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哗然惊呆，一脸吃到了大瓜的表情。
“——嗝。”乔蘅嘴里溢出清脆响亮的声音。她也不想，但她控制不住。
角落区域的四个人一同愣住，画面像是被相机定格了。
游瑄：“秘密？”
贺衿月：“什么秘密？”
“洺子！”湛屹的面部表情十分夸张：“你跟乔蘅竟然还有秘密？”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陆时洺觉得手里的三明治忽然就不香了，他包好剩下的一半，随手抛进垃圾桶中。
瞄一眼窗外，没有要下雨的迹象，也许是因为他一直在无语。
湛屹懵懵的：“那王洁菲是什么意思？”
陆时洺现在烦得很，“你问她去。”
贺衿月盯着陆时洺，觉出他对乔蘅的讨厌，不禁也跟着讨厌，“是乔蘅故意搞神秘，让大家觉得她跟洺子很熟呗。”
“原来如此，还是女生懂女生。”湛屹拉住陆时洺的手腕，满脸天真：“话说洺子，你们俩平时在家里都玩些什么啊？”
陆时洺：“？”
玩、些、什、么？
这是哪国语言，他怎么听不懂。
“湛屹，你是不是出门没带脑子？”贺衿月气得用食指推一下湛屹的脑袋，“他那么讨厌乔蘅，怎么会跟乔蘅一起玩？”
湛屹傻乎乎点头：“也对哦。”
一直沉默着的游瑄发言：“你打算怎么赶她走？计划想好了没？”
他在问陆时洺，也在提醒陆时洺。
再不行动，万一陆巍谦跟高慧岚先领了证，事情将无法改变。
“没有。”陆时洺转着笔杆，眉眼间漫不经心的模样。
游瑄淡道：“尽快吧。”
陆时洺没应声。
湛屹抖着腿调侃：“你俩这近水楼台的，万一哪天处出感情来，那你的人生就完蛋了，你家的家业也完蛋了。”
感情？
陆时洺觉得可笑。
“放心，”陆时洺冷哼一声，视线在乔蘅身上停留一瞬，“不可能有这么一天。”
他绝不可能跟乔蘅产生感情。
绝不可能。
上午一共四节课，两节数学两节英语。
理科高二(1)班在博学楼第三层，是明德高中的清北班之一，尖子中的尖子。
他们基础好，不偏科，水平悬殊不大，学习能力都比较强，老师讲课的速度也会相对快一点，早点学完新知识，就会有更多时间用来复习和考试。
十一点五十五分，讲台上，打扮精致的英语老师正在讲课。
“Secret，秘密。这个词有两种词性，一个名词一个形容词。”
英语老师看起来三十出头，长卷发，穿着浅粉色的薄毛衣，声音很好听：“我们先说形容词，Secret lover秘密情人，Secret passage 秘密通道，Secret weapon秘密武器等，这些都属于形容词。”
台下的同学都听得很认真，只有陆时洺在干自己的事情——在草稿本上画懒羊羊。
他从小就学习中英粤三种语言，已经能毫无障碍地中译英，不需要再听老师讲。
“名词很简单，例如说，”英语老师道：“There is a secret between Female classmate and Male classmate。”
女同学和男同学之间有一个秘密。
乔蘅：“……”
陆时洺：“……”
全班同学起哄：“哦～～～”
英语老师看下面同学们的反应不太正常，问了句：“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没有没有！”王洁菲憋着笑摆手：“老师，您继续讲您的。”
英语老师看王洁菲在憋笑，歪头说：“不对劲，咱班是不是有情况？”
王洁菲正经了些，“真的没有，老师。”
十二点整，下课铃响起。
明德高中的老师都没有拖堂的不良习惯，铃一响，无论正讲到哪里，都能立马合上书本，“祝各位nobles用餐愉快。”
老师刚出去，安静的教室里瞬间吵闹起来，后排发出花果山的动静。
“乔蘅，我中午都是跟我朋友一起吃，”同桌张思婕盖上笔帽，对着小镜子整了整刘海，“你另找饭搭子哈。”
乔蘅点头，抿出浅浅笑意：“好。”
她以前在淮临没有朋友，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已经适应并且习惯了，如果现在突然有人跟她一起吃，她反倒会不自在。
张思婕起身之前，忍不住凑到乔蘅耳边问：“你跟陆时洺的小秘密，能说给我听不？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
乔蘅简直想找个洞钻进去，捂住耳朵躲好，就不会一直听到秘密这两个字。
想到又惹陆时洺生气了，她慌得不行，埋着脑袋小声拒绝：“抱歉，不可以。”
“好吧。”张思婕起身出去。
乔蘅没有着急去吃饭，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趴了一会儿，心头乌云密布。
“唉……”
少女叹气。
中午用餐的时间比较宽松，大家在去食堂的路上不徐不疾。
雨过天晴，阳光温和，不少人都脱下棉衣，穿着秋冬款校服外套，校园里流动着蓝白色的人影，嬉笑声喧哗。
世界是吵闹的，乔蘅是安静的。
别的同学都三三两两结伴一起走，只有她形单影只。
班长王洁菲要雨露均沾，跟班里人都维护好关系，所以不会天天陪着乔蘅。
乔蘅独自走进高二食堂，望一眼，各个打饭的窗口已经没什么人在排队。
食堂宽敞干净，菜品多样，墙壁一侧还放置了几个自售饮料机。
乔蘅打好饭，想找个角落的座位。
这会儿第一批踏入食堂的同学已经吃好了，正勾肩搭背去买饮料。
“洺哥，周五考完试一起打篮球？”
“嗯。”
“打完篮球去吃个烧烤？”
“不了。”
“那你想吃什么？”
“麻辣烫。”
乔蘅端着盘子找座位，迎面走来一群人，堵在她面前。她抬眸，看见了明德M4，和一个别班的男生。
乔蘅滋生出一些局促，眼睛不知道该移开，还是跟陆时洺保持对视，“嗨……”
陆时洺心情不好，顶着一张看谁都不爽的脸，不情不愿地靠近乔蘅。
“让开，别挡着道。”
乔蘅心跳忽快，乖乖侧身让开路，几个人与她擦肩而过。
距离越来越远时，她隐约听到背后传来陆时洺的声音。
“看见她就烦，能不能离远点。”
从那天开始，乔蘅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同住一个屋檐下，她早上会早起十分钟，跟陆时洺错开吃早餐的时间，晚上也会刻意在教室里留多十分钟，跟陆时洺错开回家的时间，尽量避免见到面，不叫他心烦。
乔蘅是一个听话懂事的人，陆时洺烦她，她就自觉离远点，不仅在家里降低存在感，在学校里也对陆时洺避而远之。
周四周五两天都是考试，考完不用上晚自习。放学铃响后，校园里很快就空了，只有几个男生趁着天气好，在篮球场上打球。
乔蘅复习了一会儿才准备离开，教室里已经空荡荡，她检查一圈，看见陆时洺座位上的窗户开着，绕过去帮他关上。
并非故意要窥探陆时洺的隐私，只是桌面上的那张画太吸引目光。
一只懒羊羊坐在青草坪上，抱着西瓜啃，背景是蓝天白云和羊村大门。
如果乔蘅不认识陆时洺，一定会觉得这张画的作者内心非常有趣。
出教室。
乔蘅刚走到博学楼门口，前方篮球场上的少年正巧投进一个三分球。
同时传来湛屹欢呼的声音：“洺子，你好帅，考虑跟我谈个恋爱吗？”
陆时洺很嫌弃：“滚。”
湛屹：“嫌弃我？我哪里不如瑄哥？”
陆时洺无语：“……”
他转身的那一瞬，看见乔蘅正从博学楼出来。那角度很巧妙，光线中又恰好带着点金色，衬照在乔蘅脸上，像是洒下一片透光滤镜，亮得有些晃眼。
乔蘅刻意不去看陆时洺。
他们在同一个班级里上学，住在同一栋别墅里，房间甚至是同一个楼层，却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此时此刻偶遇到，陆时洺神色一顿，眸中的不耐稍纵即逝。
他淡定收回目光，继续打球。
乔蘅始终无视他，揣着兜往前走。
这会儿风很温和，微微吹起乔蘅额前细软的流海，也掀起篮球场上少年们的发丝。
赵天磊看见乔蘅路过的那一刹那，想起周一在食堂里的事情。
“看见她就烦，能不能离远点。”
陆时洺那语气要多不爽有多不爽，可见他有多讨厌乔蘅。
赵天磊跟明德M4的关系并不算太好，平时会一起打篮球，上乐器课，玩得比普通同学稍微熟一点儿。
但他们私底下的事情，不会告诉赵天磊。赵天磊记得那天问过陆时洺：“洺哥，你为什么看见乔蘅就烦？”
陆时洺当时没心情搭理他，是湛屹长话短说讲了重点。赵天磊急于帮陆时洺解决烦恼，以此让自己更融入M4。
现在就是一个好机会，他双手举起篮球，稳准狠地往乔蘅身上砸去。
咚——
篮球撞击在乔蘅背上，又瞬间弹开，一下一下敲着地面，越蹦越远。
乔蘅的身子薄瘦，被砸得闷哼一声，往前踉跄几步，堪堪才稳住了。
脊背上麻木几秒，随即传来丝丝痛感，往前蔓延至胸口。还好是冬天，有一层毛呢外套挡着，她没受伤。
场上的几个人都知道赵天磊是故意的，湛屹直接傻眼了：“兄弟？你在干啥？”
赵天磊开玩笑道：“赶进度啊。”意思是，他在帮他们赶走乔蘅。
游瑄没说话，眼神里透出鄙视。
陆时洺虽然讨厌乔蘅，但不喜欢这样欺负人。那颗球砸到乔蘅背上的那一刻，他心里并没有一丝痛快，反而觉得生气。
“赵天磊，你有病？”陆时洺骂他。
赵天磊腆着脸邀功：“洺哥，你不是想让她离开你家吗？我给你帮忙。”
陆时洺漠然道：“我用你帮忙？”
“你不用，但是我想帮你啊。”赵天磊像个狗腿子一样讨好陆时洺，“你再等几天，我有的是办法让乔蘅自己离开你家。”
陆时洺懒得跟赵天磊说太多，只警告一句：“别多管闲事。”
赵天磊闭了嘴。
陆时洺正要让赵天磊去道歉，转身看见乔蘅已经走了。
湛屹勾住陆时洺的肩膀，跟他一同望着乔蘅走远的背影，“兄弟，她肯定以为那颗球是你砸的，要不要去解释一下？”
陆时洺毫不犹豫：“没必要。”
误会也好。只要能让乔蘅离开滨海，他不介意当坏人。
那天晚上乔蘅翻来覆去睡不着，情绪波动越来越强烈。背上已经不太疼了，但她还记得被那颗球砸到时的震感，心有余悸。
陆时洺说过，如果她一直待在他家，他不介意当坏人。
所以，那颗球可能只是开始，如果继续待下去，后面会发生什么，她不敢猜测。
可是现在提出回淮临，会让妈妈觉得她在高阿姨家过得不好，高阿姨也会自责。
除此之外，乔蘅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她想留在滨海，她很喜欢这里。
高慧岚，陆巍谦，王洁菲和张思婕，都能让她感受到善意。
只是陆时洺不接受她。
还凶凶的，让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唉……”
乔蘅平躺在床上，双手捏着被角，凝望天花板，思考着十六七岁的人生。
三楼的另一间房内，陆时洺也失眠了。
乌漆的窗边透着点月光，一抹温柔的白色，投过窗帘缝隙照进房间。
数不清的乐高模型被封存在玻璃格子柜里，床头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工藤新一墙布，书架上塞满了侦探小说。
一只懒羊羊毛绒玩偶躺在床下，不知道是自己跳下来的，还是被主人踹下来的。
陆时洺平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面无表情地凝视天花板。
眼前一次次闪过篮球砸到乔蘅背上的画面，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快的速度。
她肯定很疼。
哦。
关他什么事儿。
虽然很看不上赵天磊的做法，但这颗球必然已经给了乔蘅一个震慑。她害怕了，自然就会想要离开这里。
那行吧。
陆时洺终于闭上眼睡觉，两分钟后又睁开，“要不还是去解释一下？”
莫名其妙就被赵天磊抹黑了形象，他不是很爽，神经拧巴成一团。
周六，晴天。
高慧岚和陆巍谦在外地参加典礼，别墅里只有乔蘅和陆时洺。
乔蘅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早早就起床背书。到了午饭的点，她偷偷摸摸下楼，陆时洺不在餐厅里，保姆说是出去打棒球了。
乔蘅提着的一颗心骤然沉下来。
中午小睡一小会儿，起来继续学习，刷题，练琴，三点多下去二楼，进了书房，待到暮色渐浓还没出来，连晚饭都忘了吃。
陆时洺打完球回来，身上穿着黑白色的棒球服外套，鸭舌帽檐压得很低。
少年人精力旺盛，运动了一天也没见疲惫。扯下帽子挂在指尖转着玩儿，顺带瞥一眼餐厅，食物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她没吃饭？”陆时洺问张姨。
张姨说：“没呢，应该是学习太投入了，没想起来吃饭。”
陆时洺倒觉得乔蘅是在故意玩绝食，目的是引起高慧岚和陆巍谦的注意，等他们问起，她就用“叔叔阿姨是我自己不想吃饭”、“陆时洺没有欺负我”这套装懂事的话术告状，让陆巍谦来训他。
——呵呵。
陆时洺露出看穿一切的表情，慢悠悠地往楼上走，打算去戳穿乔蘅。他路过二楼，看见书房的门半掩着，里面开了灯。
有人。
他爸陆巍谦不在家，谁会去书房？
陆时洺转着帽子走过去，用脚抵着门板缓缓踢开，看见乔蘅在里面，双手架着一幅裱好框的字画，不知道要搬到哪里去。
隐约能瞧见纸上是《岳阳楼记》，以前没见过，估计是他爸新买回来的。
工整秀气的瘦金体，两侧搭配几根墨竹，颇有一股非凡的气息。
“别乱动这里的字画。”
陆时洺拽拽地靠着门框，一股子优越劲儿，“都是大师作品，弄坏了你赔不起。”
乔蘅听到声音，停住动作，抱着那幅裱框画望向陆时洺，小模样老实巴交：“少爷，这是我刚写完的。”
陆时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