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炙热的风迎面扑来,宣成仁感觉自己仿佛成了铁匠铺中的一块废铁,被反复冶炼着。
闷顿的痛感从心口传至四肢百骸,像是全身的骨肉都被剥离开。
他闷哼一声,快速清醒,在脑海中梳理先前的情况。
这河神庙没有围墙,但是有道屏障阻碍他无法逃出去,况且,宣成仁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暗。
这人深藏不漏,不知道真实实力是多少。
眸光狠厉,身上的疼痛却缓缓消退。或者说,他开始适应这种痛苦。
“元吉,火种对他没用!怎么回事!”阿统看着宣成仁撑着地艰难起身,心中警铃顿响,“不好,他杀过来了。”
元吉立在原地,视线上下扫了一圈。果然如此,她指尖抵着下巴,轻阖眼眸,掩住里头的思绪。
“我的个祖宗诶,河神大人他起来了!”夜文术咽了口唾沫,不敢置信地看着宣成仁,心跳个不停。
我的个祖宗诶,这河神真的行嘛!
“这,这……”他一会看着宣成仁,一会又期待地望向元吉希望她出手。
见元吉站在原地不动,只觉得是被吓傻了,顿时懊悔。
打猎终被雁啄了眼,他怎么就信这个看起来孱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女娃能救自己。
可别到时候没救得了自己,反把这群人给一起搭了进去。
夜文术扭头看了眼身后的祁琰,想寻求他的帮助。不是说河神能救他,怎么现在!
谁知身后的祁琰满是歉意地对着自己摇了摇头,随后闷闷地开始咳嗽,整个脸上血色尽失,俨然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他顿时一阵绝望。
既然结局已是定居,又何须给他希望!
夜文术失落低头,眼神飘忽,一个模糊的念头从心底升起又被他给快速按了下去。
不行,那东西不能拿出来!
另一侧,原本心中还没底的宣成仁看到夜文术慌张害怕的样子,又看着旁的那两人不像是实力强胜的模样,顿时放下了心。
这乱七八糟的火改不会就是她的底牌吧。真是个小女娃,不知天高地厚。方才还真被她唬住了。
他脸上的笑意越发大了起来,随意拍手将肩头的火苗按灭,像是在拂去一颗尘土,“还以为多厉害,没想到高估你了。”
话音中带着嘲弄,宣成仁一手握拳翘起大拇指,缓缓划过喉间,“就这样结束吧!”
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会让这群人知道。
“河神大人快定住他啊啊啊!”夜文术崩溃后退。
元吉脸上的神情并未发生一丝变化,“没用的。”她想要的东西,定住是拿不到的。
夜文术闻言,默默收了声,像是放弃了反抗。
“蹭。”宣成仁身上的黑雾突然暴涨,整个河神庙的皆被笼罩其中,不见天日。
“哈哈哈。”可怖的笑声开始回荡,黑雾翻涌,周遭的气温骤降。
夜文术打了个哆嗦,“遭了。”
他咬咬牙,从掌心凝出一物藏于指尖,倘若非死不可,那他便与宣成仁一同自爆。
可惜,他的话本还没写完,也不知会不会有人惦记他浮世笑笑生。
观察一会得到答案的元吉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将阳光遮的严严实实的黑雾。
她还想玩一会的。
可是,她喜欢晒太阳。
“就这样吧。”元吉的身音冰冷,没有任何的温度。
她一个偏头,躲过刺来的利刃。再抬手,指尖夹住弯刀的一侧,稍稍用力,那削铁如泥的弯刀便被震断化成了黑雾消散于空中。
“!”
宣成仁瞳孔猛地一缩,不对劲!
可他反应的太慢了,元吉的指尖已经探到了他的心口。
“噗。”元吉的手没入浓雾抓到了那个东西。
黑雾快速收回保护心脏,不同于火焰灼烧的钝痛,锥心的刺痛感遍布全身。
宣成仁面容扭曲了一瞬,脸上的神情快速抽动,仔细看去,他的五官也渐渐发生变化变得清晰起来。
“什么,你怎么会!”他从喉间挤出不敢置信的问话,额头上青筋暴起,只是里头流动的不是充满生机的血液,而且腐朽的黑雾。
宣成仁试图抬手将元吉打飞出去,可谁知道,那筋脉中的黑雾像是被鲨鱼追赶的小鱼正四处逃窜,根本不听他的指挥。
而地位翻转成为捕食者的,正是先前的火苗。
那个不起眼的小火种。
宣成仁兀得瞪大眼,嘴角发出“赫赫”的响声,不敢相信,“你,要的是……”
“你的心脏。”元吉点头补充,“你保护的很好。”
先前的黑雾凝成坚不可摧的盔甲护着,若是那时动手,元吉可没把握。但是宣成仁为了找回先前的面子将黑雾尽数放出时,便是机会。
又为了防止这人挣脱,元吉又让火种锻造他的身体,在身体各处穴位留下一丝火苗。
看似没什么用处,却能在他催动黑雾时迅速吸收扩大,不给他任何机会,可谓是釜底抽薪。
“可恶!”宣成仁目眦欲裂,恨不得此时便杀了元吉。可随着心脏被抽离,他的容貌开始发生巨大的变化。
下一瞬,一张带着岁月痕迹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与先前的阴暗可怖不同,这张脸……
极为正气!
用阿统的话说,一看就是个德高望重之人。
祁琰的视线触及这人时,整个手颤抖了一下,即便是很快恢复了原样,也能从他眼底的神色中发现惊讶。
倒是一直害怕无助的夜文术毫不吃惊的样子。他敛眉,一言不发地走到宣成仁面前,解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宣成仁的脸上。
原是是他对不住他。
元吉手中上一刻还攥着宣成仁的心脏,下一息,附着的黑雾被火种驱散,那颗心脏变成了一枚冰冷带着绿锈的铜质卐字牌。
元吉挑了挑眉,翻看了一会,没瞧出什么特别之处来,倒是一旁的阿统一眼得出结论。
“这是镇石,镇压封印的关键。”阿统撑着下巴,一脸不解,“他怎么成了这人的心脏?”
“那得问夜文术了。”
元吉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有些伤感的夜文术,歪歪头,不太能明白这人给僵人脸上盖衣服是什么操作。
“元吉,这叫逝者为大,表示着重尊重。”阿统补充道。河神培养,任重而道远呢!
元吉不解,眼神带着困惑,“可他是僵人啊。”
阿统:“阿?有什么不同吗?”
元吉歪头,“僵人是活死人,即使没了心脏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阿统:……?
那夜文术是在?
阿统咽了口唾沫,慢慢扭头。
只见内疚不已的夜文术满眼含泪,缓缓将盖在宣成仁脸上的衣裳理平整些,“宣老,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不必了。”苍老的话音从底下缓缓传来。
夜文术动作一僵,蓄在眼眶中的泪水一时间没控制好滴了下去。
“哒。”在衣裳上晕染出一多小水花。
夜文术哆哆嗦嗦伸手拉着衣裳,缓缓揭开,对上一双混浊的眸子。
一息,两息,三息……
“救命啊!!!!”
“我的老祖宗诶!!诈尸了!!!”
尖锐的响声冲破云霄,元吉偏头头一脸嫌弃地捂了捂耳朵,很想再次给这人禁声。
“河,河,河神大人。”
夜文术连滚带爬地朝着元吉奔来,躲在她身后,打着哆嗦,“河神大人,诈诈尸了!”
“这,这这怎么回事啊?”
元吉歪歪头,兴味十足。
“这不应该问你吗?”
“还不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