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分了?”孟秦不敢置信。
老伴咋支棱的!
秦则方坐在病床边上,“爹娘还是讲道理的。”
“?”
孟秦想锤人,她上辈和鬼吵了二十年啊。
她擒住老伴胳膊,往跟前拽近一些,“行,就当他们讲道理,那你好好和我唠唠,分家我们都得了啥。”
秦则方望着近在咫尺的媳妇,看看小鼻子怪秀气,再瞅瞅脸蛋多了点血色,死活就是不敢对视。
孟秦一看就猜到他又要装哑巴,得知分家成功的喜悦烟消云散。
“现在住的这屋给我们不?”
“我没要房,那是厂里分给爹的。”
“那我们住哪!”
“……租房行不?”
孟秦瞬间火窜三米高!
秦则方偷瞄媳妇一眼,心慌。
【分房的事要说吗?万一被挤掉,老伴白高兴咋办。】
孟秦挑眉,火气散了点。
是了,上辈子也有这么一遭,因为五九年物资紧张,厂里福利一降再降,工人心思就有些浮动,厂领导为了安抚大家,翻年开放了一批单位福利房的名额。
可她记得最终公布的名单上没有老伴。
毕竟他进厂的年资、等级都不够看,要是之前保护厂里财产立的那个一等功没用掉,倒是还能争一争,偏偏那功劳最后奖励到了公公身上。
让公公成功从车间组长晋级成车间主任。
刚压下去的火又窜起来,奈何这是她结婚之前就发生的事,她没法翻旧账。
“那厂里这批分房有没有你?”孟秦声音凉飕飕的。
“你怎么知道?”秦则方诧异不已。
孟秦竖起两根指头,比了比自己双眼,对准他,“别想骗我。”
秦则方迟疑道,“大伯说这批分房名单上有我。”就怕公布前出现变故。
孟秦想得更多,那是不是上辈子也有这么一出,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老伴的分房名额才没了?
她坐正身子,“大伯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这么大的事不至于骗你,既然名单上有你,这房子必须拿下来,你抽空多打听打听情况,可别到嘴的鸭子又飞了。”
所以上辈子为什么没老伴?
……
“8床吃药了。”护士端个碗过来。
秦则方站起来,看着那黑漆漆的药汁皱起眉头,“护士,这药对孕妇有影响吗?”
孟秦也回过神,想起上辈子儿媳妇怀孕,发烧三十九度都没敢用药,怕对胎儿有影响。
护士说:“都是药效温和的中草药,不影响,快趁热喝,不然凉了更苦。”
孟秦光闻着那中药味道,就有点反胃,最后还是捏着鼻子硬生生灌下去,秦则方看得心疼,掏出包里装的红糖要冲水。
孟秦受不住,生含了口红糖在嘴巴里,才勉强压下那股苦味。
秦则方倒了热水凉着,问护士,“这药要喝几顿?”
“先喝两天。”
孟秦脸绿了,嘎吱嘎吱地嚼起红糖。
秦则方后脖颈一凉,老老实实保证,“我肯定保住分房名额,让孩子出生有地方住。”
孟秦这才露出笑脸,“房子你没要,钱得多给吧,家里家具又分了哪些。”
“咱们屋里的家具都能带走,钱分了一千五,不过要等明天娘去银行取出来才能给。”
嚯!一千五!
“你怎么要来的?”孟秦特好奇,婆婆那抠比手能愿意?
秦则方欲言又止,半响憋一句,“过程不重要。”
“我想听。”
秦则方身子软一半,张嘴秃噜出来,“腊八广子结婚。”
爹娘能松口,还要多亏着急结婚的弟弟帮忙。
孟秦乐了。
这还真是拿捏住了公婆的七寸,也不像老伴作风。
要说秦则广为什么这么着急?
因为小年轻心浮气躁,早早上了炕,为了扒上秦则广嫁进城里,他对象撒谎说自己怀孕了,当年小产还赖她身上呢。
等会,“娘说明天给钱?”
被坑了呀!
“娘这辈人什么时候信过银行。”
钱都是宁愿藏炕洞里,被老鼠啃个角,也不会把积蓄存进银行里的。
秦则方一愣。
孟秦失望地靠在床头,一口咬定,“明天你去要钱,一分也拿不到。”
……
秦家。
堂屋只剩下秦伯言老两口。
朱婆子耷拉着一张死人脸,没了往日的嚣张,“一千五啊!这么多钱真要分?”这跟挖她的心肝肉没区别。
更不说等小儿子结婚之后,她就要把钢铁厂的工作让出来,家一分,她没了收入来源要手心朝上,以后在儿媳妇面前腰杆还怎么直得起来!
秦伯言卷着烟丝,没好气地哼了声,“当着爹和大哥的面,这事过了明路,还能反悔不成,除非今天晚上家里钱全用了。”
“五千多……”朱婆子突然提议,“要不广子结婚大办,请个十来桌,他那对象不是想要三十六条腿,反正这聘礼是要跟嫁过来的,还是摆家里,我情愿钱都用掉……”对上秦伯言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声音越说越小。
秦伯言骂她蠢货,“你真当老大是泥捏的半点气性没有,你给广子大办想过他没。”
“我对他还不好?粮食正精贵的时候,他娶媳妇可废了二十斤高粱面!”
“广子今天要偷给他对象的粮食,都够二十斤了。”还是细面。
秦伯言虽然偏心,也要承认能干大儿子和废物小儿子之间的差距,他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小儿子真起不来,老了还能有大儿子给他养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朱婆子快急哭了。
他擦亮火柴,点燃刚搓好的烟卷,吧嗒两口,就着烟圈说:“广子对象是公社供销社的售货员?”
“提她干嘛,晦气。”
朱婆子是不喜欢孟秦,可对勾着他小儿子偷家里东西去贴补娘家的未来小儿媳妇,更是气愤,打定主意等人进门后,要好好教教。
秦伯言想起嫁到乡下的二女儿,“她跟念念婆家是一个公社吧,念念现在俩孩子都能脱手,让广子对象把售货员的工作换给念念。”
“她肯定不愿意,那可是售货员。”就算是公社的也吃香。
“家里出钱买个工作跟她换,进城不比在公社强。”秦伯言嫌弃朱婆子鼠目寸光,年轻时喜欢,能包容她大字不识,现在老了真是连句话都说不到一块,他想什么只能直说,“你那工作也不用换给广子,食堂的活不适合他,既然要花钱,广子的工作也掏钱买。”
“这倒是能花不少钱,可这么短的时间,上哪去找两份正式工。”朱婆子越想越着急,“方子明天就要来拿钱了。”
“急什么,我都看好了,原本想压压价,现在算了,钱拿来给我,你去跟广子支一声,明天一大早去找她对象把事说了,扣掉买工作的钱,剩多少都按照方子的意思,分三份。”
朱婆子撇撇嘴,突然想到,“还要扣掉喜宴钱,媒人钱和买聘礼的钱。”
秦伯言瞪她一眼,却没再反驳。
估算了下把这些全扣掉,存款还能剩个一半,分三份方子到手也有好几百,够小夫妻俩过日子的。
总该让他尝尝苦,才知道他当爹的撑起这个家有多不容易。
秦伯言揣着钱,拎着手电灯出门。
前脚一走,朱婆子就迫不及待地敲响小儿子的房门,把商量好的事告知他。
秦则广一听他和媳妇都会有工作,兴奋劲根本等不到第二天早上。
“娘,我现在就去找大琴,把这好消息告诉她。”
“黑灯瞎火的,手电筒你爹带走了,你拿啥照亮?”
“这路我熟,闭眼都能找到,娘你早点睡。”秦则广套上军大衣,一直叫迈出门后,又绕回来,眼睛盯着桌角放的粮食,就他被抓后,保卫科还回来的那份。
趁他娘不注意,抱起来就跑。
“小畜生,东西还回来!”
“娘,晚上不用给我留门。”
……
孟秦一夜好眠,早晨是被尿憋醒的。
睁开眼发现看到的还是医院发黄的天花板,悬着的心安定下来,她真的重生了。
把怀里还温热的盐水瓶拿开,起身下床,没看到老伴人,被子上还叠盖着老伴的棉外套,嫌冷套身上,缩着脖子往厕所跑。
医院的厕所是一条长坑从头连到尾,上面砌了几面半身高的墙,隔成一个个坑。
公厕味道都很重,好在早上刚清理过还算干净,孟秦选了个位置蹲下,底下冷风呼呼地吹着屁股,冻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那一刻,孟秦还冷出幻觉来。
她恍惚听见秦则广媳妇的声音。
“娘,你放心好了,我没那么傻,广哥不把工作落实,我才不会把售货员的工作换给他二姐。”
孟秦:“?”
声音越来越近,孟秦站起来,眼角正好看到门口走进来的一老一少。
还真是秦则广媳妇。
年长的妇人还在说:“还得是正式工才行,跟你提过买的什么工作没?你骗他说怀孕了,太累的可不行,容易穿帮。”
“坐办公室的,机械厂工会干事,原先男人死了,如今改嫁到隔壁省,才想起来把这工作卖掉。”
“干事好,干事好,那广子呢?”
“是钢铁厂的电影放映员,原先那个下乡摔断腿,残废了,现在要治病没办法只好卖工作。”
“这工作要技术吧,广子会?”
“不会学嘛,他爹出手工作肯定能买来。”
“也对,亲家有本事,那他哥没意见?”
“嗤,那两口子就是一对蠢货。”
孟秦:“?”
是骂她吧?
骂她!
孟秦放下外套,下台阶后一个转身撞上旁边的年轻女人。
提前小产去吧。
“啊!娘——”
“小心!”
“哎呦。”
“摔到没,谁那么不长眼。”
孟秦趁乱躲出厕所,靠墙听着里面俩人嘴巴不干不净的,衣领竖起来遮住半张脸,抬手拦住路过的清洁工。
“大娘,我要举报,里面有对母女公然偷窃国家资源!”
“谁!谁这么不要脸,屎都偷。”清洁工精神一紧。
孟秦手往里指,“你看,就在坑边趴着,太嚣张了!”
作者有话要说:米田共:我,重要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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