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婵一入行便被苏媚发配给了春蕊,一无所知?的阶段干过不少蠢事,每次都能?将?春蕊气得半死,但每次春蕊都没有刁难于她。
刚开始的相?处磨合中,小婵其实很讨厌春蕊的“尖酸刻薄”,觉得她一副娇小姐脾气,傲慢,看不起?人。
可随着在这一行待的时间越来越久,见识到了越来越多阴冷、虚假、丑态百出的面孔,小婵越来越能?理解春蕊,也逐渐看清春蕊这个人不好相?处的一大原因,是她身上缺乏亲和?力,而她也不会轻易展露出自己亲和?的一面,她实则没有坏心眼,甚至夸张点说,她心思?“单纯”。
因为,但凡她会一点点的阿谀逢迎,不至于混成现在的鬼样子——屈身于一家没钱没业务能?力的杂牌公司,在公司里,还爹不疼娘不爱。
心中英雄主?义情?结作祟,小婵觉得春蕊挺可怜的,因为与春蕊相?同处境的女明星,再不济,身后也跟着五六个做事的人,而春蕊的身边自始至终就她陪着,她倒下了,春蕊就成孤零零的光杆司令了。
虽然平常春蕊时不时将?她往外推,劝她另做打算谋高就,但小婵心知?她离不开她。
她看透了她,她言语的利刺下,是一颗唯恐失去的真心。
因此,小婵不敢让自己轻易生病。
这次中招实属无奈,她心里着急康复,跑到小诊所输液。
但病来如排山倒海,高热烧得她浑身骨骼酸胀,心肝脾肺肾哪哪都像扭着筋似的不舒服。
晚上,等春蕊收工回来,她嘘寒问暖,忧虑她有没有吃饭,有没有热水喝。
“说得好像我?不会自理似的。”春蕊给她一记“没有你,老娘潇洒又自在”的眼神,“你并没有那么重?要,好不啦!”
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小婵自有体会,她瘪起?嘴巴,感动中带着一丝怜悯地看着春蕊,眼角泛起?泪花。
春蕊一身鸡皮疙瘩落一地,她恶狠狠地警告道:“你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哦。”小婵眨巴眨巴眼。
“一天到晚操不完的心,我?都替你感到累。”春蕊挥手?赶她,“回你的房间休息去吧。”
“今晚我?回我?的房间睡吗?”小婵愣愣的,脑子一时没拐过弯。
春蕊觉得稀奇死了:“怎么,睡我?的房间睡上瘾了,要不要我?把床让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婵越解释越乱,“我?还烧着呢。”
“管你烧不烧,我?可不要再半夜爬起?来照顾你了,欠你的。”春蕊往门外推她,“自生自灭去吧。”
第?二天,小婵表示自己身体无碍,可以返工了。
春蕊看她小脸苍白,走路打晃,难得一本正经道:“别逞强,因为逞强的后果是再一次成为别人的麻烦,拖后腿。”
小婵闻言惭愧,乖乖溜去诊所继续打针了。
可这针打得并不安生,输液输到一半时,苏媚打来电话,说她们下高速后,半道上迷了路,麻烦小婵过来接。
小婵哪敢推拒,只是心中疑惑,苏媚口中的他们具体指代谁和?谁。
她赶忙让医生拔了针,诊所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着急忙慌赶过去,看到马路边停着一辆丰田埃尔法?,京牌。
她十分眼熟,一番回忆,陡然想起?这正是金哲的用车。
迟迟踯躅不前,车里的人看到她,降下车窗,苏媚从里面探出头,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呢,上车啊。”
小婵:“……”
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扭头往后一看,除去司机,车上还有五个人,分别是苏媚,金哲,金哲的经纪人以及他的两名助理。
小婵先跟金哲打招呼:“金哲老师,好久不见。”
金哲点点头,关心一句:“感冒了?”
小婵嗯一声?,模糊道:“这儿?比北京冷。”
“立春了。”金哲说,“天一晴,温度就上去了。”
“嗯。”小婵点头,再看向苏媚,佯装不在意地问:“媚姐,你怎么跟金哲老师他们一块过来的?”
“正好赶趟了。”苏媚没有正面回答,提醒她,“给司机师傅导航,直接去片场。”
“好。”小婵不敢追问,她记路,给司机指了方向,然后偷偷摸摸发短信通知?春蕊。
春蕊没有看到,彼时她正跟陈婕对戏——消失一夜的高美玉再次来到照相?馆,但照相?馆的门紧闭,李庭辉不知?去哪了,高美玉暴怒砸门。躲在米线馆时刻留意这边动向的梁竹云担心门会被她砸烂,冲过来阻止。高美玉自然将?怨气迁怒于她,推她闪开时,梁竹云的助听器掉落。高美玉瞧见,激昂的情?绪瞬间收止,转而跪地捡起?助听器,失声?痛哭。
这一幕,隐晦暗示了,高美玉的孩子可能?也是一位听障儿?童,以及李庭辉为什么会竭力帮助梁竹云的原因。
基调该是悲戚而哀伤的,熟料,开拍前走戏,大家哈哈笑得停不下来。
“罪魁祸首”自然是春蕊。
春蕊杵在一边,看陈婕排演砰砰地拍门,喊着李庭辉的名字,莫名想到一段知?名的影视片段。
正巧,当时花絮老师将?镜头对准她。
难得活泼一把,她趴在窗户上,哈出一口热气,活灵活现地来了一段表演。
“李庭辉,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甩我?脸色,怎么没有本事开门呐!开门!”
她已经刻意压着声?音了,无奈,赖松林和?陈婕就与她隔了一个胳膊的距离,到底听见了。
“噗!”陈婕憋不住笑,“你别搞我?,我?要哭不出来了。”
“我?导的是一部喜剧片嘛!”赖松林也乐了。
刘晋拓搭腔:“要是这时候,严老师真的开门从里面出来,就更搞笑了。”
他话音未落,赖松林很配合地冲着门嚎了一嗓子:“严文征,你出来!”
“我?在这儿?呢!”
一道轻缓的嗓音突兀地从背后传来。
众人闻声?纷纷扭头,只见两米开外,严文征捧着马克杯,正喝咖啡醒神呢。
情?景莫名欢乐,一干工作人员朗声?地笑起?来。
严文征自己亦是哭笑不得。
他眼皮一耷一抬,将?目光遥遥投向春蕊。
春蕊赧颜,背身自己不好意思?去了。
剧组人多,一旦闹腾起?来便收不住,好一会儿?欢声?笑语,大家才正经神色开始拍摄。
因此,苏媚他们抵达片场时,春蕊还没下戏。
而等赖导喊“过了”,春蕊下了戏,金哲的经纪人急忙拉着金哲到赖松林跟前混眼熟,苏媚跑去和?卢晶寒暄。
春蕊起?先没注意到他们,是小婵凑到她身边使了个眼色,她才后知?后觉。
苏媚冲卢晶的笑容过于亮眼,春蕊想象的到她会跟卢晶说什么,没有兴趣听,因为那些恭维趋附的词藻会使得春蕊付出的一切努力,像被施舍。
她移开视线,企图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不过,揽回视线的过程中,倏地瞄到严文征的身影,他正不明状况地迎着卢晶的方向走去。
春蕊精神一紧,她想,按照严文征的性子,定?是疲于应对奉承和?巴结的,她在心里疯狂地呐喊,“严老师,快跑啊!”
但一切都太迟了,苏媚已然朝他伸出手?,搭上了腔。
春蕊幽幽叹口气,转身要走。
“你去哪啊?”小婵企图拦住她。
春蕊一扬下巴,道:“晒暖,候场。”
“媚姐……”小婵指了两个方向,磕巴道:“……金哲。”
“有事,他们自然会过来找我?的。”春蕊一副要死不死的懒散模样,趿拉着后脚跟,真就坐到太阳底下晒暖去了,仿佛来的这些人跟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今天天气晴朗,浮云一眼万里。
春蕊大剌剌坐在椅子上,坐姿像北京胡同里,夏天蹲门口乘凉的老大爷,她支肘撑着脑袋,望着高远的天空怔神。
小婵觑她的脸色,虽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但知?道她心里多少不高兴。
大概过了一刻钟,搞完人际关系,终于想起?此行目的的金哲寻来,在她的左手?边坐下。
金哲在镜头前和?镜头后完全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性格,没有讽刺他立虚假人设,而是他实在太忙了,光是应对大众,就花光了所有力气,私底下,卸掉伪装,变得死气沉沉不爱言语。
正式基于此,春蕊和?他拍戏时,交情?才不深,加之,戏已经拍了一年,杀青后,两人没有过任何联系,乍然见面,真无话可聊。
干坐着沉默。
到最后,到底是春蕊快被尴尬的气氛撕裂了,率先起?话题,问:“你从北京过来的吗?”
金哲说:“上海。”
“拍戏?”
“录综艺。”
春蕊侧头瞅他一眼,他一身运动装,戴鸭舌帽,本是青春活力的装扮,脸上却瞧不出一丝青春活力的精气神,黑眼圈快要耷拉到嘴角了。
春蕊说:“连着录多长时间?”
金哲说:“记不清了,30多个小时吧。”
又一个被资本使唤着赚钱的牲口,春蕊说:“注意身体。”
金哲“嗯”一声?。
春蕊又问:“你今年什么时候进组?”
金哲说:“已经在拍了,古装,在涿州影视城。”
春蕊微微讶异:“拍戏还去录综艺?”
金哲说:“跟剧组打好招呼了。”
“哦。”虽然担心多余,但春蕊就着话头,多嘴提醒一句,“小心点。”
怕被有心之人拿来黑他不敬业。
金哲点点头。
他有问有答,不问便什么都不说。
春蕊心累,实在不愿跟他聊天,他周身充斥着丧丧的气息,眉宇间黑云压顶。
春蕊以前一直觉得她命中带衰相?,这辈子估计红不了,所以,拍摄的剧收视不好扑街,她暗戳戳会diss是自己带衰了剧组,对不起?大家。
可跟金哲合拍的这部,春蕊竟然揣测不出,到底是谁带衰了谁。
春蕊没再说什么,两位衰神就这么继续干坐着。
半个小时后,金哲的经纪人携自带的摄影找来,给两人拍了一张欢欢喜喜的合照,随即借口有事,走了。
告别时,金哲说:“到时候见。”
春蕊冲他长臂一挥,并没有起?身相?送。
探班任务就此完成,接下来的通稿,爱怎么写随他们处理,春蕊如释重?负,她溜达回监视器后面,等赖松林通知?继续拍摄。
严文征也在,正低头玩手?机。
春蕊隔着一名工作人员,站在他旁边,没有惊动他。
过了片刻,工作人员被喊去忙,人一走,将?两人之间空出一段距离。
严文征下意识一侧头,看见春蕊,紧接着,又四处瞅了瞅,没瞅见方才那个小伙子,说了句:“你男朋友来看你啊。”
春蕊:“……”
他显然误会了,可这种商业捆绑春蕊不好做解释。
无语片刻,春蕊生无可恋道:“别问了,严老师,我?现在很尴尬。”
严文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