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恩人15

赵淮叶登时一阵头疼。

他不?想去承福宫,因为她总是哭。

因为怀不?上皇儿,她每天哭丧着脸,郁郁不?乐,愁颜不?展。

他倒也不?是不愿意哄她,事实上他每次都哄她的,但正是因为哄得多?了,他有些疲倦了。

而他哄上大半天,她才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却根本不是发自内心的快乐。这让赵淮叶感到沮丧,她跟他在一起不快乐,他太累了。

心里?累,说不出的疲惫感从心底涌上,他听到夏露的话后,打心底生?出抗拒,不?想动身。

但他还是起身朝承福宫而去。

“为何不?用午膳?”来到承福宫,赵淮叶径直迈上台阶,进了屋里?。

韶音倚在贵妃榻上,一手?撑着腮,很没有精神地歪着。见了他,她勉强打起一点精神,坐起身道?:“你来啦。”

赵淮叶看到她这副软趴趴的样子,心里?一阵无力?,强撑着挤出笑脸走过去,柔声说道?:“可是身体不?舒服?但多?少还是要吃点,不?吃饭怎么行?”

他还是爱她的。爱并没有消失,毕竟她曾经对他那么好,是他生?命中的一束光,照亮并温暖了他的世界。

弯腰将她抱起来,赵淮叶向外吩咐道?:“将午膳呈上来!”

“是。”夏露匆匆去传膳。

韶音恹恹地坐在桌边,勉强笑道?:“不?用这样的,少吃一顿没什么。”

“那怎么行?”赵淮叶沉下脸道。

等饭菜呈上来,便哄着她多吃些。

韶音慢吞吞地拿起筷子,慢吞吞地夹菜,慢吞吞地咀嚼,细眉微蹙,眼底忧郁而愁闷。

若是偶然见到一位貌美女子露出这副模样,只会叫人心生?怜惜,恨不得将她揽在怀里?好好地哄一哄,只求她展颜一笑。

但整日这副模样,就是放毒了。

赵淮叶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饭都吃不?下去,就算吞下肚,也是沉甸甸的像石头一样坠在胃里?,难以消化。

用过饭后,他就借口处理?公务走了。

韶音冲着他的背影弯了弯唇。

放在以前,他会着急处理?公务?抛下一切来哄她才是真的。

男人啊!

她心里?感慨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扶着门框说道:“皇上慢走。”

赵淮叶刚刚走出承福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啜泣,脚步一顿。

她哭了。

她又哭了。

理?智知道,他应该转身,回?去哄她。但是身体一动不动,扎根在原地。

“娘娘!您怎么了?”只听身后传来夏露焦急的声音。

跟低低的,若有若无的哭声不?同,夏露的声音很大,让人无法忽视。

赵淮叶看着一步之遥的门槛,心里?发出一声叹息,转过身去。

“阿晓?你怎么了?”

他走到她面前,努力堆出关切而温柔的模样,扶着她往里?面走。

韶音摇摇头:“没什么。”

赵淮叶耐着性子,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到底为什么哭?”

他不?敢加重声音,以免刺激到她,真的憋不?住眼泪,呜呜大哭,哭得坐不?住,还得他哄。

“我……”韶音咬了咬唇,迟疑了下,对夏露等人示意了下。等夏露等人退出去,她才看向赵淮叶,难过地低下头:“我,我没用,到现在都没怀上皇儿。”

赵淮叶听这句话太多,心里?已经麻木了。便是看着她垂泪的样子,也只是有一丝丝心疼,不?像以往,心疼得要裂了。

“别哭。”他掏出帕子,温柔为她拭泪,“会有办法的。”

韶音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问:“你有办法?”

“有。”赵淮叶点点头,眼底暗了暗,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韶音听后,眼睛不?禁微微睁大。他竟然想搞假孕,让她装作怀孕,等到分娩时从宫外抱一个孩子过来,当做是他们两个生的孩子!

这个男人,有点意思啊!

韶音心里?惊讶,面上更是惊讶,甚至有些惊恐,拼命摇头:“不?可!不?可!这怎么可以?绝对不能如此!”

“可以的。”赵淮叶道。

“混淆皇室血脉,罪孽深重,我不?能做这样的事!”韶音仍旧摇头。

赵淮叶头疼死了,心里?忍不?住说,你还担心皇室?担心祖宗规矩?曾经挠得他一脸花的时候,她怎么不?想想?

“我不?在乎!”他握住她的肩膀,强制地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解决了这件事!”

解决了孩子的事,她就不?会哭了!

只要她不再天天哭,一切都不是事!

“不?行!不?行!”韶音慌乱地摇着头,“这不?行的,阿叶,这绝对不行的!”

“那你想怎样?!”赵淮叶忍不?住了,瞪着她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说,你想怎样?!”

话刚出口,赵淮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如被一桶冷水浇下,从头冷到脚。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忙道?歉,懊恼地道:“阿晓,你别,别——”

但韶音已经哭起来了。

在被他吼得愣了片刻后,她回过神,便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声音幽幽的,断断续续,绵绵不?止,像是梅雨时节的绵绵阴雨,缠绵不去,浇得人浑身难受,说不出的烦躁。

赵淮叶拧紧眉头,不?知道说什么。韶音却忽然背过身去,抹着眼泪说道:“我还是离开皇宫,不?为难你了。”

赵淮叶听得这话,不?禁一怔。

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忽而顿住了脚步,似是刚刚想起什么,喃喃道?:“不?行,不?行,你说过的,我曾发誓永远不?离开你。”

“不?能,不?能走。”她摇着头,“我不?能离开。”

赵淮叶脑子里?轰轰的,不?知在想什么。而韶音已经转过身,重新走到他身前,仰起头看着他,努力挤出微笑:“阿叶,我们再努力下,会有皇儿的。”

赵淮叶听到“努力”二字,顿时腰间发酸,腿也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他张了张口,终是没把“好”字说出口。忍着头皮发麻,胡乱哄了她几句,便离开了。

当晚。

赵淮叶夜半醒来,发觉身边空空,下意识坐起,拨开帐幔,寻找韶音的身影。

就见桌边站着一人,低头摆弄什么。他微微皱眉,起身下床:“你在做什么?”

桌边的韶音似乎被惊到,忙转过身,张开手?臂挡住身后的东西,脸上尽是慌乱之色:“没,没什么!”

赵淮叶已经从桌边耷拉下来的一角看到,那是一张包袱皮。

他比她高许多,走到她身边,微微低头,已然看到那是什么。包袱,衣物,首饰,银两……很熟悉的情景。

他抿着唇,没有说话。

“我不?是,我没有要走,你不?要误会!”韶音慌忙抱住他的手?臂解释道?,“我只是,只是睡不着,随便找点事情做……我不?会离开你的,你别多想!”

赵淮叶沉默。

任由她摇着,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辩解,只觉得头疼,疼得不?行。

他们刚刚努力了半夜,他才睡下没多久,他很累。身体很累,脑袋也很累,政务很耗费心神,而哄她也不?遑多?让,他每天都是精疲力竭的。而她这样闹,他晚上睡不好,无比的疲惫。

身体深处传来声嘶力竭的呐喊,浑身上下每一寸血肉都在叫喊着疲惫,从微不?可闻,到尖锐刺耳,仿佛就在耳边。

“睡吧。”他嘶哑的声音说道?,牵过她的手?,往床边走去,并不追究这件事。

韶音柔顺地被他牵着,回?到床上。

他没有追究这件事,而是如此沉默而平静,似乎让她吓到了。躺下没多久,便低低抽泣起来。

赵淮叶的脑袋沾上枕头的一瞬间,疲倦之感便如潮水般涌上,他几乎一瞬间就意识模糊起来。然而,低泣声忽然响起在耳边,仿若一声惊雷,令他陡然清醒过来。

身体得不?到充足的休息,令他头疼欲裂,而深夜里?绵绵不?绝的低泣声,更令他心烦躁怒,一瞬间要炸了!

他攥起拳头,紧紧闭着双眼。不?生?气,不?生?气,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不?爱我了。”伴随着低泣的,是她低低的幽怨声,“先前我要离开,你立刻制止我,恨不得把我拴起来。但现在,你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睡吧。”

赵淮叶的拳头攥得更紧了。什么轻描淡写?!她知道那一刻,他心里?有多?烦吗?!

“你不?爱我了,是不是?”她幽怨地说道?。

赵淮叶紧闭眼睛,装作睡着的样子。

“我知道你没睡。”谁知,耳边响起幽幽的叹息。

赵淮叶:“……”

这下是真不?能“醒”了,不?然就没完了。

他僵直着身躯,平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她那一声仿佛含着千言万语的叹息。

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声叹息,但却不知怎么,落在他心头,冷冰冰的,粘腻腻的,叫人很不?舒服。

接下来,韶音没有再说话,也不?再哭了。

但她翻来覆去的,仿佛愁闷得睡不着,一直在动弹,带着床铺和被褥都发出细细的声响。

赵淮叶不是那种能睡很沉的人,他很警醒,身边有点动静都会惊醒。因此,每当他意识陷入混沌之际,都会被硬生?生?拉回?来。

反复几次,他真的要炸了!

“是不是吵到你了?”就在他绷紧身体,憋不?住要发火时,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句。犹如冰水落下,赵淮叶的怒气熄灭三分。

是了,他没“醒”,他还在睡着。

不?能张口,不?能接话,否则他在她心里?就是明明听到她哭、知道她难过,却不哄她的形象。

赵淮叶绷紧身体,一动不动,呼吸也放得平稳而均匀。

一声幽幽的叹息:“我不?动了。”

说完这句话,她果然不动了。身体躺平,双手?交握,优美地安置在小腹上。呼吸轻浅,不?吵不闹,安静下来。

赵淮叶等了一会儿,实在熬不住了,意识朦朦胧胧,又沉沉坠入黑甜。

偏偏,就在他彻底坠入混沌之际,耳边又幽幽传来一声:“你以前都是抱着我睡的。”

冷不丁一句,又一次将他困意惊飞,赵淮叶火气冲天,“噌”的一下坐起,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底布满血丝,怒气冲冲地看着她:“你到底想——”

他想问她,到底想怎么样?他提出的办法,她不肯接受。她要生?自己的孩子,他也都尽量满足她。可她能不能不闹?!

然而,话说到一半,就硬生?生?卡住了。

昏暗的光线下,她莹白的脸上落满了泪,不?知何时哭的,又或许是她一直在哭,只是无声无息,尽量不吵到他。

赵淮叶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憋得他难受!

气恼!憋闷!烦透了!

他一张脸绷得紧紧的,胸膛剧烈起伏,忽然一掀被子,撩开帐幔走下去。

穿上鞋,匆匆拿起衣服,一边穿着一边往外走:“我回?宣明殿!”

路过桌上摊开的逃跑小包袱,他看也没看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赵淮叶(咚咚撞墙):想死!我现在就是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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