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南嘴角、颧骨处都有明显的淤青伤处，在他干净而轮廓分明的脸上格外明显。
他轻轻抬眼把视线放到阮星辰身上，没什么表情。
阮星辰盯着他的脸呆呆看了几秒，欲言又止地把问句咽了下去。
他这是怎么了？
“星辰你有事吗？”杨思看向门口的阮星辰温和问道。
阮星辰回过神来，视线转向坐在另一侧的杨思。
“想跟您聊一下魔王和猫咪的事。”她语气中带着忐忑。
“哦，我现在有事处理，等忙完我找你来。”杨思看了眼对面的霍明南，示意她有人不方便。
霍明南正坐的姿势放松，上半身往后倚在单人沙发靠背上。
他无所谓地摊了下手：“不用，我的事说完了，你们聊就行。”
不等杨思发话，阮星辰关上门颠颠地小跑过来，把她准备的资料放到杨思面前。
翻开第一页，她小嘴叭叭地开始讲起来：“这是他们俩从签约到上周的各项数据，粉丝增速和规模在公司同级别的网红里处于中上游，足以说明我的能力没有问题，而且我对他们的性格和特色比较熟悉，我觉得让他们继续留在我这里比较合适。”
杨思心不在焉地听着，余光不时留意一旁霍明南的表情。
霍明南目光没往这边瞥一下，手指轻轻敲着沙发扶手，面上神情莫测。
“如果经理你觉得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
“星辰。”
杨思温柔地打断她的话，笑着安抚她：“你可能是理解错了，让你换人并不是质疑你，正是因为你能力出众，我才考虑让你再挑几个有潜力的新人带一带，这样才不浪费你的能力。毕竟，魔王和猫咪现在是稳定期，很难再有什么大的突破。”
哎？是这样吗？
阮星辰着急解释的神色一愣，思维被她的话带偏。
“可，可是……”话说的好听，但她不想换新人呐。
她词穷到不知道怎么反驳，无助的眼神下意识投向一旁的霍明南。
察觉到她的视线，霍明南抬眼看过来。
他时常带着几分散漫的目光此时深邃宁静，仿佛跟她没任何关系，没给她一丝提示或者支持。
收回视线，阮星辰缓缓低下头。
张张嘴几次想开口，在杨思似有深意的注视下还是没说出来。
“我相信你可以的，没其他事就先出去吧。”杨思把资料递过来，逐客的意思明显。
阮星辰接过资料挪动脚步，又忍不住往霍明南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眼神冷了几分。
退了两步后，阮星辰忽然开口：“但是他们自己不想换经纪人。”
屋里两人齐齐看向她。
“我问过了，他们都不想让其他人负责，金悦的手机号已经被他们拉黑了。我不出面他们不会来改合同的。”阮星辰一口气说完，神气地扬起脸。
屋里沉默半晌，两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阮星辰被他们看得心慌，如雪的肌肤渐渐涌上热意，两耳都红彤彤的。
说错话了？还是态度太差？干嘛这么看她。
“说得对，也得尊重当事人的意愿。”霍明南表情平淡，站起来整了下衣领。
“能者多劳，既然有能力就多带两个人吧，算你这个月考核。”
“啊？”阮星辰一懵。
霍明南跟她对视一眼，眉宇舒展，潇潇洒洒转身离开。
“那，那我也先走了。”阮星辰慌慌地跟杨思鞠了个躬，跑出这间办公室。
杨思看着关合的办公室门，温和的表情维持不住沉下来。
这个阮星辰，竟然仗着霍总在场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一路跟在霍明南屁股后边，不远不近。
他走得快，她就加快频率，他一慢下来，她也放慢步伐。
他进了电梯，阮星辰也跟了进去。
霍明南今天穿了一件得体的黑色衬衫，随着手腕动作袖口处露出表盘镶钻的限量手表，他挺拓地站在普通写字楼的电梯里，像是误入民间的贵公子。
阮星辰站在电梯按键旁边，半低着头把视线分散在半空中，偶尔朝他瞥一眼，避免长时间凝视被发现。
她离按键太近，有人伸手想要按下楼层被她遮挡，手指不尴不尬地停在半空中。
霍明南抬起眼帘，伸手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后拉了下，几乎立刻就松开手。
“跟着我干嘛，是打算对我负责？”他站在阮星辰身后，稍微弯腰凑近她的耳廓低语。
阮星辰耳朵一热，惊慌地扫了一眼电梯里的人。
还好没有公司的人。
她后退一步跟霍明南并肩，侧脸仰头看到他右侧嘴角红肿的模样，原本想说的话自动换成了：“你脸怎么了？”
“我自己打的。”霍明南动了动嘴角，嘲讽意味浓厚。
一本正经地胡扯，阮星辰悄悄翻了个白眼。
“一把年纪还打架。”她小声嘀咕。
再小声霍明南也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唇齿微张想把阮星宇这小子供出来，想到他们的约定又忍了下来。
真是欠他们姐弟的。
电梯到了一楼，霍明南抬脚往外走去，阮星辰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霍明南停下，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她。
“想跟我回家？”
“没，没有，你都不帮我说话。”一想起刚才，阮星辰心里莫名涌起一阵委屈。
都说她是小师妹，也没见这个霍师兄对她偏心过。
看到她求助视而不见，还一副我们不熟的表情。
最后又帮她说话，多给她安排了两个新人，估计杨思心里膈应得不行。
“所以呢？”
“你不帮我说话。”阮星辰没意识到自己鼓起了腮帮，像一只气呼呼的豚鼠。
霍明南眼睛带上笑意，语气仍旧冷淡。
“你连这种程度的事都应付不了的话，我怎么帮你？”
小豚鼠肉眼可见地情绪低落下去，他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帮你一次，还能次次帮你？”
阮星辰头往下低，没有说话。
“恭喜你，工作两年终于学会了职场第一课。”
他两手插进裤子口袋，转身离开两步后背对着她又说了句：“拒绝是很爽的，大老板你都有胆拒绝，怕别人做什么。”
走出写字楼，霍明南自言自语：“看来人的潜力都是逼出来的。”
停在原地的阮星辰怀疑地看着他的背影，这是在……给她鼓气吗？
他有这么好心？
回去路上她一直回想自己在经理办公室里掷地有声的拒绝，一定帅呆了！这样金悦就没办法抢她的人了，想着想着她窃喜的笑容忍不住露在脸上。
混办公室的人精们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已经解决，没有领导的小群里有人发消息问起。
“星辰，你的事解决了吗，怎么办到的？难道是霍总帮忙？”
阮星辰想了下，要不是霍明南开口，杨思估计不会这么爽快。
便回复：“算是吧，主要是魔王和猫咪不想换人，公司也不能逼他们。”
“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哦。”
“有个师兄当BOSS也太爽了，羡慕。”
“霍总的大腿可不好抱，他从来不讲私情呀。”
阮星辰挠头，怎么感觉她们语气有点怪怪的。
没继续这个话题，她语气轻松地在“星辰大海”群里@他们。
[阮星辰：@大魔王@小猫咪我吵架成功了！你们还要留在我的鱼塘里！而且很快会有两个新的小伙伴加入~]
[大魔王：恭喜恭喜，马上要从鱼塘主升级为海王了。]
[小猫咪：吵架？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阮星辰：骄傲.jpg 我今天非常帅气地把资料拍在经理桌子上，硬气地告诉她，绝对不会把你们让给别人的。]
[大魔王：敷衍鼓掌.jpg]
[小猫咪：敷衍鼓掌.jpg]
[塔塔塔：敷衍鼓掌.jpg]
行叭，给自己热烈鼓掌！
繁星高挂的夜晚，货车驶过老旧马路的胎噪持续响起，透过不甚严密的窗户传进卧室，驱散主人难得积蓄养的睡意。
床上的人烦躁地翻了个身，一脚将床尾的东西踢了下去。
黑暗中，霍明南睁开双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他实在没办法，一闭眼脑海中就浮现出白天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接着某些记忆便不由自主地顺着爬出来。
第一天醒来后分明没记得多少那晚的事，过了两天记忆像是不小心打开的盒子，纷纷扰扰充斥在他的脑袋里。
小姑娘躺在他身下的时候，薄如羽翼的娇嫩肌肤漾着红晕，两只乌黑的眼睛水汪汪看着他，目光中满满都是信任和欢喜。
越来越清晰的记忆提醒他，当时他分明有过清醒的意识。
在他握住两只纤纤手腕按在沙发上时，在他手指碰触到金属质地的纽扣时……
他有些分不清那晚是难以自控，又或是放任自流。
酒精似乎带走了他根植在潜意识中的恐惧，心中失去牢笼的困兽借着醉意炽热，放肆地出来走了一遭。
一闭眼，她那张熟悉的面容清纯又生动。
忽然，她微微一笑，变成了另一张做作虚伪的笑脸。
“南南~”
“呕。”
一阵反胃，霍明南翻身下床跪坐在垃圾桶旁干呕。
“把你替金悦写的那份策划方案细化，确定好时间节点后由你亲自负责统筹项目组。”——霍扒皮
一大早，阮星辰的心情原本延续了昨天的轻松愉悦，在看到这条消息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跟创业园区联合开展年度集会的方案通过了？还要由她亲自负责？！
霍明南是不是发错人了？！
她反手一个电话打过去，原本气势汹汹的满腔质疑在电话接通的一刹那转成笑嘻嘻提醒。
“师兄，你的消息好像发错人了哎。”
听到电话那头娇憨中带着谄媚的声音，霍明南揉了揉眉心。
“没发错，就是你。”
“有什么问题微信联系，别给我打电话。”
这就挂断了？什么态度呀。
阮星辰对着手机呲了呲牙，怎么都想不通他在搞什么幺蛾子。
她虽然工作两年，却从来没有这种组织大型活动的经验，他哪来的自信让她去做，万一搞砸了……
更何况，公司其他人也不会服气的。
斟酌用词把顾虑和委婉拒绝的话发过去，她却迟迟没收到回复。
不让她打电话，发消息也不回，
坐电梯到了18层，她连工位都没去径自来到总裁办公室外。
两个秘书小姐姐打着手势，示意她不是进门的好时机，她却只能无奈地摇头示意自己一定要进去。
再晚公司其他人都得知道了。
厚重的木门半掩着，根本无法阻挡恶龙咆哮，他今天似乎心情特别差。
“你花钱的时候怎么不说没把握。”
“这钱给大街上的乞丐花效果都比你这个营销总监做得好！”
“我保证……”
“上一个营销总监也这么说的。”这话听着风轻云淡，警告之意却十分明显。
听里边动静小了些，阮星辰舒一口气，轻轻敲门后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探头观望。
“让你进了吗？”
气压低沉的办公室里，身形颀长的男人背对着大门，暗灰色的衬衫勾勒出他挺直的脊背，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烟气徐徐上升的香烟。
他语气不耐地说完，侧头瞥过来。
对上阮星辰眨巴的双眸，霍明南将指尖的烟压在烟灰缸上，转眼就灭了彻底。
“没眼色。”
“年底没起色，你就收拾包袱去找上一任，一起探讨再就业的经验。”
他话音刚落，营销总监跟刑满释放一样拿起文件健步如飞，路过阮星辰时还眨眼跟她打了个招呼。
阮星辰听着木门缓缓关上，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脸。
“霍总，那个策划不是我们主管的活嘛，我来做是不是不太合适。”
霍明南避开跟她对视，随手把一叠文件扔给她：“你看看。”
阮星辰翻开仔细看起来，眉毛一会儿扬起一会儿紧皱。
“其实，也还好吧。”她干笑着合起来。
金悦对她写的很多小众领域不太了解，又没有花心思仔细研究，写出来就有点……扯。
对面的霍明南目无波澜地看着文件，语气不咸不淡：“你要是不想写也行，我就去你家找叔叔阿姨说你把我吃干抹净还不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