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衡是县令之女。
因最近镇上涌入大批流民,扰乱治安,她自恃会点武艺,从母亲那儿要来了令牌,带着一队家丁上街安市。
当她巡逻至菜市场旁边的街道时,听得流民一阵喧哗动乱。她还来不及前去制止,便见几十人围聚的动荡,被一个纤纤少年用一根长棍平息了。
世间极少男子习武,更何况达到他那种以一敌十的级别。少年身法极为出色,饶是穆衡醉心武学多年,也未见过这般起招强悍落招却又点到即止的棍法。
她对他颇为好奇,站在街口观察了好久。
少年长得很是清秀,打人的时候像一只下山的猛虎威慑四野,不打人的时候柔软得像一只兔子蹲在窝边。穿着不合身的女人衣着,却全无羞涩,大方地招徕客人。
他卖汤剂,还卖配方,在穆衡眼里已是非常人之举。之后又见他将贩卖的吃食赠予她人,更觉值得一交。
穆衡收了手中折扇,朝宁晏走去,拱手见礼。
“当街施食,公子好仁义!小某名唤穆衡,冒问公子名讳,以及方才那套棍法,师从何方高人?”
“客气。我叫宁晏,教我这套棍法的是少林寺空闻主持。”
空闻?闻所未闻。大概是不想让人知道师承,乱编的吧。
那一刻,读了太多江湖话本的杜衡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了完整的故事:绝世高手退隐江湖,于山野之间偶遇一个骨骼清奇的小孩,本是传女不传男的绝世武功,却为他破了例。当然,教授武功的唯一条件就是,永远不得说出师门。
而当少年学成出师,高手拂袖飘然而去,江湖不见,只余空山闻风。
穆衡被自己的脑补说服了,吹嘘道:“宁公子棍法,精绝潇洒,远可攻近可守,绞、缠、撩、挂、截、断均如行云流水,全凭腕力巧劲。轻身而重击,折物而不伤。实在佩服!”
宁晏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武林知音,开心得直摆手:“一般而已。不值一提。”
穆衡见宁晏性格洒脱,便冒昧地凑近,打开扇面对外遮住两人的脸,低声道:“不知宁公子,可否授技?”
“你想学?”
“你可愿教?”
宁晏这倒没有什么不乐意的,只是这套棍法对身体柔韧度有很高的要求,他穿来后拉了好久的筋,才硬生生开了跨。
他以前开蒙早,能把自己手脚盘成一个球的年纪就练武了,根本不知开胯有何难度。穿过来用原主的身体,十八年没动过的胯,第一次试着拉开,才发现属实是人间酷刑。
当时疼到原地飞升,他都感觉不到蛋蛋了。
但开胯如开挂,万武胯为首。想要精进武学,打通三焦和任督二脉,这个是入道必经。
说回眼前这位衣着不俗的小姐。她骨架很大,又生得骨头硬朗,怎么看都不像能吃开胯的苦。
但既然主动上门了,生意还是要做的。
“可以,有点小贵。”
“多少?”
想当初宁晏学这套棍法,人家少林寺非但没收学费,还管了一个月的斋饭。此刻宁晏急需用钱,自然不能像出家人那般慈悲为怀。
一闭眼一横心,比出两根手指。
二两银子。
搏一搏,穷汉变富婆。
有了这二两,他就能还宁三的账了!离笑傲江湖又近一大步!
“二……二百两?!”穆衡吃惊。
宁晏也是一惊,心理价位被百倍出价直接击碎,一时忘了反驳。
穆衡一把收拢折扇,感动又感慨。
“太便宜了!宁公子真是宅心仁厚,轻财重义!这套棍法,便说千金也不为过。一介男子竟有如此胸襟,穆某佩服!”
……
似乎是怕宁晏反悔,穆衡当场掏了一袋银子:“江湖规矩,先付一成定金。这里是二十一两。多一两,就当是小某买下宁公子的吃食赈济流民。”
穆衡身后的家丁赶紧捧场,混在人群中喊了声:“穆小姐不愧是穆县令家的女儿,体恤爱民!我等佩服!”
流民们也赶紧鞠躬作揖谢过穆衡。看着穆衡一脸骄傲地摆手,说着“分内之事,不值一提”,宁晏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她。
对了,自己以前也是这般。为求武艺不惜一掷千金,又好仗义疏财,博得世间幸名。
如今调了身份,宁晏以旁观者的角度看,这种行为——“嗯,我果然是个很棒的人!我就想和我这样乱花钱的人做朋友!”
于是,相看投契的两人,又以江湖儿女快意恩仇的速度,结为莫逆。
卷了摊子,宁晏跟着穆衡回她家。
穆衡一进家门连饭都顾不上,就急可不待将宁晏请进了练武场。
说是练武场,也就是一块不大的小院,摆放着一些斧钺刀剑。
宁晏知她心急,首先点拨八字真诀。
“欲练此功,必先开胯。”
“我能开,但得开成什么程度?”
宁晏做出示范。
先来单脚一字马,然后横跳劈了叉。
穆衡的脸当场就红了。
在宁晏腿打直的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凸痕。
她是没想到,宁晏个子小小,还真有点料。
宁晏见穆衡的反应,十分得意。
当初他当着王姐表演劈叉的时候,她俩反应一模一样。
王姐甚至被他绝佳的身体柔韧度惊得咳嗽了半天,就捂着嘴,又像是捂着脸,憋得脸和脖子都红透了。
最后王姐憋出一句话:“当着我的面……你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你可……真是……好能耐啊!”朕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男!不守男德!脸都不要了!
王姐不爱夸人,刀子嘴斗斧心。又因宁晏当初趁人之危,在王姐面前总是有些唯喏羞愧。难得得她一句表扬,宁晏被夸得也有点不好意思,小脸也是微微发烧。
“过奖过奖。我还会其他的动作,要不给你过一遍?”
“不过要脱了衣服才好弄,这个衣服太大了,影响我实力。”
宁晏跃跃欲试的表演,却被王姐突然动了肺气咳出血给叫停了。
回忆至此,宁晏还是觉得可惜。
“让我看看你的。”宁晏对穆衡道。
???
“你开一下,我看你能开到什么程度。”
穆衡这才狠狠擦了擦滚烫的脸,竖着身子往下压。
宁晏果断握住她的腰掰正,要他横着往下压。
江湖老师傅们宁传十手拳,不传一手胯,一胯顶十拳,看家功夫都在胯。
但宁晏收了人家二百两,怎能不尽心,怎会藏一手?
长痛不如短痛,今天这闭合的髋骨遇到你的专业武术教头宁少侠,就算是千斤的城门,也得打开!
穆府后院传出了杀猪般的惨嚎。
当就近的家丁们赶到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她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们看到,三小姐和她请回来的少年相对着开胯坐,少年的脚还抵着三小姐的踝,努力往更开了推。
场面一度,不可描述。
宛如某种婚前小本本,画的某些小姿势。
家丁拿不住主意,准备请老太爷来。
老太爷最疼幺孙女,早听见动静,已经杵着拐一瘸一拐踱来。
孙女被虐得不成人形,眼泪都疼出来了。
老太爷见此场景也满眼是泪。倒不是心疼,而是感动。
他家十七岁的武痴,终于开窍了,会带男人回家了。
今年五倍人丁税,该是可以不用交了。
其实钱不钱的,穆家这种大户人家也不在乎。主要是明年能不能抱重孙女,这很重要。
但看这对小年轻玩的动作,明年很有指望。便吩咐家丁,请女主回来,这门亲事得赶紧定下。
宁晏被围观练武,好一会儿才明白大家的欲言又止是什么意思,赶紧起身。想要搀穆衡,还是抽回了手。
江湖儿女在练武时确实会模糊性别,难免肢体授受。宁晏觉得是自己欠考虑了。
和他这种已经与王姐拜堂成亲的人不同,穆衡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穆衡!光天化日,竟做出如此败坏门风之举!”
一道颇有威压的女声传来,宁晏见方才还疼得直哆嗦的穆衡像被点了穴,连眼都不敢眨了。
来者是穆衡母亲,穆县令。宁晏看她穿着沾了不少泥土的官袍,身材气度无一不是轩昂之姿,一双眼睛清白分明,确有不怒自威的气魄。
每一个乱花钱的少侠背后,都有一个心狠手重想修理孽子的老子。当初的宁晏是,现在的穆衡也是。
她的母亲当场就请了家法。
接下来又是府上基本流程,幺孙女哭,老太爷护,只能打了几棍以示惩戒。
好歹解除误会后,穆县令也只对宁晏致歉,对同样被冤枉还挨了几棍子的穆衡,完全不予理睬。
此时已是午后,穆衡和她母亲都还没来得及吃午饭。穆县令让厨房多备几个菜,算是给客人赔礼。
宁晏也不矫情,上桌后看到眼前的菜都是寻常人家的吃食,并没有一般官老爷的豪奢浪费,对穆家上下更是欣赏了。
穆衡记吃不记打,席间就和母亲说宁晏功夫多么好,被流民抢了也不计较,还给流民分了吃的,她可是佩服。
“对了,他卖的避暑汤剂还给方子,要人自己能熬了喝呢!”
老太爷用过午饭,却还是一脸喜气地坐在一旁,给孙女夹菜。见孙女夸人时的兴奋劲,眼珠子就没离开过小公子,便不停地给女儿使眼色。
穆县令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宁晏,观他举止得体大方,虽以世间男子德行判断略有孟浪,但在山野乡村,也算是真性情。听穆衡所言,他恃强但绝不凌弱,贩夫却处处磊落,是个心性极好的。
她微微咳嗽,开了口。
“宁公子家中还有何人,父母可还健康,是否定了人家?”
宁晏一听,就明白打什么官腔。
县令在查户籍?官府想让我交税?那是不可能的。
宁晏笑对:“我家住宁家村,父母已故,我已成婚,有了妻主。”
哐当——席间,有一双筷子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援引中医经络说法,开胯通肝经肾经,通任督二脉。
总之,在宁少侠眼里,要想身体武功好,开胯劈叉少不了。
他决计也要给王姐开胯:她那身子这么弱,就是没开胯。
开胯有风险,请在专业人士宁少侠的指导下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