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危这下可以确定,还真的是喝醉了。
“走了,该回去了。”他站起身来理了下衣摆,对苏琉伸出手。
可苏琉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手,没有任何反应。
知道她这是喝醉了,扶危便极有耐心地弯腰哄着:“回去带你看烟火。”
苏琉抬头眨了眨眼,两相对视,扶危眼睁睁看着苏琉双臂环膝趴在椅子上,慢慢将自己团成了一个团,没有半点想动的样子。
扶危叹了一口气,他就不该说那杯酒不烈。
“好,那我就陪你在这儿坐着。”
话音刚落,只见方才还恨不得长在椅子上的苏琉“噌”得一下就站了起来,半点没有喝醉酒的样子,健步如飞地向宴会场地外走去。
扶危:“???”
这是必须要对着干才行?
扶危瞬间追了上去,总算是将人顺利拉上了鎏金车架。
上车之后苏琉端端正正地安坐在座位上,倒是不像其他喝醉了酒的人那般疯闹,只是眼皮眨动得越来越慢,头也跟着一点一点,一副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的模样。
终于在苏琉下一次“点头”之前,扶危忍不住用手背抵住了她的下巴。
“忍一忍,很快就到了,回去再……”话还没说完,苏琉一个侧身趴在了他的腿上。
“……睡。”
扶危收回还举在半空的手,沉默地看着枕着自己大腿,已经闭上眼睛的苏琉。
他无奈道:“起来。”
苏琉往上移了移,干脆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扶危眉头一挑。
平日里看着那么温和柔顺的一个人,未曾想喝醉了竟然一身反骨。
垂眸间深如黑夜的眼底浮上一层笑意,突然恶劣心头起。
偏要跟他的话反着来?那好。
他声音放轻,故意说道:“快睡。”
下一秒苏琉果然猛地睁开了眼睛,也不看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未知处。
扶危十分满意。
他又坏笑着说道:“抱紧些。”
按着苏琉酒醉后的行事准则,这下她本该松开手才对。
谁知苏琉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唯独对这句话竟是意外地听话,让她抱紧些,她就真的收紧环在扶危腰间的双臂,又抱紧了一些。
扶危怀疑地说道:“偏偏只有这一句听话,你是故意的?”
苏琉依旧睁着眼睛抱着他的腰,缩了缩肩膀一个字都没说。
扶危不由得笑骂:“醉鬼。”
宽大的衣袖盖在苏琉的背脊上,车架上虽然自带术法可以减缓行进时的劲风,但此时已是深夜,放任这个醉鬼这么睡过去,怕是要着凉。
***
苏琉宿醉后醒来,脑袋整个昏昏沉沉,虽然不疼但是更为要命。
因为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昨夜趁着喝醉都干了些什么……
不仅回来的路上抱着扶危不撒手,被抱回流苏庭后还是扶危哄了半天才肯松开他睡去。
苏琉双手捂脸,掌心下的面容呆滞无神。
这让她还怎么面对扶危!
“咚咚咚。”三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暂时打断了她混乱的思绪。
“流苏大人?您起身了吗?”是灰徽的声音。
苏琉抬高音量:“何事?”
门外灰徽的声音闷闷地传来:“主人命我前来告知您,若是您醒了,对昨夜宴会之后的事情有兴趣的话,便前去寻他。”
苏琉原本还对这么快就要去见扶危心里有点抵触,但宴会之后的事情,莫不是雷鹰遁走之后,其他几个妖王这么快便有了动作?
她顿了顿回道:“我很快就过去。”
灰徽回了一声“是”,脚步声便渐渐远了。
苏琉赶忙爬起来梳洗,打开窗户后才知晓她竟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到了朝暮居庭院中后,没想到艳娘也在,正与扶危对坐。
“流苏大人这一觉睡得可好?”艳娘笑眯眯地跟苏琉打着招呼。
苏琉微笑着点头回道:“尚可,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不知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扶危低头沏茶,自然地将一杯醒神茶递给苏琉示意她坐到身旁。
苏琉一见到扶危便不由自主地想到昨夜她干的糗事,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见扶危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便也状若无事地坐下。
石桌上放着几个已经拆开的纸条,扶危随手夹起一张递到苏琉眼前:“昨夜雷鹰连夜跑回他的领地,骨蓉、长右两人直接带着人马从落乌山追了过去,大约是想趁着雷鹰未能做好万全准备便先打个措手不及,只可惜算盘落空了。”
苏琉喝了一口醒神茶,清新的茶香顿时驱散了还有些昏沉的头脑。
她想了想说道:“只有骨蓉、长右两个人追过去,那狼夺呢?”
艳娘拉长了声音,毫不客气地嘲讽道:“狼夺当然是准备做黄雀了,趁着骨蓉跟长右追上去打头阵,他暗搓搓先回了自己的领地,召集好全部手下,在骨蓉、长右、雷鹰打得难舍难分的时候,围住了雷鹰的鹰翔山。”
苏琉顿时明白过来:“啊——这样一来,骨蓉跟长右肯定不会愿意当即将被黄雀啄食的螳螂了。”
艳娘:“是啊,骨蓉跟长右草草收了手,没让狼夺坐收渔翁之利,现下骨蓉跟长右的手下也跟狼夺的布置一样,全都齐聚在了鹰翔山。”
话毕艳娘抬头看了看天色:“距离我得到最后一条消息,也过去个把时辰了,不知道这会儿打得怎么样了。”
苏琉托着下巴瞥了一眼扶危,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下成功把水搅浑,说不定还能除掉一两个妖王,扶危可谓是最大的赢家了。”
“只不过,他们竟然对你这么放心?就不怕你去做黄雀之后的猎人吗?”
扶危目光随意地扫着桌上的几条消息,淡淡地说道:“他们当然不放心,这白素山上不知有多少他们的探子,只要我一有所动作,他们四人便会立刻调转枪头,齐齐攻打白素山。”
“总归我本就无意参与他们这次的争斗,能死上一两个自然最好,无一殒命也无妨,至少有了这一次,他们之间便不会再如往日般平衡了。”
艳娘含媚的眼睛在两人中间转来转去,突然侧身附耳跟苏琉说道:“你别看这个人平时人模人样,骨子里可全是黑的。他从一开始便打算利用你的苏醒打破几个妖王之间的平衡,随便找个由头,把最沉不住气的出头鸟推出去,引起几家争斗,他才好从中获利。”
垂眸饮茶的扶危眼皮倏尔一抬,吓得艳娘浑身一抖,自觉地把嘴闭上,离苏琉远了一些。
“我说的可是实话,流苏大人……”艳娘话语一顿,转头问苏琉:“我可以直接称呼您名字吧?”
苏琉:“当然可以。”
艳娘得意地瞪了扶危一眼继续说道:“苏琉目前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可得好好跟她说道说道你,以免她一个不慎被你骗了还帮你数钱。”
苏琉笑弯了眼睛,抬手帮艳娘扶了一下头上有些歪斜的发钗:“放心吧,我早就知道他是利用我,也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艳娘拍了拍她的手,欣慰道:“孺子可教。”
扶危任由两个人在这儿一唱一和,他将茶盏放下,一手支起,看着苏琉的目光温柔至极,仔细看才会发现其中夹杂的促狭笑意:“原来在苏琉眼中,我不是好人,可真是令我伤心。”
扶危语调低沉缱绻,恍若情人低语,让苏琉抚杯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平静地抬头:“别拿你哄那些红颜知己的调调来哄我,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艳娘在一旁两眼放光,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扶危隔着不大的石桌,向苏琉的方向探了探身,修长白皙的手指伸出,指尖轻轻勾起苏琉的一节小指。
扶危好似天生体温微凉,与苏琉的温热相触的瞬间,他及时捏住了那截手指,不容苏琉后撤。
“也不知是谁昨夜喝醉了酒,做什么事都要反着来,偏偏在抱着我这件事上,无论如何都不肯撒手。”
这句话简直就是杀手锏!
苏琉顿时从头到脚整个人都僵住了,明明是微凉的触感,但被捏住的那一节小指却突然像被火烧般灼烫,她用力抽了一下,反被扶危捉住纤细的手腕。
“我是坏人?那为何苏琉还要抱着我不放?”
苏琉:“……”
“我……酒后失态,抱歉……”
苏琉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后她再喝一滴酒,她就是狗!
紧接着又在心里哀嚎:怎么会这样,以前她喝多了最多也就是话少一些,或者倒头就睡,这次怎么会这么炸裂!
扶危仍旧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像是今日一定要苏琉给个说法。
艳娘看得正起劲,恨不得掏出口袋里的瓜子来嗑,偏偏此时又有消息传来。
只见火红的狐尾蓦地出现在艳娘身后,赤光一现,一行金色文字渐渐在空中浮现,只是文字形态奇异,除了艳娘外几乎没有人能看懂上头的含义。
“嚯,真是够快的。”艳娘发出一声感叹。
苏琉跟扶危同时看过去。
“鹰翔山打完了,不知骨蓉跟狼夺达成了什么协议,联合长右突然一起向鹰翔山发起进攻,雷鹰以一敌三很快便战死,鹰翔山剩下的妖直接就降了。”
雷鹰已死!
坐拥内域一方的妖王,竟这么简单地就死了。
雷鹰的死算是在预料之内,三人都没有太过诧异。
苏琉趁机抽回了自己的手腕,扶危唇角一勾,没有再开她的玩笑。
“去掉一个雷鹰,那下一个就应该到蝶妖背后真正的主人了。”苏琉与扶危对视一眼,二人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苏琉:放心吧,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