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动情

叶棠棠心里打着如意算盘,面上却带着一丝胆怯,缚手缚脚般立在桌旁,双手搅在一起,偶尔抬眸偷望一眼,吓得立刻垂下眸子,将一名惧怕鳌中堂的小婢女演绎的入木三分。

鳌拜还是很满意的,虽说叶氏之前因为反抗而上吊自杀,但是死过一次的人,若是再面对死亡,恐怕就没有那么从容不迫。

就像他自己,虽然沙场上经历过无数次面临死亡,但现在富贵日子过久了,他心底深处是恐慌的,唯恐哪一日会被下狱,会被抄家灭族。

鳌拜用力捏紧手指,双手握拳,这是绝对不可能。

他收回心绪,用力挤出一个笑,极力让自己看上去和善些,只是他自己未意识到,那张老脸画虎不成类犬,神情反而有些狰狞。

叶棠棠心里呵呵,不会笑还是板着脸吧,鳌拜的话在耳边响起。

“叶氏,这个宅院里的人,还有所有的东西,随你调配,缺什么,需要什么,尽管和管事的说,谁敢不听你的话,告诉管事,打断她们的腿扔出院子。”

齐刷刷跪在屋外的嬷嬷和婢女们浑身一颤,从头凉到脚,忙收起不该有的心思,换上恭恭顺顺的心。

叶棠棠用力咬唇,咬出道印痕,唯唯诺诺,“谢中堂大人,奴家有个请求,请中堂大人恩准。”

“说来听听。”鳌拜点点头,他这会子心情不错,有耐心听叶氏讲下去。

“奴家有时可否能出宅院,去街上逛逛。”

见鳌拜皱了皱眉,叶棠棠故作羞赧,低着头继续说道,“佟公子说想邀我去街上逛逛,说京城的庙会很热闹。”

小皇帝是块好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果然鳌拜眉头舒展,“既然如此,自然可以,佟公子那里,你要花上所有心思,万万不可怠慢,他要做任何事,你都要听从与他。”

“管事,给到叶氏一块瓜尔佳府的令牌,自然可以出去,京城每个角落,包括出城都可,不过你若是想逃走,那不用动这个心思。”

这番废话叶棠棠不过耳边飘过,耳朵眼里都不会进去,鳌拜清楚自己的卖身契在他手中,想要逃跑比登天还难,这番狠话不过威胁罢了。

她想要出府是另有图谋,整日待在这个四角天空不过是坐以待毙,出去才有机会谋取生路。

逃跑?她又不是傻子,背着黑户逃出去被抓起来坐牢?然后送回鳌拜府邸?

“叶氏自然不会,中堂大人放心。”

鳌拜自然不会怕她逃跑,他平日里威胁别人惯了,随口那么一说都是威胁的话,习以为常就好了。

叶棠棠见鳌拜被自己一顿糊弄丧失警惕,蹙眉咬唇做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带着哭音道,“中堂大人,佟公子的祖母是不是很严厉,佟公子从未提及过他的祖母,是不是奴家就算有了子嗣也不能和佟公子在一起?佟府会不会容不下?”

太皇太后?

鳌拜一怔,心里琢磨着叶氏的话,沉了沉气,“无妨,佟老太太疼爱孙子,你若是有了子嗣,她自然允许。”

鳌拜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叶棠棠表现出如释重负的样子,乖巧的道,“奴家一定听中堂大人的话。”

见小姑娘聪明乖顺,鳌拜颔首表示满意,这个棋子很好,他走出院外,唤来管事,“叶氏要保护好,太皇太后那里早晚瞒不住,至少在我还有用前,叶氏不许出事。”

管事有些为难,吞吞吐吐,“大人,奴才怕……,太皇太后毕竟是……”

鳌拜回头瞪了管事一眼,“妇道人家能怎么样,没撕破脸,我还敬着她,若她真的不识好歹,我也不是好惹的,以为搭上索尼那个老东西,我就忌惮,呸,老东西还能活多久?”

管事应了一声,“是,大人,奴才知道。”

*

鳌拜走后,叶棠棠拿着令牌反复查看,鳌拜不愧是大清第一权臣,这枚令牌镀着一层金,金灿灿的,上面刻着四个大字瓜尔佳府,真有派头。

挺好的,这枚令牌可管用的很,叶棠棠笑眯眯的将令牌收起来,懒懒的吩咐一声,“准备晚饭吧,弄点清淡的,鸡汤别忘记去油。”

每天在生死边缘跳跃,如今终于狐假虎威一把,还能吃点好的,还能阴鳌拜一把,把他和老孝庄的矛盾升华一下,叶棠棠表示她又可以苟一苟。

拿到令牌,叶棠棠原本想着第二天出去散散心,顺便买些贵重首饰之类,反正用鳌拜的银子,将来有机会跑路还能变卖成路费。

没想到第二天刚用过午饭,小皇帝带着随身太监来了宅院,叶棠棠一阵诧异,打发院里的人退下,她上前行礼,语气淡淡,“奴家见过佟公子。”

少女身穿青碧色的衣裙,乌发简单盘起,并未带任何发饰,容颜艳如海棠,声音清如山涧竹,冷如天边月,叮咚涔涔,泠泠如环珮轻鸣,在玄烨心上挠了又挠,挠了又挠,直到挠成乳酪酥。

玄烨原本打算过几天等叶棠棠消气再来,只是不知为何按捺不住,第二天早朝后就眼巴巴的捧着锦盒来了。

自然,他询问过贴身小太监赵昌,赵昌的答复:“皇上,是黄道吉日,宜出行。”

玄烨见叶棠棠神情淡淡,心中好笑,还气着呢,他清咳一声,“你还记仇……哦,不是,还生气呢?”

叶棠棠其实一直等着小皇帝上门刷好感,只是此时她操的人设是白月光,哪能这么轻易落入凡间?

杏眸冷冷瞪了一眼,眼波流转间,似嗔非嗔似怒非怒,带着隔人千里之外的疏离,不经意间又撩人心弦。

玄烨觉得心跳慢了半怕,他清咳一声,将赵昌手中捧着的锦盒递给叶棠棠,凤眸含着笑意,“打开看看。”

叶棠棠伸手接过锦盒,一脸狐疑望向玄烨,不会又送什么怪里怪气的东西吧。

玄烨见她眼神戒备,知道小姑娘恐怕是吃一堑长一智,心中好笑,“你打开看看。”

叶棠棠捧着锦盒,右手食指似乎不自觉一般,点着靥边小小的梨涡,明丽可爱,玄烨心中一动,不由自主伸手想握住那双白嫩如玉的手,被叶棠棠闪开后,讪讪缩回。

“打开看看,很适合你。”玄烨又清咳一声,掩饰着内心尴尬。

叶棠棠打开锦盒,瞬间愣怔,盒中放着几枚海棠发饰,式样华丽,做工精致,尤其是那枚白玉雕成的海棠发簪,温润雅致,清新脱俗。

她心里对这些海棠花发饰十分喜欢,都是好东西啊,一番估算,大概估算出价值几何,值不少银子。

不动声色咽咽口水,眼神却带着惊讶,红唇轻抿,白月光的高风亮节与不落世俗尽显无疑,“佟公子,这是做什么?”

她的这番作态尽落玄烨眼底,心底生出一丝异样,平日里宫里那些人面对金银珠宝时候,贪婪之色让人厌烦,没想到眼前少女经历过那么多苦难,还能保持着一颗高雅之心。

“叶姑娘,你可是喜欢海棠花?”玄烨避开不答,凤眸温和的望着叶棠棠。

哎呦,小皇帝这就开撩了,自带功力啊,不错。

叶棠棠暗暗一笑,她对海棠花路人,她娘才喜欢海棠花。

“是啊,佟公子怎么知道的?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多美啊。”

声音低沉带着磁性,轻言慢语缓缓吟出,玄烨眼前似乎出现一朵明媚无双的艳海棠,低吟倾诉,脉脉含笑,一颗心跳得厉害,“海棠簪子最适合棠棠。”

他从盒中取出海棠花白玉簪,轻轻簪在叶棠棠的鬓边,海棠花一般的棠棠。

只是~

理想很美好,现实一地骨头渣子。

小皇帝毕竟第一次帮姑娘戴簪,手一抖,戴斜了,叶棠棠轻瞥一眼,见小皇帝凤眸认真,眼尾微微上挑,挑出一抹潋滟。

玄烨不好意思起来,忙拔下簪子又再次帮她戴上,结果手又是一抖,歪了,荡在发前,要多丑有多丑,赵昌在一边都不忍直视。

玄烨觉得帮姑娘戴簪子比骑射还要难,握住白玉簪手心一片濡湿,好不容易帮叶棠棠戴好玉簪,鸦发如墨,玉簪带着淡淡光晕,衬得肌肤莹润,越发显得明艳照人。

叶棠棠经营白月光人设自有一套,太过于清高容易让人气馁,偶尔也要月华如水,温柔脉脉,她宛然一笑,笑容清如水艳如花,“谢谢佟公子。”

清脆悦耳的卷舌音,几乎卷走小皇帝的魂。

真好看,玄烨呼吸一滞,心跳的愈加厉害,他伸手想轻轻触摸那玉般的脸颊,却无论如何做不到,只是沉默地立在叶棠棠身边。

赵昌跟随小皇帝多年,多少有些了解,察言观色,见主子凤眸灼灼,灿如繁星,紧紧盯着人家姑娘,摆明是动了情,贵为一国之君,这般束手束脚,没眼看。

转念一想,看来主子对小姑娘有些真心,那好办,就让他做个助攻,让主子能搂搂抱抱举高高,没准还能一亲芳泽。

“公子,今日风和日丽,不如您带叶姑娘出去逛逛?”

玄烨心中一动,这个主意好,笑望着叶棠棠,“棠棠,意下如何?”

叶棠棠正想着如何找机会不动声色勾引小皇帝,瞌睡有人送上枕头,“恭敬不如从命。”

玄烨想了想,平日里宫中那些女人们和格格们,最喜欢去寺庙求神拜佛,笑道,“不如去潭拓寺烧香。”

叶棠棠心里呵呵,把个妹去寺庙,一起严严肃肃烧个香,最后再来顿素斋散伙?

赵昌沉默了,别看他才十五岁,这货五岁进宫,在宫里摸滚打爬十年,对于如何讨好姑娘们,无师自通一套秘笈。

偷偷将小皇帝拉到角落,压低声音道,“我的主子爷,您去寺庙做什么,您要和叶姑娘结拜么?当然是要去骑马,叶姑娘肯定不会骑马,您要带着她骑啊。”

小太监贼兮兮做了个抱的姿势,玄烨本就聪明,立刻恍然大悟,忍不住望向一旁叶棠棠,见她束手而立,身姿柔如风扶柳,纤腰不盈一握,心头不禁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