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秦第一反应还是不相信。
别的不说,昨儿老伴可是结结实实拿回来一千五百块钱,这要是抱养的,爹娘指定不会愿意分这个钱。
等送走严敏,孟秦就悄摸地打量着老伴。
眉头没皱成川字,嘴角也挂着笑,这会摸着手裁本正复习。
孟秦撑着下巴,戳了戳他,“三哥。”
“恩?”秦则方抬头。
“我闲得慌。”想听八卦!
秦则方注意到媳妇一双眼睛不住地打量他手中拿的纸笔,恍然大悟,“闲着也是闲着,我教你识字吧。”
“……”
“先从你的名字开始,我先写给你看。”
“…… ……”
“看,孟秦。”秦则方还挺喜欢媳妇的名字。
孟秦扯了扯嘴角,看向老伴写在纸张上的两个字,一笔一划都板板正正,跟个小学生似的。
她手指头点在第二个字上,“三哥姓的也是这个秦?”
“对。”秦则方斜着胳膊,方便媳妇看,“这两个字,都能当做姓氏来用,这样,我明天去废品站看看,能不能淘到百家姓和千字文。”
都是用来启蒙的书。
“大娘家三孙子不是已经上小学二年级了,问问他一年级的书还在不在?没必要花钱再买。”
“你什么时候跟大娘关系这么好?”秦则方疑惑,以前见面顶多打个招呼的人。
孟秦停顿片刻,单手拖着下巴,“还不是我人见人爱。”
不过想想,上辈子薛琴没小产之前,她顾忌着婆婆跟大娘之间的撕得厉害,确实能避就避。
现在不管,她要随心。
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看了眼小桌上放的饭盒,大娘又是鱼汤又是白肉,反倒是她正经婆家半点东西不见,哦,不说东西了,人都没见个影。
“你要是不方便,等出院我自己去问。”
毕竟她上辈子正经学过几年,百家姓和千字文上的字都认识,就没必要再浪费这个钱。
“我下午去,顺便问问房子钥匙什么时候能拿。”
孟秦来了兴趣,“你去看过房间多大没?”
秦则方回忆,“是三合院的西厢房,靠外墙的那间屋,有四十多平,前头住的人有加隔板,隔了三间房。”
孟秦光是想想都挤得慌。
秦则方看媳妇心思都写脸上,笑着解释,“他家老人住在乡下,但是他和媳妇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儿子和女儿都大了要避嫌,就他们夫妻睡一间,男孩一间,女孩一间。”
隔板竖起来,上下床靠墙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在角落,正好剩个人走动的道,但凡胖点都挤不进去。
“等我们拿到房子就全拆了,到时候再添两样家具,找二姐夫打。”他二姐夫就是做木匠的,雕刻功夫在他们公社都是出了名的。
孟秦倒吸一口凉气,“他工作为什么不给儿子接班?现在回乡下种地更难。”
全是放卫星放得。
至于放映员这个岗位需要技术,拿了工作转岗也好啊。
“大儿子才十二。”
孟秦倒推一下,放映员最多四十,断了腿后半辈子难了。
她突然说:“你可要好好的。”
秦则方抬头。
孟秦避开他直勾勾看过来的双眼,说:“你要是出事,我肯定改嫁。”
秦则方:“别想。”
孟秦瞪他,“你说得又不算。”
秦则方垂下头,继续摆弄他的手裁本,忽然说:“我肯定好好的。”
孟秦愣住,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
然而他们想好好的,有人偏不让。
隔天,孟秦前脚把老伴从病床边赶去上班,后脚就迎来已经出嫁的二姑子。
闯到病床前,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惹得病房里的其他人全部看过来。
孟秦望着秦念念,瘦得脸上没有二两肉,颧骨显高也显刻薄,一双眼睛到处转,看着就不安分。
幸好老伴跟他二姐不像。
孟秦直接打断她,“二姐,这是医院,你声音小点,别影响其他病人休息。”
秦念念一下子梗住,没想到孟秦敢跟她呛声。
自打要嫁给她弟弟,见孟秦的几次,哪次不是让干什么干什么,现在是觉得分家了,头上没公婆压着,对她这个出嫁的二姑子也能直起腰板来!
秦念念看她低着头手里还在玩东西,气得直接上前抢过来,反手就扔在墙上。
啪!
还未装订的手抄纸散落一地。
孟秦气红了眼,那可是昨晚上老伴熬夜给她裁来识字的。
她就手抄起床头小桌上的茶缸,狠狠地朝她嘴巴掷去。
哐当!
“唔……”秦念念吃疼,当场捂住湿淋淋的嘴巴蹲在原地,满嘴的血腥味,松开手一看,牙齿磕到下嘴唇,破皮了。
“你他.妈还来劲了,动手是吧,别以为你肚子里多块肉我就不敢打你。”秦念念抓着床尾猛地站起来,冲过来要动手,被对面陪床的男人拽住棉袄。
“你谁啊,这是医院,可不是你闹事的地方。”男人说着看向孟秦,“这是你家亲戚?”
“我爱人他二姐,不满意家里分家。”孟秦眼角泛红,虚弱地坐靠在床头,单手覆着肚子好不可怜。
人都同情弱者,一句话就博得不少人同情。
拽住秦念念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昨天有人来给孟秦送肉,男人他媳妇羡慕地夸了一句,双方才顺嘴聊了几句,也顺势知道孟秦是来安胎的。
夫妻俩就不同,他们是来堕胎的。
并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现在都讲究多子多福,可偏偏他媳妇怀上的是宫外孕,不能要,所以在知道孟秦保住了孩子后,都替她高兴。
夫妻俩也见过孟秦喝药吐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医生护士都再三叮嘱要小心养着,这哪来的疯女人瞎闹。
男人脸色阴沉地说:“看你岁数已经嫁人了吧,多大脸啊出嫁的小姑子回来过问分家的事。”
“关你屁事。”
隔壁床老太太也附和道,“树大分枝,人大分家,亘古不变的道理,分家有什么问题,也该你兄弟和爹娘商量才对。”
“不是分家……”
其他人听着不禁点头。
“就是就是,谁家愿意分家的时候出嫁女来掺和,这不搅事么。”
“你们!”
秦念念一时之间有嘴都说不清楚。
她是来问分家的事吗?
不是!
她是来问孟秦,为什么要搅黄她的工作。
明明昨天特和薛琴都办完交接手续,只等她爹把买来的工作兑给薛琴。
在得知爹娘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减少了喜宴,她借口工作就拉着男人提前回家,下午还去上了半天工,一切都好好的。
她今天高高兴兴去上班,却直接被人给赶出去。
领导说薛家把工作给要回去了。
她问了一圈子,才从其他售货员的嘴巴里拼凑到有用的信息。
薛家故意散播消息,说昨儿办手续时专门留的个心眼少道手续,就是怕她空手套白狼,等了一天一夜秦家都没兑现买工作的承诺,薛家自然要把自己家的工作给要回去。
秦念念当时呕死。
站在大太阳下,那么多人看她的眼神能活活闷死人。
盼了这么长时间的工作就这么飞了,她恼火到不行,冲回娘家找爹娘质问,这才得知前因后果。
原来昨儿因为结个婚弄得四不像,薛母就放话聘礼彩礼可以少,必须见到工作才让嫁,说是她薛家的工作都给出去了。
她爹没意见,可薛琴去交接时,人家说工作早早卖掉,薛家这下不干了,咬死不嫁。
再一问为什么原先商量好的聘礼彩礼会少,才知道是孟秦在里头捣鬼,就因为她嫁的潦草,也不想别人嫁得好。
也不想想自己一个柴火妞儿能嫁到城里,已经是祖坟冒青烟,现在还联合她娘的死对头妯娌来添堵。
秦念念认为得好好教教这弟媳妇规矩。
大伯在厂里拿的是实权,大娘又是长辈,她不好说,孟秦还不能训了。
于是要到地址,满肚子火撺掇着她到了医院,谁知道又落得满屋人敌视。
说得是分家的事嘛!
她都出嫁了,分家跟她有屁关系。
秦念念心头火烧着,一双眼睛死死刮着孟秦。
孟秦看一眼,突然捂着肚子喊疼,求助旁人,“能帮忙喊下医生吗?我害怕。”
秦念念就看不得女人做可怜巴巴的样,“你装什么,我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你。”
抓着他的男人看秦念念一脸冷漠,气得吼她一声,“闭嘴。”
秦念念反咬一口,“快松开我,不然我告你耍流氓!”
男人双眼猩红,看得秦念念心头一滞,挣扎着要喊。
孟秦打断她,“这位同志,麻烦你帮我报警,你放心,我们在场人都看着呢,如果她告你,我们都是证人。”
秦念念额头青筋突起,怒吼道,“孟秦!”
孟秦浑身一抖,闭眼晕倒在病床上,耳边瞬间一片嘈杂。
“护士,快!”
“都散开点,给让个路。”
“医生来了,赶紧看看别出什么事。”
“这女人交给保卫科……报警……调查……赶紧赶出去。”
“跟我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