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日落西山,今晚的夜像是被油浸透的纸,一片澄亮,上头缀着无数的星点,闪闪烁烁。
燕枯与乌伯山脚步匆匆往河神庙赶,他们送村民回去后,才知道昨日有群路过的修士斗法,将村中的不少房屋都打塌了。
他们帮着从坍塌的房屋下救人,又忙着将受伤村民安置好,好在村里的房屋较为简陋,村民的伤不是很重。
但一来一回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呼,终于快到了。”
燕枯呼了口气,抬了抬肩上的背篓,里头是他沿途采摘的一些草药,等回河神庙熬成药剂明天再带回去给村民。
“最近来忘川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他在这地方藏了这么多年,也没正经遇上几个修士。这段时间见到的修士比他十几年遇到的加起来还要多。
乌伯山应了声,思索片刻笃定道,“以后会有更多人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等河神庙修葺好,一定是最雄伟壮观……那是什么!”
乌伯山脚下一个趔趄,他张着嘴,用力揉了揉眼睛,却发现那东西还在并未消失。
“河神庙呢?!那是什么东西!”
燕枯也傻眼了,呆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金灿灿的大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黑布凭空悬浮在那,还随风飘动两下。
更诡异的是,那长满青苔斑斑驳驳的围墙变得黢黑无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围墙好像会动。
而那围墙之内,时不时传来几声尖细的笑声,一瞬间,两人寒毛耸立。
等等,上面写的是河神庙啊,怎么成了鬼宅了。
“宝儿。”乌伯山回过神来,整个人一晃,发了疯似地往河神庙跑去,嘴里还高声喊道,“宝儿!”
这一嗓子冲破云霄,惊起无数的飞鸟,也让蹲在内门口充当人形石狮子的夜文术茫然抬头。
什么东西在喊?
下一瞬,门“嘭”的一瞬被踹开,夜文术猝不及防被踹飞出去。
夜文术:???
脸颊贴着冰凉华丽的灵石地面呲溜滑了出去,夜文术还从未和这么多的灵石有过亲密接触,霎时动容地留下滚烫的泪水。
这就是灵石的力量吗?
太疼了!
恍恍惚惚抬头,只觉得眼前极亮,他倒吸一口凉气,难不成他是把脑子摔坏了!
夜文术迟疑地摸了摸脑袋,诡异的,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河神大人不会嫌他脑子坏了,不要他守门了吧。
等等,门呢!
他回过头去,刺眼的光亮射*入眼眸,夜文术一怔。
“我的老祖宗诶!这啥玩意?!我的眼睛要瞎了。”
“等等,我的的老祖宗诶!难不成我还把眼睛也摔坏了!”
与夜文术的懵圈不同,除了先前见过金灿灿大门的几人全被这光给震慑住了。一个个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毕竟谁都没想到,这黑布之下,竟是这样的光景。
“我的老天,这门……真亮!”穆朝的一位奴仆艰难睁开眼,啧啧称赞,“这是黄金打造的吧!”
“真气派啊。”
“能配的上灵石地的,也就只有这门了。”
先前他们还腹诽说这一破庙还用灵石铺地,这不是茅坑上镶金边。现在看来,是他们狭隘了,这绝配啊!
穆朝见状,心下更没底了。虽说元姐姐说那种子本就是那样的,可他总觉得是自己让种子发生了异变,是元姐姐人好宽慰自己。
可现在,元姐姐家大门都如此气派,他得想想办法重新找个谢礼。
与他想法相同的便是天极宗那些女修了。洛秋水本以为她们准备了那么多灵石作为谢礼已足够表示诚意,可在这大门面前,着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几人忧心忡忡,面面相觑后皆在心中叹了口气。
元吉也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会这样。
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心,勾动指尖让掉落在地上的黑布重新盖了回去。那刺眼的光总算是消了下去。
“阿统,这门真的不能退吗?”
阿统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系统商城从来没有退货的先例呢。”
“不过。”阿统眼神一亮,压了压嗓子,“如果把灯塔兑换出来,那这门就不是最亮的了!”
是啊,到时候整个忘川都没夜晚了,这门自然不是最亮的。
元吉皮笑肉不笑,轻飘飘地丢下句,“那你可真聪明呢。”
她收回视线,将注意力落在院中逐渐失态的乌伯山,冷声喝道。
“乌伯山,冷静!”
这声音像是一盆冷水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心凉,乌伯山逐渐清醒过来。
这声音…是河神大人!
他瞬间清醒放下心来,还未成形地魔气顿时消散荡然无存。
“河神大人,宝,宝儿呢?”
“伯山。我在呢。”方明珠闻声从后院赶来,“你回来了,有没有受伤。”
见宝儿好好立在自己面前,乌伯山才真正松了口气,拉着方明珠紧紧不放,生怕自己错开一眼,方明珠便受了伤。
这亲昵的举动让温婉的方明珠一时羞红了脸,轻轻按了按他的胳膊,三言两语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随后问道:“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
元吉也很想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她的目光充满了审视。
乌伯山沾上了魔气。
“河神大人,让我来说吧。”燕枯比乌伯山要冷静些,将村中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话音刚落,一旁认真倾听的穆家长老穆德忠猛地站起身来,声音有些颤抖。
“敢问,其中一人是否是独眼,身材瘦小?”
燕枯回忆了一番村民的说词,“村民不敢看修士门打架,大多都躲在地窖之中。只透过空隙隐隐瞧出是好几个在围追一人。”
穆德忠闻言,沉默了许久。他咽了口唾沫,艰难道,“多谢。”
“忠叔,你难道觉得是小川?”穆朝嗓音也带着些沙哑。
几人哑谜似的对话让燕枯一头雾水,“二位可是觉得那修士之一是你们所说的小川?”
穆德忠点点头,犹豫片刻看着元吉也望着自己,终于下定决心道,“这小川是我的养子岳天川。”
“他小子命不好,小的时候掉进大虫洞,被大虫抓瞎了一只眼。他爹娘出任务没了,我便收养他长大。”
“这次出门,他也跟着我一起,没想到半路被人袭击,他一人引走了那群死侍,便再也没回来过……”
穆德忠越说声越小,整个人身形也佝偻了起来,像是老了十几岁。
一时间,伤感的情绪在整个小院弥漫开来。
元吉指尖在石桌上扣了扣,“夜文术。”
“诶!我在!”夜文术忙应道,“河神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元吉眸子微眯,“查下这……”她看向穆德忠,顿了顿,示意后者将其全名告诉自己。
“小川,岳天川!他叫岳天川!”穆德忠只觉喉咙有些紧,心跳声吵得很,他一眼不错地望着元吉,眼中满是对一点微渺希望的渴求。
“查下岳天川的位置,你应该能做到吧。”元吉瞧着夜文术,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却让后者浑身一抖。
“定不让河神大人失望。”夜文术信誓旦旦,他本体本就是罗盘,寻一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只见他阖上眼,掐指一算。在几人热切的眸光中笑了笑,“河神大人不必担心,岳天川在今晚子时便会出现在河神庙内了。”
“真的?!”穆德忠一脸惊喜,握着夜文术的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真的!我可是神算手!”夜文术脸不红心不跳地吹嘘着。
见状,元吉斜斜地依着身后的竹椅,慢悠悠地摸出枚灵石在手中把玩着。她挑起眉望向众人,“去歇歇吧。”
言罢,她便阖上眼眸闭目养神去了。斑驳的树影落在她脸上,倒叫人也不免松下了紧张的神情。
黄黎见状,手脚极快地挑了个离元吉最近的位置坐下开始修行。
接着一个两个,除了穆德忠不放心坐在河神庙外,都寻了个喜欢的地方坐下,不大的院子顿时挤满了人,可偏偏谁都不敢靠近那“围墙”。
毕竟谁都不想再睁眼,发现自己身体一部分被个围墙啃了。
一时河神庙内安静得很,因围墙的缘故,周遭连只小虫子都不敢叫唤一声。
风吹树晃,夜色渐浓。
岳天川捂着胳膊,咬牙往河神庙这个方向奔来。浓浓夜色中,这边升起了极亮的光,说不准义父他们会在这。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得久了,他还真看见了义父的身形。
岳天川不敢置信地跑过去,与同样又惊又喜的穆德忠相拥。
“小川!”
“义父!”
穆德忠高兴不已,没想到这河神大人身边人才济济,那人真的算得准!
他赶紧将人往河神庙内带,小心翼翼不碰掉黑布,一边小声同岳天川交流着。
谁都没注意到,身后紧随着几道藏匿得极好的身形。
河神庙内,假寐的元吉猛地睁开眼,将手中把玩着的灵石收回到储物镯中。
她眉眼上挑,心情不错。
好戏开始了。
只见安静的围墙顿时陡然拔高,数条枝丫高高举起,开合的叶片在夜色之下泛出一道可怖的光泽。
下一瞬,惨叫声接连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