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冰赶紧道:“等等,我还有个问题,不问清楚我会死不瞑目的。”
苏岚挑眉,心中笃定江辞冰无法逃脱她的幻境,颇好商量地朱唇轻启:“说。”
“容笙为什么会死?”江辞冰道出自己的猜测:“是你杀了他?”
此话一出,苏岚面色微变。
“不错。”苏岚承认了,她娇美奢艳的脸上浮现几分偏执的神情。
苏岚道:“笙哥哥主动来找我的,我怎能拒绝他。”
容笙面貌姿容俊秀儒雅,为人也是谦谦君子,且他向来是聪慧睿智、八面莹澈之人,对于海神祭的变化,他从一开始就持反对态度。
他也曾成功阻止过,后果却是海水漫上镇子的警告。
以他为首的反对者遭到了惩处,另外一拨人忙不迭重新献上“海神的新娘”,海水的上涨漫延才停滞,缓缓退去。
沿海之事多上报碧海门,可多年过去,音讯均无。而他暗中查探到的线索均指向苏家小姐苏岚。
他决定找苏岚问清楚,却没想到,这一去,就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你知道吗,笙哥哥说他更喜欢以前的我,他从前将我当做天真无邪的世交妹妹的,他说我变了,还问我愿不愿意回头。”
苏岚说着抚掌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溢出。
她用手背轻轻揩去泪珠:“他如此执迷不悟,不肯与狐妖分开,我留不住他的心,只好留下他的人和他的魂了。”
“……”
江辞冰没想到苏岚能这么狠,疯批真是让人惹不起,恋爱脑的疯批更加可怕了,谁被看上谁倒霉。
“可是,如果容笙的魂也在你这里,狐妖为什么会要借胎复生容笙?”
江辞冰问道。
苏岚得意道:“小狐狸以为她抢走的是笙哥哥的魂,那当然是假的。”
江辞冰喉咙下意识吞咽了下:“那你知不知道狐妖因此差点灭了苏家满门。”
苏岚冷漠嗤了一声:“妖性难改,她果然是个祸害。”
“你不懂吗?你才是因。”
江辞冰叹气:“为了你一己之私,不止你苏家家人无辜惨死,那几个被献祭的姑娘也因你而年纪轻轻而丧命。”
江辞冰敛着眸子,笑容淡去,面无表情,幽幽道:“苏岚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害死的姑娘,本可以活得更久,拥有她们自己的人生,凭什么你的代价要她们来付出?”
苏岚咯咯笑道:“哟,不装了?”
“容笙已死,狐妖因伤害无辜也已伏诛。”
江辞冰沉声陈述。
“现在,轮到你了。”
江辞冰这幅冷酷的模样与之前赔笑拍马的模样相去甚远。
苏岚不以为意:“小姑娘还有两幅面孔,哼,口出狂言,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江辞冰背后的左手忽而出现一把棕色的小圆粒,她迅速抬起右手,按在苏岚的肩头,轻轻道:“自然是有的。”
话音落,一推一拉,她与苏岚位置调换,她借力往后跌去,左手中的东西瞅准位置撒出去,集中意念口中飞速念诀,一声喝道:“长!”
圆粒落地,迅速抽出粗而壮的墨绿藤条,灵活盘绕成垫子,将她托住,瞬息间江辞冰便转移至亭中。
她眼疾手快地抱起亭中的琴,威胁道:“别过来,不然我砸了它,容笙的魂魄被你藏在这琴里面吧。”
此琴名为苍梧琴,长约三尺六寸,有五弦,琴身由养魂神树苍梧木所制,取灵山玉作琴徽,琴头一支细细的绿松,其上点缀一簇簇纯白珍珠梅,清湛淡雅。
其间苍梧木正是容笙魂魄的栖居之所。江辞冰出其不意,以此要挟。
江辞冰趁苏岚回答问题之时,就向系统赊了些藤蔓种子,又在原身的记忆中搜罗出催生控制的法诀,为的就是现在。
原文“画皮”副本中,苏岚贴身不离的正是这把琴。
苏岚不满足于梨花镇的姑娘,又想为容笙重铸躯体,便受到体内邪气的蛊惑,前往碧海门管辖下的天水城。
恰逢主角团受邀前去碧海门交流学习,便有了这个副本。
正所谓琴碎魂散,苏岚怎么也想不到她的秘密会被从未见过她的江辞冰所知。
苏岚美目饱含怒火:“住手!”
周围藤蔓呈护持之势防备着苏岚。
江辞冰道:“他困于此琴中无□□回,纵然有苍梧木养着,然魂魄之力终将渐渐散去,待到他彻底消散的那天你又当如何?”
“再为了替他寻找寄生之躯而残害无辜吗?”
江辞冰说的完全是原文中的发展。
苏岚也算是后期一个比较大的反派了,主角团并未能阻止她的祭祀法阵。因此容笙确实复活了,但他一找到机会就自裁了,而且还是一剑刺穿了他和苏岚两个人,也是因为容笙削弱了苏岚的力量,主角团才逮住机会反败为胜。
此时的苏岚还未有力挑主角团的能耐,她又顾忌着江辞冰手中的琴,不敢上前。
苏岚与她两相僵持,幻境中风声呼呼,似乎彰显着其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苏岚面上又恢复一幅笑意盈盈的模样,只有略微急促些的呼吸声泄露了她的惊慌。
江辞冰连苍梧木都看出来了,苍梧木养魂,她再狡辩那不是笙哥哥的栖身之所也没用。
苏岚心中暗恨,表面语气极力装作轻松道:“你想如何?”
江辞冰道:“我的要求并不多,你撤去幻境,放我离开。”
究竟是要美丽容颜还是保全心爱之人的魂魄?
苏岚迟疑一瞬,眼珠子一转:“我可以答应你,我怎么信你不会记恨于我而毁诺断琴,你立下心魔誓,出了幻境就将琴还给我。”
江辞冰抱着琴缓缓摇头:“你只能信我。”
她才不掉进苏岚的坑里呢。
苏岚立在原地,低垂着头:“你如何得知那便是笙哥哥魂魄所在?”
江辞冰眼睛灵动地眨了眨:“我就猜猜,没想到真是啊。”
苏岚霎时气急败坏抬头瞪向她:“你!真是好得很。”
“都是为了保命。”
江辞冰露出不失礼貌的微笑。
不过苏岚很快恢复平静,她冷哼一声:“你以为你真能摔坏它,苍梧琴乃神木所制,水火不侵。”
苏岚吹吹足有寸长的红色指甲:“本想太过无聊便陪你玩玩,到头来没甚意思。”
江辞冰笑道:“水火不侵不假,但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这点吗?”
苏岚想到什么,又很快否定。
江辞冰不可能知道放魂的法子。
可她连笙哥哥魂魄藏在苍梧神木中都知道。
那是她诈人的。
苏岚念头纠结中,却见江辞冰指尖在琴弦上划过,一滴鲜红的血落在其上。
苍梧琴立时青光大作,容笙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琴旁。
他沉静地闭着眼,鸦羽般的睫毛轻颤,即将苏醒。
苏岚喃喃道:“不可能。”
江辞冰趁放出容笙的瞬间,在苏岚心神失守的时刻用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上苏岚的四肢,一根尖利的藤蔓抵在苏岚的心口。
江辞冰厉声道:“撤了幻境,否则,你死了我一样可以出去。”
藤蔓尖钻破苏岚的衣衫,刺破她的肌肤,乌黑的脓血从伤口流下。
幻境一撤,真实的月光倾洒下来,柔和明净,照出江飞雪担忧的神情和朝她明媚奔来的身姿。
江辞冰面露欣喜之色,她还以为出了幻境之后还得与苏岚纠缠一阵,没想到大师姐找来了。
江飞雪眉头微皱,她感知到苏岚身上染有邪恶浑浊的气息,想也不想,抽剑出鞘。
一道虹光掠出,惊啸的风声越过江辞冰,直击苏岚。
江辞冰怀中抱着轻了许多的苍梧琴,顺势躲到大师姐身后。
容笙尚未睁眼的魂也顺着琴往江飞雪身后飘了飘。
江辞冰语速飞快地告状:“大师姐,苏岚想杀我,海神祭要姑娘献祭的始作俑者也是她。”
江飞雪点头,安慰她道:“小师妹放心,有师姐在,她别想伤你。”
“哼,演什么姐妹情深。”
苏岚双目发红,双手成爪,发狂般袭击过来。
铿锵一声,江飞雪的风吟剑与苏岚的长甲发出金属碰撞之声。
江飞雪眉头皱得愈深,一剑将苏岚挑开并闪身上前将其逼退。
江飞雪特意拉开与江辞冰的距离,在尽量不会波及她的范围内与苏岚缠斗起来。
江飞雪漂亮的连环剑招刺出,一剑戳中了苏岚的肩膀,她拔出剑,正要乘胜追击。
突变发生,一道灵巧的身影踉跄中照样如风行过。
苏岚已不见了踪影。
江飞雪刺出的一剑差点刺在接着前来的人身上。
雪光一闪,剑身的反光映在来人的湛蓝的眼中。
江飞雪急忙收势。
谢含翊神情木然。
“谢……师弟?”
见他的状态有些不对,江飞雪疑惑地喊了谢含翊一声。
谢含翊脸颊上有一道几近凝结的血痕,他眼神恍惚,默不作声地从江飞雪身侧经过,来到江辞冰身前。
他毫无情绪的眼睛中蓄起眼泪,眼眶红红,伸出划上了的手背,可怜兮兮道:“疼,要姐姐吹吹。”
“?”
江辞冰早在他浑身散发凉气走过来时就心中打鼓,不知她哪里又惹着他了。
难道是怪她没有及时求救?
直到谢含翊那句话“撒娇”的话对她说出来,江辞冰竟然比他掐住她的脖子时更觉得毛骨悚然。
她汗毛直竖,脱口而出道:
“谢师兄,你中毒了?”
江辞冰扬起脑袋朝他身后的江飞雪大声喊道:“大师姐,谢师兄中毒了,神志不清。”
江飞雪正高兴地看着,期待小师妹接下来的反应,没想到谢师弟开始表现了,小师妹却越来越像木头了。
要不是知道小师妹的躯体里的还是小师妹本人,她都要以为谢师弟和小师妹的魂魄易体了。
谢含翊平日里行事作风稳重老成,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年龄,此时他违和地“撒娇”,倒是难得地露出几分少年稚气来。
江飞雪大步走过去,将江辞冰怀中的琴抱走,瞧了谢含翊一眼,她道:“小师妹,不必担忧,谢师弟不过中了迷魂散,半刻后就自动解开了。”
“谢师弟即使迷糊了,也很信任小师妹呀,那就拜托小师妹引导谢师弟回客栈了。”
江飞雪嘴角是含不住的笑意:“我在旁边戒备,防止妖孽去而复返,搞偷袭那一套。”
江辞冰无法拒绝,毕竟她没有大师姐能打。
她叹了口气。
迷魂散?多么适合培养感情的契机。
谢师兄怎么能因为她的容貌而缠上她呢,他就不能有内涵一点,透过现象看本质,在迷糊中也时刻记得大师姐才是他的白月光么?
要不是系统任务,她真心觉得谢师兄这样认不出真正白月光的也应该在这场爱情战争中出局。
江辞冰无奈看着还在伸着手,一脸倔强看着她的谢含翊,仿佛只要她不吹吹安慰,他就不愿放下。
他举这么久手不酸吗?
江辞冰嘀嘀咕咕地伸手托住他宽大的手掌,肌肤相接处莫名灼热。
她耳根处开始一股热意涌上。
江辞冰为难地抬头看他,试图敷衍过关:“谢师兄,要不我带你回客栈上药吧。”
谢含翊摇摇头,懵懂的桃花眼水波潋滟:“姐姐吹吹,小翊就不疼了。”
谢师兄你当自己三岁小孩呢?
算了。
江辞冰脑海中关于迷魂散的信息浮现。
传闻中了迷魂散的人会心智退回孩童,极其容易将他人看做自己最亲近信任的人,特别容易被骗。
但据原身所知,真正的迷魂散早就失传。
没想到“海神”手上就有,谢师兄还中招了。
大师姐还在旁边看戏,半点不着急,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看来唯有哄着谢师兄了。
江辞冰人生第一次安慰这么大的“孩子”,对方还顶着一副完全长在她心上的容貌。
她窘迫地僵在原地,半晌,她红着脸微微倾身朝谢含翊手背极轻地吹了口气:“姐姐吹吹,痛痛飞飞。”
说完,江辞冰抬起来的脸颊红透了:“这样可以了吗?”
“嗯,不疼了,姐姐最好了。”
谢含翊甜甜一笑,白玉面颊爬上粉意,如疏朗清风吹过芙蓉。
他的桃花眼眯成月牙,竟然还露出意想不到的两颗尖尖的虎牙,带来极大的反差感。
他宣誓一般,执着江辞冰的手,眉眼天真带笑:“我永远、永远喜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