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是符渊。
符渊身上的伤似乎已经好了,外敛锋芒收都收不住。
皂荚咳嗽一声,吐出嘴巴里血,盘腿坐在地上:“不知符先生这又是搞得哪一出?”
皂荚说:“莫不是这入了魔的谢小婉的救命恩人就是你?”
皂荚语气凉凉的,符渊眼珠子一转,一双桃花眼挑了起来:“是有如何?”
“不如何,”皂荚说笑眯眯的,“就是有点对不住你,方才下手有点重,金光咒破了她气海,她多半快活不成了......”
符渊笑了起来。
皂荚的“多半”很有意思,她在提醒符渊,谢小婉不是没救,只是看符渊舍不舍得付出代价——
只是这个代价,哪怕符渊有千年修为,也要折了一半进去。
倘若真是这样,皂荚喜闻乐见。
符渊看着越来越开心的皂荚:“......”
他有些无奈:“皂荚姑娘,我很好奇,你怎么总是盼着我不好?”
皂荚撑着从地上起身,反问他:“符渊兄弟,我也很好奇,你怎么总是和我作对抢我的人头?”
符渊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皂荚想了想,也回他:“那我乐意。”
符渊:“......”
行叭,人家小姑娘乐意看他倒霉,他有什么办法?
皂荚见符渊还在原地,忍不住问:“你怎么还不走?”
符渊看着她:“我以为你还会上来和我抢一抢。”
皂荚:“......”
敢情她在符渊眼里就是这么一个不自量力的二缺?
上回她和顾长生联手被符渊吊着打,为什么符渊还会认为她会主动上去挨打?
难不成她脸上长得欠打?
皂荚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符渊:“不了,您请吧。”
符渊:“......”
皂荚的能伸能屈再次让他刮目相看。
不过他确实有要事在身,符渊从长袖里取出一个黑色小瓷瓶,随手放在地上——
“你的伤要好好养,年纪轻轻,不要落下病根。”
皂荚看着他,无甚诚意:“好的呢亲,谢谢呢亲,不送了啊就。”
符渊:“......”
他深深看了皂荚几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袖子一甩,消失在了原地——
那个被留下的小药瓶,正正放在方才那一团烂肉滩过的地方。
皂荚盯着那里,忍不住喉头一痒,一口血“哇”的喷了出来。
皂荚苦笑一声,她强撑着用金光咒,虽然符渊没有强行破开她的咒文,但终归还是反噬到了她身上。
远处从泥土中突出来的枯骨“吧嗒”一声,断成了无数截。
皂荚把目光从远处的枯骨上移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巩志杰发了消息。
血池地狱在人间出现,又涉及到三条甚至更多的人命,已经不是她作为一个散人能够处理的事情,这个需要官方来善后。
而符渊......
皂荚至今不知道,符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至于符渊留下的药瓶,皂荚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符纸,垫在手上飞快的把瓶子拿起来把里面的药丸子倒在手上后飞快地扔掉了,全程没有碰到瓶身分毫——
啧,渣男的渣会传染的,摸了手会烂掉。
做完这一切,皂荚扶着自己的腰,一点一点的往楼下走——
艹!
方才为了躲开符渊,她在半空旋身,姿势不对,把腰扭了。
***
巩志杰处理好天台花园,按照皂荚要求,帮她把行李箱拿回黄泉路十八号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皂荚在前厅搞了一张木床,趴在上面,一副尸体的模样。
他小师叔则臭着脸,拿了张小板凳坐在皂荚旁边,抱着笔记本电脑听从皂荚的指挥,在网页上操作着什么。
时不时皂荚叫唤一声,他小师叔就用更臭的脸,把手从笔记本电脑上移开,帮皂荚揉揉后腰。
巩志杰:“......”
青天白日!光天化日!道德沦丧!有伤风化!
皂荚和顾长生似乎谁也没有发现的存在,也可能是发现了,当他不存在。
只有秃毛崽,看见他来了,像个小炮弹一样,咻地一声扑向他脑袋——
啾啾啾啾!!!!
一顿猛啄。
巩志杰面无表情地把秃毛崽抓在手里:“......”
他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车底。
人家一家三口和和美美,他来这里做什么!?
皂荚听见门口的动静,从床上侧过头,眯起眼睛,看到了来人:“小师侄你来了?”
巩志杰:“......”
谁是你小师侄?我们不熟好吗?!
皂荚没发现他脸上的神情,顾长生却看到一清二楚,本来臭的脸色就更臭了。
顾长生放下笔记本电脑,问巩志杰:“你来做什么?”
巩志杰:“......”
如果他没理解错,他小师叔的意思是让他没事别来吗?
巩志杰看看他小师叔,又看看躺着的皂荚,为了门派的未来,还是先把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皂荚姑娘这是......?”
皂荚来不及说话,顾长生说:“出任务把腰扭了。你们特殊事务管理局报销吗?”
巩志杰:“......”
小师叔你莫驴我皂荚姑娘什么时候出局里的任务了你就算要帮皂荚姑娘省钱也不能这么没有基本法我跟你说你这样会被群众举报的!
巩志杰换了个话题:“皂荚姑娘身体不适,为什么不去后院歇着......?”
反而在这里,虐待国家保护动物——
柠檬牌单身狗。
皂荚笑眯眯:“工作不能带回家。”
巩志杰:“......”
哦,摸腰是工作。
算了,你们道行高,说是就是吧。
巩志杰一秒也不想多呆,把谢小婉的事情交代好以后,就要告辞,却被顾长生拦下了。
顾长生说:“我和皂荚要出去一段时间。”
巩志杰一时没忍住:“请假扯证度蜜月啊?”
巩志杰:“......”
顾长生:“......”
皂荚:“......”
在一片死寂中,只有秃毛崽同样通过现象看透了本质的秃毛崽兴高采烈:“啾啾啾啾啾啾啾!!”
——妈妈要娶会做鸡窝的爸爸了吗?!
皂荚听懂了,她眯着眼睛看向巩志杰人影的方向,皮笑肉不笑:“顾道长,我觉得你这徒弟缺少长辈的毒打。”
巩志杰:“......”
嘤!
他错了他怎么就不动脑子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呢?
顾长生无奈道:“皂荚受了伤,我要带她去鬼市。”
巩志杰一惊,猛地回头看向皂荚,终于知道皂荚哪里不对劲儿了——
从他进门到现在,皂荚的眼睛一直是眯着的!
巩志杰脱口而出道:“皂荚姑娘,你的眼睛?!”
皂荚从木床上撑着坐了起来,对巩志杰摇摇头:“啧,小师侄,你观察能力比起你小师叔差远了。”
皂荚从谢小婉家摸回来的时候,只觉得眼睛有些不舒服,但她的注意力都在“我年纪轻轻怎么伤了腰以后可怎么办”上,还是来开门的顾长生,第一眼就厉声问她——
“你眼睛怎么了?”
皂荚一开始还迷迷糊糊的,说眼睛没事——
直到第一缕太阳升起的时候,皂荚才发现自己眼睛是真的出问题了——
她看不清楚东西了。
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一团。
连鬼都是。
顾长生说,她的眼睛被血池地狱的怨气和血气冲撞,又因为借来的金光,天眼被灼伤,连带影响了她的眼睛。
想要恢复,只能去鬼界取去了怨气的忘川水连续洗上几日眼睛,去了天眼的火气。
巩志杰:“......”
巩志杰说:“若要忘川水,请鬼差取来就是,何必亲自去?”
顾长生还来不及回家,皂荚干咳嗽起来。
巩志杰:“???”
顾长生有些无奈:“昨晚皂荚,刚把鬼差打了。”
巩志杰:“?????”
顾长生说:“昨日皂荚唤来鬼差,问它可否帮忙。”
“鬼差漫天要价狮子大开口,皂荚一时没忍住,就把人家打了一顿。”
“今日就有小鬼来说,鬼差在鬼界放言,皂荚要做什么它拦不住,但所有鬼魂私取忘川水赠与或与阳世之人做生意,那便是违反地府禁令,要被抓去血池地狱受苦刑......”
巩志杰:“......”
忘川水里沉浸了无数冤魂,水毒到自古以来只有孟婆才敢取水在奈何桥上做汤,普通鬼魂别说去取水,就是连靠近河岸都容易被下面的冤魂拉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鬼差如此放话,便是笃定了没人敢去取水,故意给皂荚难堪。
能让见钱眼开的鬼差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敬佩的目光看向皂荚:“皂荚姑娘,人才啊......”
想来是真的揍的挺狠。
皂荚咳嗽一声:“好说好说,其实我忍地下那群王八很久了,这次也是为人民父母嘛。”
见皂荚不思悔改,顾长生又拉下了脸。
巩志杰觉得整个房子都冷了下来,连兔毛崽都不敢“啾啾啾”了,夹着没毛的尾巴扑棱着光秃秃的翅膀,一头扑进皂荚怀里
——嘤!会做鸡窝那个人好可怕!
皂荚现在眼睛看不清楚,对周遭环境的的变化反而敏锐了很多。
周围气压一低,她便知道,肯定是顾呆子生气。
皂荚心头叹了口气,鬼差贪得无厌,她允这一次没什么,可她的眼睛至少要洗上个四五次——
按鬼差的尿性,怕到最后蹬鼻子上脸提出更无理的要求。
但是皂荚现在脑壳痛腰痛眼睛看不清还浑身乏力,不想去哄顾道长。
她扁扁嘴巴,耍赖似的躺到床上:“呜呜呜呜顾长生,我腰痛我头痛我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呜呜呜呜......”
巩志杰:“......”
皂荚,你还要不要脸了!
你这样要么会被小师叔打包丢出去要么会让小师叔离家出走的你知道吗!
顾长生:“......”
顾长生哪里不知道皂荚是在做戏?
只是昨晚上皂荚回来时面如金纸,浑身是伤口,身上的血腥气用千步香丸都压不下去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就浮现在他脑海里——
哪怕她后来强笑着反过来安慰他她眼睛没事,又用那副看不清的眼睛把鬼差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顿。
顾长生叹了口气,收起自己的低气压,认命的朝皂荚走去:“说吧,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揉揉。”
皂荚眼睛睁开一丝丝缝,委委屈屈:“腰......”
巩志杰看着给皂荚揉腰的顾长生:“......”
他觉得,不是他瞎了,就是他小师叔,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