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陈鼎当面质疑身份,苏瑾倒是面不改色:“安王殿下离京多年,久居禹州,自然不认识我们这些新人了。”
两年前,陈鼎被派去禹州做知府,不到一年便将所有权力都拢到了自己手里,紧接着,九州各地先后有人揭竿而起。
其中多是一些被朝廷逼得连饭都吃不起的走投无路之人,从那之后,高举反旗的义军便如雨后春笋一般,接二连三地都冒了出来。
齐微也是在那时一举占领了越州,之后便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以此吸引有志之士前来投靠。
燕皇震怒,命各地知府速速派兵镇压义军,禹州离越州不算太远,况且陈鼎早已成了燕皇的心腹大患,这种事自然少不了她,燕皇第一个点的便是她的名,要她速去支援。
然而陈鼎虽然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眼光却毒辣得很,立刻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拥兵自重,跟朝廷谈起条件。
有道是虱子再小,多了也咬人,燕皇这些年穷奢极欲,国库里的钱全都被她拿去享乐了,朝廷根本没钱打仗,更别提消灭叛军了。
谈到最后,燕皇直接封陈鼎为安王,连带禹州也全权交由她来掌管,只要每年给国库上交银子就行。
谁都知道陈鼎这个安王不会安分,应下朝廷的要求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只是连皇帝不在意,其他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陈鼎的眼神从苏瑾她们身上一一扫过,扫到齐微的时候,她微微顿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玄衣使中居然还有男子。
“不知各位此次来昆城有何贵干?”陈鼎开口道。
苏瑾朝她拱了拱手,很是高冷地答到:“抱歉,安王殿下,事关机密,无可奉告。”
陈鼎挑眉:“我竟不知玄衣使何时变得如此目中无人了,居然连本王的面子都不肯给?”
苏瑾依然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职责所在,都是为陛下尽忠,还请王爷见谅。”
听到“为陛下尽忠”这句,陈鼎怀疑苏瑾是在讽刺她,不过她也确实不会拿她们怎么办。
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惹皇帝不快,她还想继续积攒实力呢,可不能这么快就跟朝廷闹翻了。
之后双方便没再多说什么,显然都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众人上了楼,齐微偷偷朝夷光使了个眼色,夷光会意,趁大家都不注意,悄悄地溜进了齐微房里。
看他偷偷摸摸,像做贼似的,关门的时候还不忘伸出头去,看有没有人看到。
“喝口茶吧。”
夷光甫一坐下,面前就多了一杯齐微递来的茶。
“什么事这么着急?”夷光放下茶杯就迫不及待地发问。
齐微答到:“我打算让苏护她们带着东西先回去,我们留在这里看看,不能让陈鼎娶到范家公子。”
既然陈鼎在这儿,齐微就不担心她会去青州趁火打劫,如此一来,自己便也可留在这里,打破陈鼎的如意算盘。
夷光歪头问到:“为什么呢?”
“若她娶了范公子,就相当于是把范家这个钱袋子收入囊中了,到时候再跟她对上,恐怕就是我也讨不了好。”
陈鼎要真有了这么多钱,第一个要灭的就是自己,然后才是朝廷。
齐微自然要把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想到夷光还不知道陈鼎是何许人也,齐微便给他仔细地解释了一番。
“原来如此!”夷光拍手道,“我就说嘛,她的下属那么讨人厌,她又怎么会是什么好人呢,原来这一切都是她装出来的!”
齐微点头:“她如今还不想出头,借着朝廷的名义暗中积攒实力,一旦朝廷支撑不下去了,她必定会站出来。到时候不仅有了实力,而且还能占据大义。”
夷光摇头感叹:“那她也太能忍了吧!”
可不是!齐微心道,若不是因为这样,她又怎会视其为对手。
史书上如陈鼎这般出身世家,在乱世中抓住了机遇,最后问鼎至尊的人不在少数,况且陈鼎能力见识都不缺,齐微绝不会轻视她。
“不过你也太厉害了吧,居然连她是怎么打算的都知道!”夷光又突然接了一句。
收到夷光崇拜的小眼神,齐微也弯了眼睛,打趣他:“你现在也是太女殿下了,看上去也很厉害。”
这是在夸他吗?夷光心想,其实齐微还是在夸她自己吧?
——
将齐微的意思转达给众人之后,苏护便迅速收拾好了一切,麻利地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如今便只剩夷光姐弟和齐微跟苏瑾了。
噢对,还有殷平。
她总是将自己隐藏在人堆之中,存在感极低,但只一察觉到危险,她就会立刻出现在夷光身边,很是可靠。
看着阿弟跟齐微很是默契地相视而笑,夷棠直觉自己可能错过了什么。
这些天,因为她跟苏瑾住一间房,阿弟身边又一直有个殷平守着,所以夷棠一直没什么机会找阿弟说话。
这样下去可不行!她得看着阿弟。
于是夷棠提议:“来都来了,不如咱们出去逛逛吧。”语罢,她还特意问夷光的意见,“妙玄觉得如何?”
夷光自然说好,齐微跟苏瑾都来过昆城,苏瑾还兴致勃勃地表示要给她们做向导。
四人来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昆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
“这家的女儿红是我喝过最好喝的!”苏瑾对这家酒楼很是推崇,“天南海北,只有你点不出来的菜,没有她们做不出的。”
“嗯。”
夷光本来是想捧场的,不过转念想起齐微昨晚的话,出口时便忍住了,学着齐微高冷地只答了一个字。
小二见她们四人气势非凡,很是机灵地直接带她们去了包厢,既然苏瑾这么在行,自然是由她点菜。
“好嘞!东坡肘子、蚂蚁上树、佛跳墙、鲍汁灵菇、挂炉山鸡、松枝鹿肉、珍宝鸭、万字麻辣肚丝……”
小二一口气将所有的菜名都报了一遍,非常流利,且一个不漏。
这也太厉害了吧!
小二出去之后,夷光不由在心里感叹:这么一长串,亏她一下子就记住了。
见夷光满脸的惊叹,居然忍住了没说话,齐微不由翘起嘴角,开口替他说了:“这小二记性真好!”
夷光心里狂点头,脸上还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
今天的他,就是齐微本人!
或许是因为人多,四人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桌上还是只有零星几道菜。
“小二!”
苏瑾朝门外喊了一声,却迟迟无人回应,她不禁皱眉,这家酒楼今日怎的如此怠慢?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乒哩乓啷”的声音。
“你们听到了吗?”苏瑾问,“好像楼下挺热闹?”
夷棠起身道:“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瑾也是如此做想,她也想顺便问问小二怎么迟迟不上菜。
于是四人齐齐出门,此时栏杆边已经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齐微往下一看——
“把他给本小姐抓过来!”
说话的女子一身花花绿绿的锦衣,手上还摇着把折扇,可惜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一看便知是个纨绔。
她指着的那名男子看上去弱不禁风,一双眼睛哭得红通通的,被那些人抓住之后,他使劲挣扎,无奈人被抓得死死的,根本无从逃脱。
“原来是有人要强抢民男啊!”苏瑾总结,“这些纨绔女实在是太没品了。”
苏瑾说话的功夫,夷光就已经飞到了男子身旁,一人一掌,将那些狗腿子全都击飞了。
齐微扶额,都怪自己没能拉住夷光,不过以夷光的性子,看到这种事肯定不会视而不见。
也罢,下次还是自己抢先出手吧,走夷光的路,让他无路可走。
这样就可以避免崩人设了。齐微不由感叹,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
那纨绔女见夷光横插一杠,气得不行:“居然敢在本小姐面前玩英雄救美这一套,知道我娘是谁吗,识相的就快滚远些,别坏了本小姐的兴致!”
夷光一脸认真地好奇到:“你娘是谁?”
“原来是外地来的土包子。”纨绔女斜晲夷光一眼,不屑道,“说出来吓死你!”
这下夷光不耐烦了,啧了一声:“那你倒是说啊。”
纨绔女抬起下巴:“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本小姐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我娘就是西州知府,整个西州都归她管!怎么样,怕了吧!”
“你娘比陈鼎还厉害?”
虽然都是知府,但陈鼎好歹还有个王爷的头衔,夷光觉得肯定是陈鼎比较厉害。
他连陈鼎都不怕,难道还会怕西州知府吗?
纨绔女虽然不学无术,但鼎鼎大名的安王她还是知道的,见夷光直呼安王的名字,她不由心里咯噔一声——
自己不会踢到铁板了吧?
于是她收敛了气焰,小心翼翼地试探夷光:“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话到嘴边,夷光想起齐微说不能暴露身份,于是他现编了一个名字:“我叫夷微。”
夷微?
没听说大燕有哪个大人物是姓夷的啊!
纨绔女这下明白了:看来这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不过恰巧会个几招三脚猫功夫,就敢站出来充大姐了。
“没想到你还挺会装!”纨绔女走到夷光面前,“差点被你骗过去了。”
夷光听了,觉得这人莫名其妙:“装什么?我没骗你啊。”
纨绔女冷笑一声,不想再跟夷光废话,直接走到门口,冲守在门外的十几个护卫大声吩咐。
“你们都给我进来,本小姐今天就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
“是!”
十几个护卫一拥而入,为免误伤,夷光就让齐微她们赶紧带着男子去一旁,大堂的食客见势不对,也赶紧远离。
眼看就要打起来了,楼上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诸位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一名美貌男子,穿着九成新的衣裳,看他打扮便知是富贵人家。
只是这做派,不像大家公子,倒像是公子身边的侍童。
只见他径直走到纨绔女面前,先向她行了礼,然后才微笑道:“李小姐,公子请您上去一叙。”
别人不认识他,李玉却是认识的,因此她笑得格外灿烂:“没想到范公子也在这里,是我唐突佳人了。”
那男子没有多话,只示意李玉上楼:“请。”
李玉美滋滋地应了,没再管夷光,转身就上楼了。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才有人感叹:“连侍童都这么漂亮,那公子得美成啥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