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海洋宝珠

公共马车的样子有点类似莫北现实中的观光马车,带一个漂亮的顶棚,四面被车厢围住,并在上半截安装上了透明玻璃,方便人们往外看街景。

车厢内一左一右设置了两条长椅,供客人们乘坐,额定载客数量是十六人,一边刚好八个。在座椅上方靠近顶棚的地方,有一截专门放行李的隔板,在隔板附近则悬吊着几个扶手,方便客人们起身时去拽一下,免得站立不稳摔倒。

出入口都在马车的尾部,因为载客量本身不大,莫北没设置售票员的位置,上车的人需要往小箱子里自觉投币。逃票行为一旦被发现,除了缴纳十倍罚款外,还将列入失信者名单,往后不管是接任务还是做生意都会有很大影响。

莫北没推出小孩老人免费乘车的制度,公共资源紧张,她可以肯定,上一秒说了免费,下一秒马车上就会挤满了凑热闹的孩子,那其他人就别指望还能上车了。

马车外面的车厢被设置成了不同颜色,跑矿山线的马车是土黄色,跑牧场线的马车是果绿色,跑内城区的则是天蓝色,三者很好区分,只要记住了就不会上错车。

如果限于种族问题,不太能分辨颜色也没关系,还有线路数字能当做辨识的工具。比如矿山线是1字打头,目前只有100路。牧场线是2字打头的200路。

内城区的两辆马车都是300路,以此类推,莫北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在公交线路上把除0之外的九个阿拉伯数字都用上。

上了车,菲尔兹主动坐在了莫北的身边,陪同的还有伊莲娜,塔哈和剩下的三名年轻娜迦坐在了他们对面。

确认这车上既没有陷阱,也不会有人突然发疯跳出来劫持马车后,娜迦们的目光渐渐被窗外街景所吸引,并不是很想开口说话了。

说实话,就算莫北是亲妈眼,她也没法厚着脸皮说自己基地的夜景很漂亮——既没有路灯,也没有那种安置在房屋下的射灯,就靠神圣火焰照明的地方能好看到哪里去?

别忘了现在整个世界都是黑色的,夜景和日景没任何不同,就算她这边的神圣火把多了点,照的比其他基地亮了点,但那还是晚上啊,有什么可看的。

但娜迦们就是看得津津有味的,似乎上陆地以来第一次好好观察人类的建筑和生活,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不但和他们的深海家园不同,就连跟其他人类基地有不太一样。

莫北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被现实社会熏陶了二十多年,早就有了一套独特的审美。很多建筑、区域规划、或者装饰物之类,她自己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只认为都很平常,但在当地人眼里,这些和他们普遍认知有出入的地方,就成了独特的异域风情。

最先的原住民没提出来,是因为莫北是领主,是主宰他们生杀大权的管理者。等后来知道她平易近人,依法管理基地后,也多半习惯了这种风格,被同化得差不多了。

后来投奔的人最初更不敢多话,疲于奔命的他们有地方收留就很满意了,哪儿还有心情管基地规划看着是否与众不同。等再后来被同化之后,就只觉得方便整洁,反而想不起来原本该有的审美是什么样了。

毕竟在公共卫生这块,莫北自觉做得很好,每天都派人专门打扫街道,并且坚决严惩乱扔垃圾的人,居民们相互监督。在他们的带动下,初来乍到的人也知道垃圾该往垃圾箱里扔,而不是随手丢到地上。

很快,博物馆站到了,莫北带着还有些恋恋不舍的菲尔茨一行人下车,对他们介绍起即将见到的海洋展厅。

因为娜迦们是未来的合作伙伴,不等同于一般游客,莫北没让他们去排队买票,而是带人直接从员工通道走了进去。

刚踏入海洋展馆,包括菲尔茨在内的所有娜迦都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来自于深海的味道,若不是身边还跟着莫北,一瞬间他们恍惚以为自己踏入了什么法阵,不经意间回了家。

恍惚过后,娜迦五人组加快了前进的脚步,一个鱼缸一个鱼缸快速浏览了起来,门口的这些还都是一些浅海生物,等他们逐渐走到深海区后,神情越发激动,颇有种看到老乡的感觉。

莫北觉得这种情绪很好理解,她要是也能看到地球特有的物种出现在自己眼前,也会将对方当老乡,倍感亲切的。

就好像又跑出去浪了的季景曜,就好像一去不回、至今不知道是否还活着的唐备同学。

“莫北,这些海洋生物都是你从哪里找到的?”

菲尔茨觉得浑身发烫,有一种人类所说的“发烧”感觉,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浑身躁动难安,总觉的有什么在召唤他,而且就在这附近。

莫北耸肩:“我说这是博物馆自带的,你信吗?没事,不用告诉我答案,无所谓你信不信,反正它们已经在这儿了。”

菲尔茨的呼吸越发急促,少年娜迦俊美的脸庞上染上不自然的潮红,塔哈和伊莲娜担忧地上前扶住菲尔茨略有颤抖的身躯,却不敢让他现在去休息。

如果他们没弄错的话,菲尔茨的这些症状并非生病,而是王族特有的天赋被激发了,这附近一定有和王族相关的圣物存在,而且一定很珍贵。

“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菲尔茨的回答很笃定,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一股名为狂热的光,“这么多的海洋生物,连同深海中不常见的物种都出现在你的基地里,这一定是海神陛下的恩赐!他指引我前来,指引我见你,他的神谕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

深呼吸了几口,菲尔茨尽量保持住自己的声音,不让它听起来太颤抖。娜迦小王子没有去看身侧的侍卫长和老师,在这一刻,只有他这个王族才能做出真正的决定。

“莫北,人类的领主,我,菲尔茨-怒鳞,以深海一族娜迦王子的身份请求你,与我们合作吧。你来修建海洋祭坛,我们负责供奉宝珠,为拯救这个即将破碎的世界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菲尔茨的目光炽热而虔诚,似乎只要莫北点头,答应个“是”字,他就会立刻拿出海洋祭坛的图纸,然后加班加点参与修建,只为尽早能将海洋宝珠归位,让在深海苦苦支撑防护罩的亲人们得到喘息。

莫北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在娜迦王子期盼的目光中给出了回答:“如果我说,我不想修建海洋祭坛呢?”

“我这就把图纸给——什么!”菲尔茨的话戛然而止,像是刚听清莫北说了什么一样,流露出震惊不可置信的神情,看上去委屈极了。

旁边的塔哈和伊莲娜也是如此,身为高级祭司的女士差点在惊愕下拗断了自己的指甲,他们简直无法相信莫北的回答,海洋祭坛的修建图纸,难道不是这些人类领主一直想要的吗?

在娜迦们仿佛看怪物的眼神中,莫北淡定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回答:“我说不用给我图纸,我不想修建海洋祭坛。”

“为什么啊?你的基地明明是海洋气息最浓郁的一个,条件那么好——为什么不想修建啊?”

菲尔茨看着都快哭出来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勉强控制着自己的声线,不想让莫北看出自己的失望难受,但他一张口,挤出来的字节还是带着破碎的音调,听得莫北都快谴责自己了。

“我说不想建造,是因为没必要,你们跟我过来看看,就明白我为什么那么说了。”

莫北眼看娜迦小王子快哭出来了,赶紧说明缘由,她哪儿知道对方崩得这么快,连解释的时间都不给她留一下。

硬着头皮顶着身后宛若实质的悲伤目光,莫北赶紧带人往那个外表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小展厅去,这边其实一直用隔离带拦着,不让人进,外面还放着“维护修缮中”的牌子。

其实从门口也能一眼看到展厅内部,因为是隐藏状态,展示缸里什么都没有,普通人多半会认为这里的海洋生物还没到位,也就没兴趣硬往里面闯了。

莫北带人过来的时候这边刚好没人,于是拉开设定为只有她才能改变形态的隔离带,招呼娜迦们都进入到小展厅里。

然后,莫北走到展示缸前,解除了“深海祭坛”的隐藏选项,将它展现在娜迦们的面前。

“看吧,现成的深海祭坛,我不用再修建第二个了,你们说是吧?”

莫北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答,疑惑间转身看去,结果就见包括菲尔茨在内,所有的娜迦全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以一种独特的姿势低头祈祷,嘴里还都念念有词。

她默默地往旁边让了让,避免自己占人便宜,等娜迦们醒过神再引起不必要的纠纷就不好了。

这一等足足等了十分钟,菲尔茨等人才渐渐恢复了原状,莫北以为差不多可以沟通了,刚要说话,就见他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对。

“怎么了?”莫北强自镇定,却随时做好了抽出领主大锤的准备。

然后,她就看到菲尔茨不知道念了句什么咒语,娜迦少年的胸前突然发出了一道刺目的蓝光。

几秒之后,婴儿拳头大小、散发着蔚蓝色光芒的海洋宝珠出现在了莫北面前,与之一起的,还有菲尔茨的一句话。

“莫北,人类的领主,请允许我将海洋宝珠重新放回到祭坛之上。”

话音落下,其余四个娜迦同时低头,嘴里齐齐低声念着莫北听不懂的语言,似乎在吟唱着什么。

莫北眨眨眼,对他们行了个礼:“请吧,深海一族的王子,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其实她想说的是“请开始你的表演”,想了想哪怕对方不知道含义,用在这里也不太合适,还是严肃点,赶紧弄完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