排成四列,千红殿中已经挤不下了。
因为宗室中人许多没有到场,本朝现今没有异姓亲王或郡王,国公就是最高爵位了。
作为镇国公的亲妹妹,尹羲排在未婚少女的第一排,她身边的是定国公曹家的女儿曹月秀、安国公李家的女儿李绮、镇南侯沐家的沐云歌。顾若兰的祖父是侯爷,所以她还排在一些父亲是侯爷的闺秀之后。
轮到重要文臣的妻子女儿就排在殿外去了。
皇后娘娘上香之后,再带着诸多女眷叩拜百花仙子和诸位花仙。
礼毕之后,中间空出甬道,皇后娘娘率先步出了千红殿,然后诸多女眷按秩序退出,前往桃花林参宴。
品着茶点,皇后的眼睛已发巡视过满场女儿了,眼睛落到崔氏身边的顾若兰时也不禁震惊于她的天人美貌。皇后也不禁高兴,燕王到底只是她的养子,可是她王家现在没有合适的女儿,最好就是从她的亲戚中选了。
王皇后和崔氏在闺中时最为要好,崔氏的母亲是王皇后的亲姑姑,正是娘家的姑奶奶。
王皇后又朝左边首座看去,正是父亲为国战死、兄长升为世袭罔替的国公的尹羲,她的长相也极美,特别是她的眼睛比常人清亮有神,而高挺的鼻子让她看着自带绝世美人的清冷。
但是必须承认,抛开这两点来说,综合看来顾若兰外表上的美貌仙气、我见犹怜是尹羲比不上的。绝难有一个男人可以逃得过顾若兰美貌的杀伤力。
正在这时,忽听人说:“燕王殿下驾到!楚王殿下驾到!七皇子驾到!”
顿时满场少女们抽了一口气,理发鬓的理发鬓,整衣裙的整衣裙,都要以自己最美的姿态见燕王殿下。
尹羲看这情景,不禁对在场的少女心生同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呢,可是燕王又不是良人。他从不拒绝少女们的爱慕,所以她们终是怀着希望,有那进了燕王府后院的人,都成了摆设和炮灰。
尹羲见到赵霆尧、赵霖尧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赵霄尧一起沿鹅卵石路走来,到了中间朝王皇后行礼。
“儿臣参见母后!”
王皇后微笑道:“平身吧。”
“谢母后!”
王皇后满脸和蔼,笑道:“你们兄弟来得倒是巧,花朝宫拿出去年的桃花酒和新作了杏花糕,坐下尝尝吧。”
燕王拱手道:“母后疼爱,儿臣就却之不恭了。”
三人在皇后左右入加席入座,在场贵女都偷偷朝燕王看去,见他相貌无可言状的俊美,精气昂扬,不禁芳心大乱。
侍女为捧上大家杏花糕和桃花酒。
皇后祝酒,诸女眷同谢,方饮过一杯,便有安宁侯府的姑娘出来,福身道:“皇后娘娘,这桃花酒与杏花糕如此美妙,臣女等共浴娘娘恩泽。臣女愿献丑为娘娘抚琴助兴。”
王皇后笑道:“本宫正觉得少了点什么,能有琴声助兴再好不过了。”
忽听赵霆尧道:“有琴无舞未免单调,不如就请镇国公之妹尹姑娘舞上一曲吧?”
尹羲轻轻咳了一声,强把口中的酒都吞下肚去,暗想:这渣男哪个神经搭错了?
难道这是传说中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在正式娶顾若兰之前,把她立起来当挡箭牌?她绝不愿嫁他,也只有他、岳清和顾若兰知道,别人只怕还是把她当最大的竞争对手的。
尹羲起身道:“娘娘,臣女也不知道严姑娘抚什么曲,她会的曲我都不会跳。不如我做一幅《花朝盛宴图》与大家共赏吧。”
赵霆尧摇头,笑道:“画画有什么意思,你随便跳,我和母后也不挑剔。”
尹羲暗想:这不但是要把她当靶子,还要害她丢脸。
尹羲蹙了蹙眉,只好道:“我这身衣服也没法跳舞,我没有带舞衣。”
花朝宫宫主上前笑道:“花朝宫中就有各式舞衣,可供尹姑娘挑选。”
赵霖尧见这恶毒的姑娘百般推辞,哧一声笑,说:“就花心思钻研……钻研一些门道,正经本事又拿不出来了?”
尹羲压下不快,说:“跳舞算什么正经本事,教坊司的女人也会跳,多用于谄媚男子,我父乃已故镇北侯、吾兄为镇国公,难不成楚王殿下将我视作教坊司的女子吗?”
赵霖尧笑道:“不会就不会,何须抬出父兄来?如此一说,反倒是本王的不是了。”
赵霆尧插口道:“你不会跳舞,那会什么?”
尹羲不能丢了尹家的脸面,道:“琴棋书画且不说,兵法算术、诗赋策论都略有涉猎。”
赵霖尧说:“牛皮吹上天了。”
王皇后看着燕王和楚王显然识得尹羲,暗自称奇,可是他们好像不太对付的样子。
王皇后看着侍女都为严家姑娘备好琴了,便道:“罢了,尹姑娘与严姑娘并不熟悉,霖儿何须强人所难?”
忽然,崔氏带着顾若兰步出,崔氏福身道:“皇后娘娘,羲儿因前头守孝三年,不可舞乐,这才舞技生疏。但是羲儿深通佛经,早前得见空性大师,大师都说羲儿有佛缘慧根。娘娘与王爷有乐无舞,不如让兰儿代表姐一舞为娘娘和王爷助兴吧。”
尹羲虽然不想丢家族的脸面,崔氏给了她一个得空性大师说有佛性慧根的脸面给她解围,至于让顾若兰出风头,她正打算作罢,顾若兰露脸她也只事不关己。
赵霆尧都吃了一惊,说:“尹……尹姑娘见过空性大师?”
空性大师和太宗皇帝同辈,比先太宗皇帝还要大十几岁,又是他师父天一真人的师伯,他可不是什么人都见的,何况是女客?
崔氏忙福身道:“月初我带着小女和羲儿去相国寺斋戒,我们三人有幸拜见空性大师。”崔氏不过抛砖引玉,借尹羲的佛缘引出顾若兰能得见空性大师。
崔氏绝不会说出:尹羲得空性大师批出贵人之命,而顾若兰却被空性大师提醒要在寺中清修到二十岁再婚配避过灾祸。
尹羲这时才知道崔氏说她被空性大师说有佛缘不是为了她解围,完全是想让大家误会顾若兰命贵,谋算燕王妃之位。所以刚才她以为崔氏至少有一半是为了她,这完全是她自做多情。尹羲发现崔氏如此钻营,不惜在此造势,这也令她回忆起原主记忆中崔氏的作为,生了厌恶。
王皇后惊道:“顾姑娘居然还有幸得见空性大师指点。”
崔氏垂首道:“小女资质愚钝,蒙大师不弃指点一二,我们感激不尽。”崔氏成功地把燕王和皇后的目光引到自己美貌无双的女儿身上,也不是明着踩尹羲,只是对空性大师对二女的批命含混不清。她也知尹羲一个女儿家不可能在这时候出言强调自己是贵命、顾若兰要有大劫,她就算说出来了反而要让人看不起,怀疑她小小年纪的未婚女子想嫁进皇家想疯了。
王皇后点了点头,道:“皇儿,顾姑娘愿代尹姑娘舞一曲,你看如何?”
赵霆尧还未回答,忽听尹羲道:“皇后娘娘容禀!”
王皇后虽然意属用顾若兰来牵系与养子的关系,但是对镇国公的妹妹也不会怠慢,不以为忤,问道:“你有何话说?”
尹羲淡淡笑道:“顾姑娘自跳她的舞,何故要说替我跳呢?这不是凭白令我担一个欠人情的名号?人情欠下了,可惜她争得荣誉体面也是她的,并不会属于我;同样道理我不会跳舞令大家笑话,也不会笑话到顾姑娘身上。这种赔本的买卖我怎么会做?做人当敢做敢为、坦坦荡荡,便如严姑娘自荐助兴,我十分敬仰她的勇气与干脆。如果顾姑娘非要说是代我跳,那我就拒绝,我不用她代!”
满场不禁哗然,崔氏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急道:“羲儿,不可对皇后娘娘无礼!还不跪下向娘娘与王爷请罪!”
尹羲一脸天真,说:“顾姑娘想在燕王殿下面前一展舞技就请毛遂自荐,我不是谁的贞洁牌坊。我只说一句事关自己的真话,依照大夏崇德十二年颁布的《崇德律》,我有何罪?”
人们纷纷侧目,窥视着顾家内部的秘密:尹羲借住在顾家,为何这样拆台呢?难道尹家实际上和顾家不和?
尹羲这样做正是要让皇家和现场的勋贵高官看清,顾家与尹家也不是一心,顾若兰不能代表镇国公府的势力在燕王后院角逐。她就算进了燕王后院,燕王也不要以为宠顾若兰等于和尹家亲近,别人家的女儿要在燕王府后院和顾若兰争宠尽管争,只要她们娘家不怕昌宁侯府,也不须忌惮尹家的权势。
同时,她这种鲁莽狂悖的个性也要让皇家看清楚,她可不是皇家儿媳妇或者小妾的好人选。
赵霆尧眯了眯眼睛,他觉得尹羲为了针对顾若兰,怕她顺利当上燕王妃真的是豁出去了。
王皇后脸色很不好看,可是这时候确实没有名义治尹羲的罪,尹羲从头到尾就是在拒绝顾若兰踩着她的名义来表现而已。
王皇后冷冷道:“尹姑娘,你若是把话都说清楚了,就退下吧。”
尹羲才福了福身,说:“臣女自小性子耿直,随臣女的爹,多谢皇后娘娘宽容,不怪臣女为人莽撞。”
说着便老老实实退了回去,留下崔氏和顾若兰站在中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着实尴尬。
顾若兰又没有勇气说是自己想要给大家表演,觉得那样会被人看穿她的心,于是盈盈抬头朝赵霆尧看了一眼。
赵霆尧接到她的眼神,虽然惊艳,他更加笃定她事先知道他的身份。他想一定是崔家和皇后娘家议定了推顾若兰出来谋取燕王妃之位。
对于倒贴上来的心机假面女子,即便再美貌,有野心的男人也不愿意随着他们的剧本走。他心中喜欢,此时大业未成,也不能娶她当王妃,甚至侧妃还是曹家、沐家的姑娘更合适,女人将来总能得到的,何况是想贴上他的女人。
赵霆尧淡淡道:“既然尹姑娘不用顾姑娘代舞,那便罢了,你们退下吧。请严姑娘抚一曲。”
这个台阶虽然不是很体面,崔氏和顾若兰也只得拾阶而下。
……
傍晚回府的路上,崔氏全程阴着脸,顾若兰一上马车,见只有母亲在场,就忍不住抹泪,抱怨尹羲对她有敌意、暗示尹羲嫉妒她的美貌。
崔氏冷然道:“我们顾家养了四年的孩子,不想竟然养出一个白眼狼来!若兰放心,我自会告诉你爹爹,再让爹爹告诉你祖父,让你祖父罚她。”
顾若兰才这渐渐止了泪,她之美貌真如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虽无她的四郎在场,这一哭也让崔氏这个亲娘心疼坏了。
连忙搂着她宽慰,又说:“你也不用和她计较,她是个没爹没娘没有教养的,能计较那么多吗?她也只剩一个哥哥了,你也有两个亲哥哥,还有一个庶的哥哥,还有一个亲姐姐,怕她干什么?”
顾若兰叹道:“可是哥哥们至今未高中,也没有进军中历练,论起权势,总不及表哥。”
崔氏说:“你哥哥们正在苦读,将来自有前程。况且咱们这样的人家总有爵位,便是不中也能捐官。”
顾若兰心想着,二哥都要到十年后才中举人,大哥更是没有中过,后来还是她在宫中受宠,蒙皇上恩典才各自封官,在她出息之前,可别指望他们了。
话说另一车中的顾若莲正拉着尹羲的手哈哈大笑,说:“好表妹,真是太痛快了!你真是说出了我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话!那句‘我不是谁的贞洁牌坊’说得太好了!我就见不得小五那副假嘴脸。这下把她的脸都打肿了!”
顾岚早就对顾若兰有所芥蒂,也不禁嘴角勾了勾,但是她到底年长一些,说:“小四,你也莫笑,都是姓顾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下各家看了我们顾家这个样子,更没有好人家愿与我们家结亲了。只怕父亲、母亲也不高兴。”
顾若莲虽然忧心自己的婚事,却道:“反正小五被人掀了面皮我就高兴。我本也不可能嫁得公侯家当主母的,也不怕再怎么差了。”
尹羲叹道:“对不住你们了,当时我实在忍不住了,我真没有拦着小五去表现的心,我只是反对被当借口。我说真的,如果你们不觉得我燕北子弟配不上你们侯门小姐,我定让哥哥为你们留意。咱们实事求是,咱们三个长得都不像小五一样倾国倾城,皇家高枝还是莫要攀的好。”
顾若莲这种女孩虽然不是道德完美之人,但是如尹羲这样与她说真心话的,这种女孩又是最容易收服的。
顾若莲说:“不管长辈们怎么怪你,我只会同你好。况且,你是姓尹的,按理你也牵累不到我们姓顾的身上,说起来也是小五自己想把你当牌坊才有这结果。小五至少也有一半责任。”
顾岚眼波一转,说:“小四别的事糊涂,这话倒说得不错。”
回到府中,当晚崔氏就把事情添油加醋和顾峰说了,顾峰紧蹙着眉头,一句话不说。
崔氏道:“大爷,你倒是说句话呀,女儿受了那小蹄子这样的折辱,你就算了?”
顾峰目光冰凉地看着她,说:“你想我干什么?羲儿是岑妹妹的亲生女儿,她为何与我们家如此生份?你还想若兰争个王妃之命,与尹家撕破脸,若兰能坐上王妃之位吗?”
崔氏反问:“难道我们还不能罚她不成?”
顾峰不以为然,说:“尹家在京也有府邸,父亲当初接了她回府来,一方面是解圣上之虑,一方面是为维系顾尹两家的关系。羲儿既然是这种性子,再闹大了,你把父亲的为家族的谋算全毁了。眼见云飞就要进京述职,在这关头儿,你要家里苛待他唯一的亲妹妹吗?”
崔氏见丈夫不支持,其中有太多的考量,只有暂把女儿的委屈往肚里吞。
尹羲不是一个孤女,而是一个不能明说的质子,因为尹翔的燕北军阀是本朝戍边的最重要的兵力,燕王打败北朝也是借了燕北军阀的力量。
皇家面对尹翔继承镇北侯之位重整镇北军有所疑虑,但不能明着再提质子,况且尹翔尚未成亲,哪来的儿子当质子?说白了当年镇北军抵御北朝三路大军进犯苦战,镇北侯阵亡也有朝廷的阳谋的原因。皇帝虽然派人去燕北勉励将士,犒赏,但迟迟不派京中禁军支援,从而让北朝大军削弱了镇北军的实力。
现在京中禁军的精锐掌握在燕王手上,但是论能征善战,京中士卒是不及燕北边民的剽悍的。燕北骑兵也是本朝唯一可抗衡北朝的骑兵。曹家手中的西军,骑兵数量不到燕北军的一半,况且燕北尹家在蕃军蕃民中(无论是汉化混血还是纯种真胡)有近百年的威望。
不是这样难搞的家族,尹羲也不会在原著中活到燕王登基后的第三年才死。那时燕王分化、收卖部分燕北部将,朝中开始参尹翔擅权不轨数条大罪。赵霆尧开始时还做戏相信尹翔,之后又突然虢夺尹翔兵权,尹翔就得到像年羹尧一样的下场了。燕北兵权此后一分为二放到他的两个师兄弟手中,也就是魏国公府二公子和清河王世子。
魏国公府的二公子又是顾若兰的远方表哥,暗恋表妹,是那种奉献型的男配。清河王世子是远房宗室,不可能将妹妹女儿送入宫去,因为有权力制衡于他,他自知不是燕王的对手,也就不会造反。
世代掌西军兵权的曹家也不是燕北军的对手,京中禁军又放到了武科举的新秀手中,双方皆是赵霆尧的人了,曹家哪敢擅动?
那时候升为皇帝的战神再如何宠妻,男女主角的地位都是稳的。
回头说顾峰不支持崔氏出面大肆责备尹羲的事后,再把关注的焦点转移到更关键的地方。
顾峰打量了崔氏半晌说:“你月初在相国寺见空性大师时,空性大师真的说了若兰有凤命?”
崔氏心虚,眼睛一飘,又扯起微笑:“大爷怎么不信我?”
顾峰声音压低几分:“我与父亲今日去了相国寺。”
崔氏吃了一惊:“什么?大师……他如何说?”
顾峰更疑,幽幽道:“空性大师已然云游去了,只有看守枯荣禅院的小沙弥净空师父。净空师父说,大师猜到我和爹会去相国寺找他,就留下一卷《般若心经》,让他转交给我们。”
崔氏追问:“大师留下别的话来吗?”
顾峰摇了摇头,崔氏松了一口气,才说:“这也是大师格外看重我顾家吧,也是我们若兰的福气。”
顾峰端着茶出神,崔氏又道:“公爹总是那丫头的亲外祖父,你也是亲舅舅,见舅如见娘,你们说那丫头几句还不成吗?”
顾峰却答非所问,说:“若兰……空性大师到底是怎么给若兰相面的?”
崔氏斟酌一下,才说:“当时大师没有明说凤命,只是我猜的。但是大师确实说了,天纵之姿,必是贵人之命。”
空性大师确实说了这句话,但是不是批给顾若兰的,而是批给尹羲的。
别人见上一面都难的太宗皇帝都敬仰的高僧,说起尹羲来句句好话:有慧根、悟性、与佛有缘、天纵之姿、博学精深、贵人之命,最差也就是回头是岸,可两全齐美。
只怕空性大师见着当今皇帝都说不了这么多的好话。凭那丫头也配么?
顾峰蹙眉,轻叹道:“这就怪了,《般若心经》博大精深,但其挈领是‘看透一切见如来,放下一切成如来’,是导人‘看透与放下’。我与父亲前往拜访是要问若兰与家族的功名前程,空性大师以《般若心经》回应,这可难以说是鼓励的意思呀!”
这分明是让他们放下所欲。
崔氏不由得一阵心惊胆颤,说:“大师的意思,岂是我们可以轻易解读的。难不成大爷不觉得我们家若兰才貌无人可及吗?大师许是让我们多念《般若心经》,可破除前方迷障,得到福泽呢?”
这个解释虽然牵强,可是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顾峰的心虽然不定,可也没有非要争出一个顾若兰前途不好的结果来。
……
二月下旬时,尹翔交代燕北各要镇守军边将若是北朝来犯,暂时固守城池,不得冒然出城迎击。一切民政大事交由族中堂六叔尹长枫、郭炳及两位姑姑尹雅梅、尹雅樱分工合作,而领军大事则暂由七叔尹长桂、八叔尹长栎带着燕北七杰为代表的子弟小将共同谋事。
尹翔带着十八骑亲卫骑着骏马加急南下,因为妹妹近几个月来了三封信,信中每每提及拒绝嫁给皇室中人,特别是燕王殿下,又言要么终身不嫁,要嫁就嫁不二心的男人。她每一次也不忌讳万一皇家让人成功截下她的信件,总是要惹出麻烦。
尹翔心底也着实担心亲妹子,他十五岁时离开燕北前往京城国子监读书,实为质子。当时妹妹才三岁,他最疼爱她,她也最粘他,他离开镇北侯府时,拉着他的袍摆哇哇大哭;当他从京城回燕北时,她已经八岁,失去了父母,一身孝服,小人儿也不知如何是好,看到他回来奔丧又是大哭。
当时燕北军受了重创,皇室有意蚕食燕北尹家的势力,尹家帐下谋士郭炳建议将妹妹送去京城为质,上表尹家为国捐躯者及遗霜名单。这一方面先一步走了规矩、表示了诚意;另一方面提醒皇帝与天下人燕北军为国牺牲的惨烈。朝廷为不落人口实,安定西军曹家、镇南军沐家和天下武将的心,必会下旨由他继爵位和世袭的燕北藩镇的军政大权。
此乃阳谋,皇家再有心思也得这么处理,再过一年,朝廷才派了燕王一系的人手来燕北经略。
尹翔也记得八岁的妹妹不愿离开燕北,不愿离开他,姑姑勉强地将她带上马车,她从车窗探出头,泪珠抛洒,嗓音嘶哑地喊着“哥哥”。
他一定是最狠心的哥哥,他也能狠心送走一个没爹没娘的八岁女娃娃进京当质子。可是为了尹家祖上传下的基业,为了他的抱负,为了有朝一日为父亲、叔叔们报仇,为了将来有脸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他只能送走她。以至于午夜梦回,时常出现当日妹妹被强送走时的情景,他每每泪湿枕巾。
这日过经一个小县突然天降暴雨,他们只得在驿站休息一天。
尹翔沐浴之后便回屋中休息,本是打座练功,可是这种天气着实让人困倦想睡,不一会儿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这回的大梦是从送走妹妹去京为质那日开始的,到他一步步重振燕北军,燕王前来经略边疆,燕北军和燕王嫡系禁军共击北朝大军,这些都是他经历过的。
可是接下来的事更让他吃惊,皇帝皇后居然分别意属妹妹和表妹顾若兰嫁于燕王,最后皇帝皇后召见他,说是表妹比妹妹大几天,外祖父仍在、顾家养育妹妹多年,就定下表姐为正妃、妹妹当了侧妃。
虽然侧妃不是正妻,可是皇家与别的世家不同,侧妃也有品级,是仅次于正妻的侧妻。
尹翔心中再不悦,也不能发作,皇家体面之外还有外祖父和舅舅的脸面,再则人都有惰性,他也不愿皇家再对燕北军团下手,妹妹联姻后,双方就成了亲家。
妹妹心中膈应也无奈地与表妹一起嫁入了燕王府,他亲自送嫁,表妹、妹妹一起沾光,而外人还认为他深得皇恩。
尹翔又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那美貌非凡的表妹如何得了燕王的宠爱,洞房花烛时展现独特,说是他若碰了别的女人就不要碰她了,若燕王注定要碰别的女人,请让她先生个儿子,她带着儿子过日子,不再管他。
燕王深深被她的美貌才情迷住,真的一直没和他妹妹圆房,只与表妹夫妻恩爱。表妹得宠,处处往妹妹心口捅刀子还不够,后来妹妹急了接近燕王,表妹误会燕王宠了妹妹,便又作起来。
燕王只好哄着心尖宠表妹,表妹要让燕王当着妹妹的面剪烂妹妹为他一针一线亲手做的袍子,燕王也依他。
这只是开始,越到后来,表妹又作又闹,燕王只是纵容,又对妹妹多加言语侮辱。表妹是正妃,掌燕王府大权,在份例上克扣妹妹不说,后来又管家严苛,令妹妹亲信只有得她允许的情况下才能出府,否则杖毙,这也得了燕王的默许。从前妹妹就算被克扣份例,她手上有嫁妆、身边有亲信还可以派人出府自己采买,但到那时也竟不能了。
妹妹给他写信,信件次次被燕王交给表妹的人手截流,信件内容都被改了。
燕王登基后,妹妹在皇宫过着不是人的生活,因为琉璃年满二十五岁按宫规能出宫去,妹妹借此机将信件缝进琉璃的衣带中。
妹妹希望琉璃能送信给他,说是皇上要对他和尹家动手,让他早做准备。
可是琉璃被慎行司的人截获,报到身为皇后的表妹那里。
表妹当着妹妹的面,召来后宫几个守活寡的妃子,将琉璃剥光衣服行杖刑,活活被打死。
妹妹被慎行司的人按倒跪在表妹面前,表妹责问妹妹后宫干政、私通外朝。妹妹挣扎着要往已经被打死的琉璃爬去,表妹才让慎行司的人放手。
妹妹膝行过去,脱下衣袍给琉璃的尸体穿上,整好琉璃的头发,心痛跟了她多年的忠心耿耿的丫鬟,泪流满面绝望嘶叫。
然后突然爆起,手持金簪往皇后顾若兰冲去,想要和她同归于尽,顾若兰身旁的嬷嬷却突然出手,擒拿住妹妹的手,卸了她的胳膊关节。原来这嬷嬷是赵霆尧给顾若兰的贴身女侍卫。
顾若兰绝美的脸却阴狠如地狱中出来的恶鬼,说:“将这贱人押下去,做成人彘!”
妹妹正要咬舌自尽,顾若兰反应过来,伸出她青葱的手指怒指着妹妹,美目恨意浓烈,狠辣宣布:“本宫不许她自尽,本宫要她受尽人间至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羲儿!羲儿!”尹翔双腿连蹬,双手挥舞,感觉一阵踏空,意识回拢。
突然窗外雷声大作,闪电撕开黑暗的夜,雨仍然下个不停。
尹翔坐起身,身上的中衣像是在河中淌过一样。
尹翔倒了一大杯水喝下,平定心绪,这个噩梦太真实了,以至于梦中的细节之处,妹妹身上的衣服是什么质地他都清楚。
尹翔走到窗沿推开窗门,感受狂风暴雨巨雷之声,寒风吹到他身上,他才觉得冰冷入骨。
二月底就有这样的大雷实在是罕见,尹翔仰望着天际,不时有“白龙”在云间闪耀。
尹翔暗道:难道这是老天爷怜我尹氏一族吗?
这功名利禄不是他想放下就能放下的。尹氏家族祖上素慕华夏文化和繁华,在漠北讨生活可也不容易,后来举族与二十万大军归顺大夏,与太宗皇帝定下盟约,尹氏永镇燕北,世袭罔替镇北侯之位。
现在尹氏若是放弃兵权,族中子弟又有几个能科举入仕呢?尹氏悍勇素来是战场求得功名的,让他们科考,绝难有人出人投地。在这世道,不当贵族只有当被欺压的平民,就算当了富商,手中无权也守不住家业。
如佛家劝人放下,回头是岸,那就太天真了。若是放下真的那么好,出身卑贱的平民就不会向往“习得文武艺、获与帝王家”了。
若是燕王并非明主,而是背信弃义、刻薄无情、色令智昏到那般境地,他也要另做打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没有睡着,白天状态好差。很累,但是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