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苏瑾便上前道:“敢问掌柜,不知包场的是哪位贵人?”
“这……”
见掌柜一脸为难的样子,苏瑾朝苏护使了个眼色,苏护意会,撇了撇嘴,冷着脸给掌柜递上了一锭银子。
其实她更想送掌柜一记铁拳。
收了钱,掌柜的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其实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那位客人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派头倒是大得很,来的时候还有知府大人作陪呢。”
苏瑾听完,朝掌柜微笑道:“你仔细想想,可还漏了什么细微之处没有?”
掌柜看了一眼苏护,然后便做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就是迟迟不肯开口回答。
见苏瑾望过来,苏护只得又拿出一锭银子,瞪着掌柜,把银子狠狠地拍在桌上。
掌柜倒是一点都不怵苏护,美滋滋地收了银子,然后便爽快答到:“我依稀听见知府叫那人殿下,好像还提到了范家招妻的事情。”
“范家……”
苏瑾沉吟片刻,很快便想起来范家是谁:“是西州首富范如云要为她的独子招妻?”
掌柜点头:“是啊!后日就要开始招亲了。不过看那女子的气派,也不像是会上门做赘妻的人呐……”
眼看苏瑾居然还跟掌柜聊上了,齐微只得示意夷光上前阻止。
收到眼神的夷光立马上前拍了拍苏瑾的肩:“怀瑜,正事要紧。”
苏瑾闻言,自个儿拍了拍脑袋,懊恼道:“瞧我!”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递到掌柜面前。
掌柜是个不识字的,看在银子的份上,她很给面子地叫了一旁的账房来看,账房一眼便看到“玄衣使”三个字,顿时抖如筛糠。
“这上面写的什么,你倒是念给我听啊!”掌柜骂骂咧咧地推搡着账房,十分不满。
账房这才颤着声音回她:“是……玄……玄衣……使……”
咚!
掌柜手里的银子应声而落,砸到柜台上,跳了两下,又掉到了地上,滚了几滚,正好滚到苏瑾脚下。
“原来是玄衣使大人!”
到这时,掌柜才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跑出柜台将地上的银子捡起来,末了还用衣服擦了擦,连着之前的那锭一齐递回给苏瑾。
“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玄衣使大人能饶恕小的这回。”掌柜弓着腰说道,脸上还带着万分谄媚的笑。
夷光见状,不禁为止惊叹——这掌柜的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现在我们能住下了吗?”
苏瑾笑如春风,掌柜的却再也不敢说个不字,只是战战兢兢地答到:“玄衣使大人要住,是小店的荣幸,只是之前那位客人……求大人给小的指条明路啊!”
掌柜说完便跪在苏瑾面前,这诚惶诚恐的样子,齐微觉得若是可以,她甚至能抱着苏瑾的大腿嚎啕大哭。
众人上楼,苏瑾不忘扔下霸气的一句:“若有意见,让她尽管来找我。”
掌柜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冤有头债有主,到时候即便是要打要杀,那也是她们之间的事情,与自己不相干。
这样一想,掌柜愈发殷勤起来,连声嘱咐小二赶快将一切都打点妥当了,生怕苏瑾她们有半点不满意。
房间安排下来,夷光跟殷平一间,苏瑾跟夷棠一间,齐微单独一间,都是天字号大房间。
直到确认殷平已经睡下,夷光才轻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夷光走后,殷平睁开眼睛,看着殿下消失的方向,她不由皱眉——殿下这几日实在是太反常了,不仅连一些很寻常的事情都记不得,还总是跟夷光公子黏在一起。
大业未成,怎能沉溺于儿女私情!
听到夷光叫窗的声音,齐微有些惊讶,没想到夷光竟会主动来找她。
“咳!”
跟齐微面对面,夷光还是有些不自在:“我是有事才来找你的!”
夷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一开口就强调自己来的目的,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反而心虚起来。
知道他别扭,齐微便没有多话,只规规矩矩地问他有什么事。
见齐微如往常一般,夷光这才自然了些:“我就是想问问你,那个玄衣使是什么,怎么一下把掌柜吓成那个样子了?”
这几日,夷光真可谓“一问三不知”,每次都只能先支吾过去,然后再去问齐微。
次数多了,如今他也总算是知道了要未雨绸缪。
“玄衣卫是一个只听从燕皇调遣的特殊衙门,如今的燕皇残暴不仁,只要是被玄衣使找上的,就别想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见夷光吃惊不已,齐微继续补充到:“如今玄衣使已经被传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甚至可止小儿夜啼,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不想招惹她们。”
夷光奇到:“既然玄衣使如此可怕,你们又怎么会有她们的牌子?”
“因为那里面有我的人。”
不仅如此,皇宫里也还有不少她的眼线,这些都是母皇留给她的人,非关键时刻不可动用。
不过这些就暂时不必告诉夷光了,他那么单纯,说不定会因此觉得她不好。
因此,齐微也向夷光解释了牌子的事:“出门在外,时有不便,又不能暴露身份,就譬如方才那种时候,这块牌子就是最好用的了。”
这倒是!
想到掌柜前后态度的转变,夷光很是赞同地点头:“确实很有效果。”
解了夷光的疑惑之后,齐微便状似随意地开口问他:“你出来找我,殷平知道吗?”
夷光闻言,很是得意地昂首答到:“我是特意等她睡着了才偷偷溜出来的。”
最开始扮齐微的时候,殷平总是冷不丁地就出现在他面前,把他看得可紧了,让他连自己偷乐的时间都没有!
“不会吧!”
齐微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说到:“殷平的武功比我还厉害许多,怎么可能会没有察觉呢!”
“真的!”夷光急道,“我出门之前还特意探了探她的鼻息,十分平稳。”
齐微摇头:“你都走到她跟前了,她又怎会不知,定是她故意假装,想骗过你。”
夷光不解:“她为何要骗我?”
“或许是她已经觉出你不对劲了。”
齐微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帮夷光分析情况,实则是要引出接下来的话,以此提醒夷光遇事不要太激动。
“说起这个,今日在马车上,我看怀瑜也对你有所怀疑了。”
“有吗?”夷光傻傻瞪眼,“她没跟我说呀!”
这种没影的事,怀瑜又怎会轻易问出口。
见夷光还是不信,齐微无奈摇头:“你啊!其他的也就罢了,只是一点,尽量不要将好恶表现得太明显。若是实在不喜,用眼睛扫一扫即可,千万别再像之前那样痛骂那些人了。”
那些话还真不会是她齐微会说的,那些人和事,她自离了皇宫就见得多了,她复国的决心也是因此而坚定的。
乱世之中,实力为尊,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只有拥有话语权,才能让这世界变得如她想象那般美好,只有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她才能改变这一切!
听了齐微的话,夷光一下就不开心了:“那你就是嫌我话太多。”
“微并无此意。”齐微连忙否认。
见夷光把脸都鼓起来了,齐微只得轻声劝哄:“在我跟你姐面前,自然是想说什么都行,只是在外人面前就少说一点,以免露馅。”
“那好吧。”
见夷光答应得不情不愿的,情绪也明显低落下来,齐微反省了一下:夷光肯跟自己下山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她实在不该过多苛求。
“也罢,若你实在想说,那便说吧。反正她们就算心里怀疑,也不敢当面多说什么。”
齐微这么说,夷光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想了想,好像自己确实不占理。人家齐微扮他不也扮得这么好嘛,怎么轮到他就不行了。
于是他拍拍胸脯道:“放心吧,我以后会注意的。”
……
次日一早,大家便齐聚大堂吃早饭,谁知吃了不到一半,就有人来砸场子了。
“昨天住进来的就是你们几个?”
说话的女人壮得像头熊一样,手里拎着两把大铁锤,一脸不屑地看着齐微她们。
苏瑾放下筷子,根本没正眼看她,非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且还反问她:“跟掌柜强行包下整间客栈的就是你们?”
铁锤女见苏瑾不把她放在眼里,顿时怒道:“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本想放你们一马,不过既然你们自己找死,奶奶就不客气了!”
女人说完就高举铁锤,直接飞身扑了过来,一锤就把桌子砸了个稀巴烂。
齐微见势不对,早早地就叫大家避开了,这女人来者不善,还蛮不讲理,真以为她们是软柿子吗?
得了苏瑾的示意,苏护立马站到前面:“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奶奶管你是谁!”女人说完,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今天就让你们全都跪下叫奶奶!”
眼看铁锤再次砸来,苏护拔剑就挡,两人立刻就打了起来,很快就把整个大堂打得一团糟,掌柜在外面看了,哭喊连连。
就在此时,楼上传来一个声音:“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话音一落,只见一蟒袍玉带的女子出现在楼梯上,后面跟着两个护卫,一高一矮。
高的那个瘦得像根竹竿一样;矮的那个则胖成了墩子。
她怎么会在这里!
齐微大吃一惊,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死对头陈鼎,本以为陈鼎还在禹州等着占她的便宜呢,没想到居然来西州了。
看来真是冲着范家的钱来的了。
陈鼎一脸不悦地看着楼下,铁锤女立刻停了手,很是恭敬地回答:“回殿下,小的正在教训这帮不长眼的东西。”
“教训了这么久?”
这是在说铁锤女没实力呢,打了这么久都还没结果。
事实摆在眼前,铁锤女无话可说,只能跪下请罪:“属下无能,请殿下责罚。”
苏护在一旁嗤笑:“刚还要当奶奶呢,怎么这下倒扮起孙女儿来了。”
“你!”
铁锤女怒目而视,恨不得站起来再跟苏护一决高下。
“还不下去!”竹竿女出言斥道,“还嫌不够丢人?”
眼看铁锤女灰溜溜地消失,那女子才带着两个护卫下了楼,径直走到齐微她们面前,微微颔首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仆下不才,见笑了。”
夷光顿觉迷惑——那些听从号令的人如此野蛮不讲理,号令她们的这人却这般有礼,真是奇怪。
目光扫过眼前这群人,陈鼎勾起嘴角:“听闻几位都是玄衣卫的人,怎么本王却从未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