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第 170 章

苏敏官拨开人群,挤到舷窗前一看,果然,码头上竟有巡捕数十,荷着枪,排成队列,一个个的盘查下船的乘客!

无怪队伍走得那么慢。码头和街道之间的空地上,已经围起了临时的栅栏。乘客们被圈在里面。洋人还好,盘问几句就让过;头等舱里的高等?华人也没受太多诘难;但普通二三等?舱乘客就要等?待许久,几分钟才放出来一个。

江高升火急火燎:“难道官兵知道我们船里夹带旁人了?”

苏敏官沉默片刻,摇摇头。

在九江时还一切顺利。两三日的水上航程,轮船可谓与世隔绝,就算有人想告密,也没这个机会。

况且,为了避税,露娜挂的是英国旗。大清官兵就算要搜查,也得走一走基本的手续。

而码头那些排兵布阵的巡捕,若是汉口租界方面派来,他们根本不会?管太平军叛乱之事。

他转头,命令洪春魁:“先带他们回舱。”

情?况不明,小心为上。

轮船在汉口停泊过夜,等?这一波排查过了,再找时间下船便是。

可等了一顿饭工夫,码头的巡捕有增无减,街上干脆开始戒严了!

连带着水面上也多了几艘巡查快艇,来回来去的摆排面。

所有船工伙计都没见过这架势。

底下接应的船工倒是第一时间就去打听,得到一串不耐烦的回答:“问什么问,执行公务,配合就是!你们既是本分船行,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什么怕!”

苏敏官脸色微微一沉。

这意思大伙都明白。原本老板亲自跟船,就是来监督验收的。最好让他当个甩手掌柜,不能什么事都让他面面俱到的管,要不底下人是干什么吃的?

不料这轮船客运第一趟,幺蛾子实在有点多。平心而论,寻常华商还真应付不过来。

谁让洋人在水面上处处有特权,而华人只能被处处使绊子呢。

江高升赶紧使个眼色。几个船工同?时请命:“小的再去找人问问……嗯,不过最好带点银两……”

“不用了。”甲板上风风火火跑来个小姑娘,面对一众无措的船工伙计,清晰说道:“我知道为什么。”

林玉婵指着汉口租界内最高的一栋洋楼,道:“赫德每年都要巡视各地海关。瞧,江汉关上挂出了格子旗,说明他正在里面办公呢。”

江汉关大楼她没亲眼见过,然而在上海海关总署墙上挂着各地海关的风景素描,她早就看熟了,因此一眼认了出来。

赫德每年两次巡查各地海关,他所到之处,海关大楼便挂一面格子旗,这也是内部人士才知晓的惯例。

从三品大员莅临汉口,当地的虾兵蟹将为了巴结他,排场倒做挺大。戒严都安排上了。

苏敏官再次对这姑娘刮目相看,问:“他待多久?”

这林玉婵就不知道了,迟疑道:“看事情?多寡,没个定数。但总不会?在这儿过年吧……”

大家都苦笑。露娜在汉口只泊两日。要是这两日天天戒严,那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把一船反贼拉回南京,送回曾国藩手里。

林玉婵自告奋勇,拎起小挎包就下船。

“我去帮你们问!”

好歹跟赫德有两年交情,她这张脸还是可以刷一刷的。

“等?等?。”

苏敏官含笑叫住她,往她手中塞了个小荷包。

“汉口城内有十几家义兴商铺,你说对切口,可以随便使唤。另外,天黑前回来。否则我开炮轰江汉关。”

霸总宣言并没有起到太震撼的效果。林玉婵朝他甜甜一笑,下了舷梯。

然后随手打开他给的荷包——

“哇!”

银票加银元。有零有整,约莫一百两。是她的“活动经费”。

林玉婵这下感动莫名,朝船上的霸总挥手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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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婵花三分钟通过了盘查,顺利离开码头。

武汉三镇扼束江湖,襟带吴楚,控接湘川。运输漕粮、淮盐的沙船云集,风帆摇曳,千万成群,浓墨重彩。

长江流自地平线尽头。江滩辽阔,江岸对侧,残破的黄鹤楼清晰可见。眼前,汉口租界轮廓分明,一排整齐的洋房和宽敞的码头,是最先迎接远来之客的一道风景。

汉口,这个富有历史盛名的中南重镇,缓缓铺开在眼前。

租界和华界之间的隔离高墙正在修筑当中,蚂蚁般的民工来来去去。听到轮船鸣笛,纷纷停下来看。

如果说,上海是中国近代对外?贸易的起始点,汉口则是长江中上游或中西部地区的转运贸易中心。和前几日到过的那些开埠港口不一样,汉口贸易兴隆,各种土货洋货堆满江岸。粗略一看,不仅有棉花茶叶,更有芝麻、大豆、花生、桐油、禽蛋、牛羊皮、药材、生漆、丝绸、盐、糖、米、木……

分门别类,都有各自贸易的小市场,另有各路商帮会馆,也是兴隆旺盛。

无怪武汉被西洋人称为“东方芝加哥”,自开埠以来,繁华程度直追上海。

林玉婵果然看到几家门口有铜钱标志的商铺,但都不是什么大生意——一家看风水算命的,一家卖鸡毛掸子的,还有一家剃头的——她试探着进去聊了几句,里头的老板伙计果然是同道,也知道今日有义兴轮船进港,都竖着三根手指,笑眯眯地跟林玉婵寒暄:“烦姑娘回去替小的张罗一声,同?乡兄弟来剃头半价,我家手艺绝对是汉口第一!”

林玉婵感慨,有个全国连锁黑帮果然很方便,连剃头都有人管。

却不知哪一家,是当初向苏敏官预警“土匪袭击”的狠人呢?

今日因着赫德驾临,租界外?墙巡捕林立,许多街道都戒严。穿着西式制服的海关职员正在访问商铺码头,调查记录贸易情?况。

林玉婵辨认这些职员的面孔,失望地发现,大多不认识……

看来赫德招了不少新人。

正盘算,忽然有人从背后用英语叫她:“林小姐!”

她讶然回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麦……麦加利经理?”

渣打银行的金发洋人经理,居然也出现在汉口,神气活现地拄着手杖,后头跟着好几个中国仆人。

“哈哈,想不到吧,渣打银行要在汉口开分行了,即将成为汉口第一家外资银行,在下这次是来选址的。”麦加利经理对她十分热情,摘下礼帽,笑道,“我们都听说啦,林小姐眼下掌管博雅公司,资金雄厚,贸易范围广泛……欢迎林小姐日后多多光顾渣打银行办理业务。能服务您这样年轻貌美的女士,我等?不胜荣幸……”

麦加利经理的一张嘴照例抹了蜜,一口标准英文听得人耳朵熨帖。对女士的态度更是让人无可挑剔。他微微躬身,含笑看着她的手,等?她伸出来握。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玉婵也勾一勾嘴角,谦虚道:“过奖。”

跟容闳交接各种财务手续、以及跟宝顺洋行交易原棉的时候,她也跑过不少次渣打银行,里面的职员们再也不敢狗眼看人低;麦加利经理也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中国姑娘,一次两次拿着大额支票也许是凭运气,但再三再四地光顾他们银行,实在很有赚钱的潜力。

但林玉婵并没有跟他握手,只是淡淡一笑:“可是抱歉,我没有监护人呀,您忘了?”

麦加利经理脸色一黑。她还挺记仇!

“林小姐有所不知,为了照顾您这样的单身女性客户,我们渣打银行特意制定新规。您可以申请将大清政府作?为您的监护人,只要缴纳一定保证金,就可以在没有男性亲属的前提下,办理开户手续。您要理解,这并不是偏见,而是出于对单身女士的保护……”

林玉婵心想拉倒吧。等?大清亡了,你们别把我的钱给眯了。

跟麦加利经理比商业假笑,她甘拜下风。听他说几句话,假笑就挂不住,变成轻微的冷笑。

麦加利经理脸上闪过不悦之色,依旧礼貌地微笑,熟练地运用中国成语:“我们是破例邀请,林小姐不要不识抬举……”

“我还有事。再见。”

林玉婵撂下最后一句话,正要优雅转身,身边又有人开口。

“嗬,林小姐,脾气见长啊。”

林玉婵惊喜回头:“哟,赫大人。”

赫德还是喜欢亲力亲为,放着江汉关暖和的办公室不待,披着风衣,冒着严寒,亲自出来考察。白皙的脸庞冻得微微发红。

后头跟着两个随从,都在搓手跺脚,胳膊底下夹着厚厚的文件笔记。

林玉婵呵热双手,高高兴兴跟赫德握了一握。

跟旁边那个歧视大王相比,臭脾气工作狂鬼佬显得无比顺眼。

“赫大人气色甚佳呀,”她过分热情地寒暄,“海关招的新人面貌都不错,都是踏实肯干的苗子……江汉关大楼也漂亮,把?旁边的教堂都比下去啦!”

麦加利经理被她厚此薄彼地晾在一旁,十分尴尬。

“那、两位聊,再见……”

得罪林姑娘还没什么,海关可是他的超级大客户。为着这层关系,他不得不捏着鼻子跟赫德那个Mick(爱尔兰乡巴佬)周旋,每天祈祷大清政府赶紧把?他换掉。

赫德今日看来心情?不错,面色和蔼,笑着跟林玉婵问候闲聊:“看来生意做得不错,来拓展业务的?”

林玉婵赶紧谦虚:“给股东打工罢了,出来长长见识。”

赫德含笑看她一眼:“正巧,今晚有个酒会?,林小姐要不要作?为我的客人,去长长见识?”

林玉婵:“这……”

她答应苏敏官,天黑前回船。

犹豫的工夫,已经走出十几步远。

赫德收了笑容,轻声道:“行啦,ey(伦敦佬)听不见了,省省嗓子。”

林玉婵轻轻一吐舌尖。

她以为自己在利用赫德臊麦加利,其实赫德也在利用她做同?样的事……

ey真是不招人待见啊……

赫德停在租界栅栏门口,绿色的眼睛将林玉婵打量一番,微微笑道:“广方言馆进展顺利,等?第一批学生结业之时,林小姐会?收到结业典礼的邀请函。另外,我知道林小姐想要继续与海关合作?,提供精制红茶。但很抱歉,明年的招标我不会?给你任何倾斜,你需要凭能力投标竞争。还有……我在原棉出口报税单上看到了你的名字。虽然数额不大,但还要恭喜发财。现在我要去办公了。失陪。”

说毕,从随从手中接过手套。

林玉婵:“哎,等?等?……”

忙成这样啊?

那她也没法旁敲侧击了,尽量显得不经意,直接问:“赫大人留步。不知您要在汉口待多久?”

“问这做什么?”赫德丝毫不透底,笑道,“有事请去江汉关预约我的秘书。再见。”

林玉婵气得心里骂一句Mick。

露娜只停两天。

她追上一步,语气带了点刺,道:“大人如今越来越像大清的官了。出行排场够大的。这只要您在汉口待一天,码头街道全戒严,附近百姓走动都不方便?”

赫德轻微哼一声。林小姐还是那么天不怕地不怕,也就是看准了他们英国人非要秉承绅士风度,不会?跟年轻小姐计较。要是换个脑满肠肥的旗人大官,她敢这么说话吗。

不过……谁让他是先进国度的文明人呢。

被个平民小姑娘怼两句,他又不掉块肉。

他微微一笑,心平气和地解释:“林小姐,你是没生着红头发绿眼睛。汉口最近排外?风潮强烈,我来了短短几日,已躲过三次袭击……”

他话?音未落,突然脸色一变,抄起林玉婵胳膊,迅速往栅栏后一躲。

与此同?时,哗啦一声,臭气熏天。一个竹筐滚在地上。

两个随从本来行在赫德身后,这下躲闪不及,不幸被臭鱼烂虾淋了一身,破口大骂。

巡捕迅速出动,喊叫着去追那扔臭鱼的。

沿街有人用武汉方言叫骂:“板马日养的,你个番鬼给老子滚出克!……”

一句话没骂完,已经被长腿巡捕截住,大棍子打在身上,几声哀嚎。

林玉婵退后两步,躲开脚下的臭水,神色复杂。

赫德摊手,看看两边全副武装的巡捕,讥讽笑道:“瞧,他们对所有不了解的东西和人物都充满敌意,而且只会挑手无寸铁的人欺负。”

林玉婵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怪谁呢?怪你那些挑起鸦片战争的同?胞吧。

不过这话?说出来,友谊的小船马上就翻。她不逞这没必要的口舌之快。

她只是耸一耸肩,说:“武汉民风彪悍,不似上海,对吧?”

臭鱼算什么。往后几十年,辛亥革命第一枪在这里打响,大清自此而亡。

就不拿这话?吓唬人了。

她摸出两条干净手帕,递给两位倒霉的随从。

随从见她是赫德熟人,连忙接过,受宠若惊地道谢:“有劳姑娘。谢谢。”

然后慌慌张张擦手擦鞋。

林玉婵这下没法再赖着赫德了,跟他道别,然后故作?天真,最后努力一句:“那、起码码头的哨卡可不可以撤掉?上船下船很不方便的……”

赫德朝她举帽,微笑道:“我会?吩咐下去,让他们不要为难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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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婵点点头,目送赫德进入江汉关大楼。

再坚持问下去,怕是赫德会起疑。

只能回去通知苏敏官,总税务司大人一时半会?走不得,不如让那些太平军反贼趁夜下船,能不能逃走看运气。

但……还是心有不甘。

苏敏官给了她一百两银子活动经费,她还一文钱没用呢。

其实办法也有。譬如,花钱请当地天地会势力小打小闹,给这里的排外?骚乱升个级,弄出点伤亡来。赫德为保安全,多半会?提前离开。

但这种事风险太大,也会?牵涉无辜。林玉婵也就是YY一下。

她转而回忆赫德的话?:汉口最近有排外?风潮,他这才会?格外小心,风声鹤唳,以致戒严。

为什么呢……

轮船停靠的其他开埠港口,商业体量成倍增加,当地人忙着招商引资,对外国人整体还是欢迎的。

就算洋人傲慢无礼,仗势欺人,大清百姓习惯了忍辱负重,也不太会奋起反抗。

除非是真的发生了很过分的事——譬如有洋官洋教士侵占土地、奸污妇女、随意打杀平民,这才会?激起民愤。但这民愤多半也会?被当地官府迅速平息下去。

最近没听说汉口有什么大宗的教案。

林玉婵跨过没建好的隔离墙,看到不少小贩也谨慎地越界,在巡捕往来的间隙,抓紧时间朝洋人兜售廉价商品吃食。江边一座正在奠基中的大教堂,穿着破棉服的苦力身上散发臭味,正在咬牙搬石头,脸上迸出青筋。一对洋人牧师夫妇在旁观看。

“太不体面了。敬神的教堂怎能有如此肮脏的修筑过程。”洋牧师围着毛皮围巾,捂着鼻子,命令通译,“张,让他们把这些污秽的衣服换掉,否则明天不要来上工了。”

那个姓张的通译苦笑道:“这些人怕是没有第二件棉衣啊。”

洋牧师皱眉:“让他们去做啊!否则拿我的工钱做什么,买鸦片抽吗?”

通译没办法,用当地方言喝令苦力:“洋老爷嫌你们衣服脏,明天记着,都把衣裳翻个面儿再穿!”

苦力们顶着一张张麻木的脸,对此充耳不闻,肿胀的双手抱着石头砖,石头上染了皲裂的血。

林玉婵格外打量一眼那牧师。袍子上的徽章不认识,不知是哪个教派的。

不过,连这样的人都没被扔臭鱼,说明“排外?”之事另有源头。

再穿过两条街,她皱了皱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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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熟悉的臭味迎面袭来。再一抬头,远处空地上一片狼藉。

几十个中国人围着个红砖大楼,抡拳怒骂。方言她乍然听不太懂,但觉每滴口水里都带脏字儿。

红砖楼门口挂着木牌,上书“顺丰砖茶厂”。

墙角下污水横流,铺着死状各异的臭鱼烂虾,俨然一个悲惨的万鱼坑。

几个大眼睛大鼻子洋人躲在门内,嘴里叽里咕噜,打着手势,似是分辩,似是吵架。对面一群华人根本不听,也听不懂,声音愈发沸腾。

“懦夫,出来!”

“断子绝孙的番鬼,明日出门就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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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婵停住了脚步,躲到几个看热闹的路人身后。

原来此处才是正餐。方才朝着赫德扔过去的臭鱼,只是一筐丢错了地方的“弹药”而已。

两个巡捕端着洋枪,严阵以待,却也不敢妄动。

“顺丰砖茶厂……”林玉婵心里盘算,“洋人开的茶厂?”

管洋人叫“懦夫”,她在别处没听过,看来是汉口人民的独特创造。

再看围着的一群华人,不少人号服上有淡淡的茶香烟火味,看样子也是当地茶行茶厂的人。

“我们汉口茶叶公所不是任人欺负的怂蛋!”领头一个小老板声音洪亮,举着个拖把?喊道,“茶叶是中国人的生意,洋人凭什么进来捣乱!大家上!把?那懦夫的妖物砸了!”

一群人齐声附和,作?势要冲。被巡捕晃晃枪口,又赶了回去。

忽然胳膊一紧,有人将她一把?拽到身边。

“啊,林小姐,你一定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有人急切地用英文说,“快跟这些傻瓜蛋澄清一下,我们外国人开茶厂,旨在公平竞争,并不想砸他们生意……”

林玉婵吓了一跳,挣扎出来抬头一看——

“维克多?”

维克多撩着一头金发,又惊又喜。

“来来,进去喝杯热茶。你不会?是专门来汉口找我的吧?”

林玉婵惊讶之后,恼怒上头,冷冷道:“你怎么在此处?既然是随赫大人来出差,不在海关办公?”

维克多手点嘴唇,笑着答道:“这茶厂是我老乡办的,我也投了一点钱,顺便来看看。”

林玉婵蹙眉:“海关什么时候改规矩了?还许你搞副业?”

维克多:“嘘,不要乱讲嘛。”

然后悄悄踮脚看远处,确认她那个黑帮男友不在,便凑过一张五官立体的脸,打算一亲芳泽——

啪!

林玉婵这回不客气。维克多来到中国三年,今天挨了第二个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维克多: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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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武汉三镇现在还没合体,但武汉的叫法很早就有。咸丰年间,湖北巡抚胡林翼在其奏章、函牍中常用“武汉”两字,如“武汉为荆襄咽喉”、“若使武汉克复”、“武汉两城对峙”等等,显然也是指武昌、汉阳(当然也包括了汉口)两地的,“武汉”实际上应读作“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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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给彪悍的武汉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