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冰沉默片刻,才小声回答他:“你自然是要去的。”
共患难阶段,已然错失先机,那就绝不能再错过英雄救美。
她转身望去,屋内一片潮湿水汽,谢含翊置身其中,他的眉眼好似也忧郁了起来。
“小……谢师兄,你定能救回大师姐的,对不对?”
她一时失言,还好及时改口,截断了那过于亲昵的称呼。
“小翊”,作死女三有什么立场以白月光的身份喊他。
眼前的面容与脑海中不断回放的少年交替重合,她的记忆仿若一团乱麻,理不清。
若不是她意志还算坚定,几乎要被强行塞入的记忆蒙骗过去。
谢含翊霜蓝眼珠中的情绪晦暗不明,他凝视着她,好似要将她盯出个洞来,洞穿她的胸膛,看看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成的。
江辞冰被他这样看着,淡淡心虚升起,她竟从谢含翊眼中读出一个怨女看铁石心肠负心汉的幽怨来。
定是她眼花了,又或者是谢含翊戏弄她的把戏。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的感觉,江辞冰握紧湿润的手心,催促道:“你怎么不回答,难道你不愿?”
谢含翊的桃花眼弯成两道极为好看的月牙,从中透出点点淡蓝色的微光,他的唇角也浅浅勾起。
江辞冰却不像之前那般喜欢盯着他的笑容,她总觉得谢含翊此刻的表情并非如他面上这般“欢喜”。
假得让她不忍直视。
谢含翊张了张唇,艰涩道:“既然是小师妹要求,我自当全力以赴。”
类似的“情话”,在梨花树下他也蓄意说过一次,那时江辞冰脸颊上尚且还会浮现出些微羞涩。
此时他出自真心,听的人反而不信了,不仅不信,还对他怒目而视。
“这种话你不该对我说。”
江辞冰抿着唇,若不是她的唇色更加红润,竟如他之前那般不苟言笑的疏离一模一样。
她一双杏眸虚张声势地瞪着,因为抿唇,脸腮处的曲线更加明显,倒像一只气鼓鼓的刺豚。
谢含翊双唇颤了颤,他闭上嘴,什么也不说了。
他重重阖上眼眸,眼尾的那抹殷红加深,高瘦颀长的身躯颓然一瞬。
不过须臾,他复又挺直起来,运转灵力将周身的水汽除去,那显眼的鲛鳞鲛鳍也随之隐去。
谢含翊深深看了江辞冰一眼,他长腿一跨,从她身旁越过,一句轻声呢喃飘散在风中。
“小师妹,来日方长。”
江辞冰权当他的话意思是追求大师姐的事情急不得,将来还有许多机会。
她瞧不见谢含翊的身影后,肩头垮了下来,泄了气的皮球般,立马一气呵成地关上房门,退回屋中的凳上,从圆乎乎的刺豚瘫成了一张扁扁的咸鱼。
乐观的小人从她头顶冒了出来:其实想想被认错了也有好处,至少不用提心吊胆,整天随时怕被掐脖子。
悲观的小人顿时也冒了出来反驳:可是那个助攻任务难度直线上升!到时候完不成任务是想体验被抹杀的感觉吗?
乐观小人:倒也不必长系统气势灭自己威风。如果在恋爱攻略系统的任务失败前完成了医修功德系统的任务,也许就不必纠结。
悲观小人:你是垂涎美色吧,这么危险的世界还想谈恋爱?
乐观小人:怎么啦,知道世界要毁灭了就不能继续该吃吃该喝喝愉快地释放荷尔蒙了?
悲观小人:哼。
乐观小人:哼。
两个小人在互殴中消失。
江辞冰趴在桌子上,丹田的灼烧感还在,她伸手捂上去。
谁知,眉心竟也开始发烫。
青光大作。
清风拂过江辞冰额前碎发。
那位容公子的虚影抱着苍梧琴出现在她的面前。
有君子兮,如切如琢,温润如清风入怀。
他浅笑着,用怀念的口吻感叹道:“许久不见。”
见她面露疑惑,容笙解释道:“姑娘成为苍梧琴的主人,自然也是我的主人,几日未曾见到姑娘,心中自是思念非常。”
江辞冰愣住了,这个世界的美男都这么爱说情话的吗?都不讲男德的?
要是没弄错,容笙和狐妖是一对,他还被苏岚爱慕喜欢着,难不成,他本身并不无辜?
容笙见她表情,知晓是话说得太过,便心生懊恼,脸上也带了些无奈:“并非姑娘想的那个意思。我有个问题想问姑娘。”
江辞冰坐直,怕他又说出些惊人的话,略微迟疑道:“你想问什么?”
“成为一个独特的人最重要的究竟是什么?或者说,你之所以成为你是因为什么?”
容笙将琴置于桌面,闲适从容地坐到她的对面,面上恰到好处地带上疑惑。
“究竟是所经历的记忆还是不同的躯体呢?”
容笙意味深长道:“姑娘先前说转世便是成了另外一人,不再是之前的你,即使有了前世的记忆也当不得真,那么如若转世的人又死了呢,他的魂记起了前生的种种,那这个人,究竟是前生的他,还是今世的他?”
江辞冰起先以为他也与“白月光”有关联,想要劝说她成为“替身”,直到她听到后面的话,琢磨一番,才明白容笙这些话更像是在说他自己。
她沉吟片刻,模棱两可道:“人既已死,前尘尽散,便谁也不是,是谁都可以。”
容笙忍俊不禁,轻轻笑起来:“姑娘未免也太谨慎了些,是怕与我所想有矛盾,便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藏起来么?”
“那容公子不如具体说说你的想法。”江辞冰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向容笙,把话头踢了回去。
“也罢。”
容笙眷恋的目光染上悲伤,他的目光从琴尾慢慢地、一寸一寸地移到琴首,最终停顿在琴头的苍梧绿枝上。
“一个人的躯体可以老去、毁去,他的经历都由记忆承载,让他的所言所行都受到莫大的影响。”
“但并不代表着一段记忆就能判断是否是原来的那个人。人生漫漫,时常有变,唯独灵魂独特且唯一。”
容笙观察着她的反应,缓缓道:“姑娘是谁都并不影响身上背负的使命,该来的都会一一到来。”
“容公子,”江辞冰在他话音落的间隙突然开口:“听起来,你倒像是个信命的人。”
“姑娘往后不必再叫我‘容公子’,我既忆起过往,那些属于‘天水端’的长久、生生不息的回忆便铸就了我,姑娘唤我‘阿端’罢。”
容笙语气温温柔柔的,清明澄澈的眼睛凝望着她,接着说了句:“其实,我应当比姑娘年长,姑娘不介意的也可以唤我一声‘阿兄’。”
“天水兄。”
江辞冰端端正正地选了个折中的称呼,既不显得太过推拒让人心生不适,也不会太过亲昵而让她心中怪异。
天水端又笑了,他莫可奈何地摇摇头,面上露出遗憾的表情却并未过多纠结。
他极其自然地称呼她“冰妹”,口吻熟稔非常,丝毫不觉得这个称呼在刚认识不久的两个陌生人之间有多肉麻。
天水端笑着见她抖了抖肩膀,便伸手抚上琴身,挑起另一个话题道:“冰妹若是想去帮你的师兄师姐,尽管去,苍梧琴主的实力可不容小觑,正好在实战中教你运用。”
听到不用无聊地待在客栈等着结果而是能去帮忙,江辞冰的眼睛亮起来,她明显振作兴奋起来:“真的吗!”
谢含翊这个人太难预料了,她若还是咸鱼一条,任务根本就不可能靠他自己推动成功,还是得靠她去助攻。
“当然。”
天水端微笑道。
“那你是不是有什么条件?”
江辞冰冷静下来问道。
她心中思量,神器莫名其妙认她为主,天水端又态度成迷,恐怕没那么简单。
天水端凝望着她,为她的反应,不知脑补了些什么,语气怜惜道:“冰妹不必多虑,就当做是唤醒我的回报如何。”
“身怀神器终究惹人觊觎,平时不必召出此琴,只运用它的威能便足够了。”天水端想了想,补充道。
江辞冰点头,她也不想反因此惹来麻烦。
不过若是神器惹人觊觎,那谢含翊手中的凌霄剑不也是神器之一,为何没有人来抢?
此疑惑在她心中划过,暂且按下不表。
“那就多谢了。”
江辞冰起身,见天水端轻轻一挥手就让苍梧琴收入她眉心。
她朝他略一点头,就往外跑去。
大师姐肯定顾及她的安危而不会告诉她地点,指望联络他们获得地点是不可能了。
不过要去哪里找他们,江辞冰心下已经有推断。
偌大的梨花镇,要去找行踪隐秘的“海神”是很难,但是以“海神”对她的态度,以及通过谢含翊强行塞给她的那些记忆来看,她却可以让江映星主动来找她。
江辞冰一路跟着天水端学习掌控运用苍梧琴的力量,赶至半路时,她已然能够用离地三寸,御空而行。
到了镇中心的巨大的梨花树下时,她并指收势,青绿色的灵光环绕周身数圈后隐没,她缓冲几步微微震开一地花瓣。
江辞冰清了清嗓子,大喊道:“江映星,你给我出来。”
“你不是要见我吗?我数三声,你若是不出来,就永远别来见我了。”
她的气势十足,语气口吻正是模仿的记忆中的阿辛。
作者有话要说:铺垫下女鹅的身份。
下章预告:24号0.03分~内含小小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