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好像不是......”
棠谙眼神迷离,看不清面前人的模样。她踮起脚,双手撑着裴千烛胸膛,呼出的热气扑在他脸上。
“嘶——裴千烛?”棠谙腰上一痛,那人没有手下留情,几乎要将她的腰掐断。不过,这也让棠谙暂时清醒些。
裴千烛见棠谙清醒过来,忙让她坐下,并解释道:“我教你抵御邪毒。”
他凝气于掌心,揉了揉方才掐过的地方,为棠谙缓解疼痛。
酥麻痒意从腰间传来,这使棠谙的嗓音有些发颤,“这恐怕并非春|药。”
她走近香炉,扇动烟雾轻嗅。
裴千烛被这一举动吓得不轻,他以为棠谙的脑袋还没有清醒,于是快步上前,将棠谙拉开。
棠谙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缓缓开口:“裴千烛,这里并不是现实,我们身在梦境中。”这话说完,棠谙的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
裴千烛忙将脚步虚浮的棠谙揽入怀中,他低头问道:“该怎样破解?”
他们之间的距离极近,裴千烛的嘴唇,不小心蹭过棠谙发顶。
棠谙似乎没有发觉,她捂着脑袋,思索良久才摇头说:“无法破解,天亮后自会醒来。只是万不可在梦中,与人行阴阳相交之事。你也不知道,对方是人,还是鬼......”
裴千烛听了这话,瞬间觉得脊背发凉。再低头看去,棠谙的眼中一片空洞,好似魂魄被人抽走,不在这副躯壳之中。
“裴千烛?”棠谙伸手在发呆的裴千烛面前挥了挥,她眼中水波粼粼。
“发什么呆,快教我堆蓝心法!”棠谙拍了一下裴千烛,还是那副跋扈模样。
裴千烛却没有反应,他浑身燥热早已冷却下来,盯着棠谙淡淡道:“你炼器考核那天,做的是什么?”
棠谙明显愣了愣,她捂着脑袋好似在回忆,过了一会恹恹道:“我头昏得厉害,哪里记得......”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颈旁利刃,逼进肚里。她能感觉到,这把剑似乎能直接捅穿自己的魂体。
“真没意思,这才刚来,便被你识破了。”
这只假扮成棠谙的鬼,感觉那把剑又进了一步,飞速开口:“这是那姑娘的壳子,弄伤了你难道不心疼?
“她在哪里?”裴千烛冷声问道。
“和你一样。” 女鬼僵着脖子,用忌惮的目光盯着剑。
“如何破除这梦境?”裴千烛问。
女鬼不肯说话。
裴千烛压下剑刃,那白皙脖颈上,顿时显出一道红痕。他用威胁语气说:“在不杀死她的情况下,将你魂体绞灭并非难事。”
女鬼显然没想到裴千烛会这样狠厉,她娇媚的笑容僵在脸上,幽幽道:“真是狠心的郎君啊......自踏入梦境后,便解不了。只要你们为彼此守身如玉,明早自会醒来。”
见裴千烛面色暗沉,她又正色道:“没办法,主人修的是双修功法,造的自然也是春梦,与我无关。”女鬼急着与她主人撇清关系。
裴千烛收回剑,没有再理会女鬼。他原地坐下,好似老僧入定。
不知过了多久,女鬼在裴千烛耳边叹道:“你们俩,一个赛一个没意思。”她的声音逐渐飘远,直至消失。
“裴千烛,我脖子为什么这样痛?”
裴千烛闻言立即睁眼,他看见棠谙捂着侧颈,跪坐在他身边。棠谙的发丝垂落在他肩上,像盖了一层乌黑绸缎。
他搭在膝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场梦,还没有醒。
“裴千烛,我脖子上这伤,是不是你干的!”棠谙从桌上铜镜中,看到那条极细的血痕。
裴千烛垂着头,有些不敢直视棠谙的眼睛,他诚恳道:“抱歉。”
棠谙奇怪地看了裴千烛一眼,“有什么可道歉的,小伤而已。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能伤到我的身体,分明我俩都在梦中。”
听了这话,裴千烛才抬起头来,他的目光黏在棠谙颈边伤痕上,满是疑惑。
棠谙也没指望裴千烛能回答这个问题。她见炉中香粉燃尽,便知阵法已解。
真是一夜黄粱梦啊,棠谙不由得感慨。
她回忆起昨夜所见,脸颊又开始发烫。棠谙不敢再看裴千烛,快步走出屋子道:“我们去见钱小姐。”
见棠谙出来,守在屋外的钱府管家忙迎上前,满脸堆笑。
“两位昨夜睡得可好?我本料想两位不喜生人服侍,于是只派个了机灵丫鬟过来。却没想,早上过来时,竟发现她在屋外睡了一夜,还染上风寒,也不知......”
“的确是恶鬼所为,管家日后,还是莫要做这般‘雪上加霜’之事才好。”
棠谙道出他心中所想,还不忘揶揄一番。
管家顿时老脸通红,“大师你放心,我日后再不会犯。”
“罢了,你也不是有意为之。只是这种事接连发生两次,你难道一点没发现吗?”棠谙严肃道。
管家显然没发现,他恭敬道:“请大师赐教。”
棠谙瞥了他一眼,微微叹息,“替换牌位的人,恐怕也是她。恶鬼若是能随意找人附身,那世间岂不乱套?要做到像这只鬼一样来去自如,要么被附身之人意识不清,要么她是自愿献出身体。”
“如果我猜得没错,她应当面色苍白,嘴唇、指甲盖一片青紫,这是阴气入体极深的症状。管家,你可去查查她的身世,或许能找到陈沐线索。”
棠谙边走边道。
“正是如此,她近段日子精神萎靡,我还以为她是患了什么病。大师果然料事如神!”
管家两眼放光,盯着棠谙一脸崇拜。
棠谙忍住笑意,装出高深莫测的模样道:“经验之谈罢了。”
他们由管家领着,在钱府错综复杂的道路中穿行。就在棠谙快要绕晕过去时,一座幽静院落出现在眼前。
“棠大师,裴兄弟,你们终于来了。快请进!”
还没进屋,钱金银的声音便从里面传来。
棠谙泰然自如地走进去,裴千烛的脚步却顿了顿。
“我在屋外等你。”他说。
棠谙知道这人脾性,便没管他,只在心中腹诽一句:管君子不管小人的规矩,该看的时候不看,不该看的时候偷着看。
当然,她不是在骂裴千烛。
这时,钱金银已走到门口,他爽朗笑道:“裴兄弟,我们家没外头那些酸规矩。若是不许小女见外男,那日后该怎样行商?”
他将棠谙和裴千烛二人都迎了进去。穿单衣的气候,屋内竟然还燃着炭盆,暖意烘得棠谙浑身燥热。
重重纱帐垂下,将斜倚在床头的女子,笼罩得只剩一个模糊身影。
卧室门后挂了柄桃木剑,连剑穗都由蚕丝制成,瞧着价值不菲。床架上悬着面银镜,被擦得锃亮。床边供桌上的镀金佛像,面前香火不断。
“钱老爷,这是?”棠谙忽然觉得脑袋有些混乱。
钱金银也知道自己是急病乱投医,不好意思道:“以前来的那些大师,将这些东西夸得天花乱坠,于是我也没管太多都买了,横竖也不贵。”
棠谙羡慕极了,这又是金又是银,恐怕将她买了都抵不上一件的价钱。
但她很快收拾心情,摇头道:“缠上钱小姐的鬼,是从梦中来,这些东西自然不管用。”
“敢问姑娘,该如何才能除了那只鬼。若是能让他魂飞魄散,叫我与他同归于尽都使得......”
钱小姐的声音透过数重纱帐,传到棠谙耳中。她明显中气不足,声音微弱,但还是能从最后一句话中,听出浓浓恨意。
“珏儿,不可胡说!”钱金银厉声呵斥,将钱珏的话打断。但话出口后,他的眼睛却渐渐泛红。
棠谙见钱珏被折磨成这样,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她缓缓挽起纱帐,冷声道:
“钱姑娘,陈沐作恶多端,自是该死。可你正值韶华,让你与他同归于尽,岂不是显得我很无能?”
钱珏的面庞在纱帐后现出,她抬眼望向棠谙,唇色苍白,脸上毫无血色。
听见棠谙的话后,那双杏眼立即泛起水光。棠谙直觉不对,果然下一秒,泪水从她眼中涌出,大颗大颗砸在被褥上。
棠谙忙伸出袖子,替她稍微接着。
这能将豪言壮语脱口而出的女子,怎么会这样易哭?棠谙靠在钱珏身边,心里有些无奈。
“棠姑娘,我......我并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只是他们都说,我没几天好活,所以......”
钱珏不断抽泣,说得断断续续。最后还不小心呛住,脸咳得通红。
棠谙只得拍着她的背安抚道:“你先将具体情况说与我听,我就不信,陈沐能无法无天。”
钱珏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的气息经此变故更加虚弱起来,棠谙几乎要俯身凑到她嘴边,才能听清楚。
“从上月十五起,我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个面目模糊的男子,一直在试图引诱我......”
“等等,你是说面目模糊?确定完全想不起那人模样吗?”
棠谙出声打断钱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