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颗脑袋去了哪里？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凌昀调整探照灯的方向，在石柱周围绕了几圈，却没见到任何异种生物的存在。
“你确定没夸张？”
牧场斗牛士表示怀疑。
富帅你彬哥重重拍了下水，“我是那种胡言乱语的人吗？我敢肯定，这里的异种生物会声波攻击，你们还是小心中招吧！”
空气一滩无情拆穿：“原来吓晕也算中招。”
“诶你这人？”富帅你彬哥被他噎了个心梗，“能不能有点情商？我是为队伍献身，要是没有我，你们哪来情报？”
牧场斗牛士努力憋笑：“算了算了，先做任务，考试要紧。”
富帅你彬哥得了台阶不肯罢休，还在继续碎碎念：“想我财貌双全人见人爱，确实没必要跟某些漏男一般见识。考完试谁还认识谁啊，给哥滚蛋！”
空气一滩完全无视了他，走到凌昀身旁问：“有发现吗？”
“没有。”
气氛沉寂了会儿，凌昀忽然收到消息提示：【[空气一滩]对你发起了私聊。】
“水鬼管蠕能发出类似呼吸的声音，如果有水下收音设备，就能轻松找到那颗脑袋的位置。”
“系统确实给了我简易设备的图纸。不过富帅说的那东西……真是战士的骸骨吗？”
“应该是。不是所有异种都有拟形虫的能力。”
“你好像对水鬼管蠕很了解，提前学过异种生物知识？”
又是沉默。
凌昀已经习惯空气一滩这种状态了。
她将探照灯扔给富帅你彬哥，取出锻造台侧挂在石柱上，开始制造简易设备。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中，空气一滩重新开口：“塔塔赫林星球战役史上，发生过一起伤亡极重的团灭事件。第六军区的战士们受命夺回厄法水坝，就在那里，他们遇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异种生物——水鬼管蠕，全是成熟体。”
“当时没人了解这种东西，没人知道应该怎么消灭它们。不到两天的时间，水库飘满了战士遗体和机甲残骸，他们变成了水鬼管蠕寄居的家。”
“事情曝光后引起了很大的舆论风波，不少联邦民众都在抗议要求追责。后来我听家人说，第六军区的罗姓司令官为了逃避内部审查，一个人开着机甲冲去厄法水坝，牺牲在了那些战士的身边。而在风波平息后，星网上的报道全被删除屏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对于这些事情，空气一滩似乎怀有某种强烈的情绪。他在努力克制，却还是忍不住对陌生人倾诉。
凌昀点头，“多谢你告诉我，让我增长了见闻。”
空气一滩没想到她反应平淡，冷声接了句：“你还挺有礼貌。”就要转身走开。
凌昀觉得有必要提醒下这位富有个性的队友，“我只是庆幸，自己身处在一个幸运的时代。”
“现在我们能够认识水鬼管蠕，知道如何消灭它们，多亏了前人对抗异种、舍生忘死，为联邦带回了宝贵的研究资料。所以，我会抱着感恩先辈、团结队友的心情，认真完成考试。希望你也是。”
或许是被她的话触动到了，空气一滩停下脚步，缓和态度：“你说得对。”
简易设备终于完成，凌昀稍作调试，很快就捕捉到了隐藏在水里的声音。
肿胀的脑袋漂浮来去，孤独地徘徊在潭底。
它睁眼张嘴，借着水鬼管蠕的呼吸发出回响，仿佛在为了命运相同的战友痛苦悲歌。
牧场斗牛士瞄准异种连续开枪，溶剂起效，寄居其上的异种生物彻底分解。
富帅你彬哥忍着恐惧，从水中小心捧起脑袋，装殓进了运输箱。
空气一滩落在最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凌昀合起箱盖，招呼他：“只剩最后一位战士了，跟上吧。”
“老师，能补考吗？我匹配到的队友素质太差了！一直在捣乱……”
“老师，我遇到了流氓考生，我申请向监考委员会投诉！”
“你们这什么破规则啊，我家孩子自己单排，就活该成绩差，这年头社恐都是罪了？你们领导在哪儿，我要跟你们领导说话！”
……
精神测试已经持续了48小时，部分考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提前离开模拟场景，结束了考试。
每到这种时候，监考老师们就会迎来许多请求和质疑。
无一例外，都是没能取得及格成绩，想要重新考试的人。
可惜规则就是规则，非天灾、意外等重大事故，一机军校都不可能安排补考。
精神测试用的虽然是模拟场景，对标的却是真正的战场。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没有重来的机会。如果一名考生欠缺实力、运气、无法团结队友、变通观念和判断……连在第三场考试里取得D级的及格评分都无法做到，那他显然不适合加入一机军校。
争执声不断从监控器内传出，负责统筹工作的井茹老师扫了眼时间，不知道第几次叹气：“唉，怎么还没全员S级的队伍出来？”
“去年的成家兄妹队，只用了51小时，就达成全员S级的评分结束了考试。”
“前年的全员S级是60小时后出来的……”
“前前年的全员S级是58小时……”
跟她一起工作的樊琰老师笑道：“还有23小时呢，要有全员S级，也是今晚到明早的时间段里出来。”话音未落，他打开屏蔽器，瞥了眼四周说：“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成家兄妹的猫腻，别太焦虑了。”
那件事在老师内部不算秘密，当时也有很多人联名反对。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加上整个流程走得合法合规，真要闹大也闹不出什么结果。
井茹叹气：“我只是希望，报考一机的孩子们能一代比一代优秀，也让上头看看，就算不搞杂七杂八的事，也能招到天赋好的学生。”
“唉，谁不想这样呢……”樊琰想到一些事情，表情也有些惆怅，“近些年首综发力，砸了大价钱到处签人挖人。眼看着联赛成绩一年年拉开距离，上头也是着急，才想出什么招收网红学生、吸引年轻粉丝的想法……”
这些话题不便多聊，两人随口闲扯几句，就转到了“午饭吃啥”的每日一愁上。
整个下午，井茹都在期盼和失望中反复煎熬。
没有全员S级，最好的也只是3S1A。
考生都是好孩子，足够优秀，结果却差那么一点，实在太遗憾了。
傍晚将工作交给代班老师，井茹回到教师宿舍洗漱休息，就在追综下饭的时候，她接到了樊琰的惊喜通讯：“出了！出了！4个S级，刚刚出来的，57小时不到！”
井茹顾不上吃饭，披了外套就跑去考场办公室。
好几个监考老师都来了，正热烈讨论着，樊琰见她进门，就调出考生信息给她看，“这组孩子运气不错，匹配到了比较简单的模拟场景……”
一张张青春妍丽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井茹难以抑制地露出了笑容，她注意到相关资料，惊咦一声：“竟然都是玉华星的！”
樊琰哈哈笑道：“对啊，你老乡！”
此时距离考试结束，只剩下15小时。
60%的考生已经离开模拟场景，而凌昀所在的小队，也终于跋山涉水，赶到了最后一个任务地点——星城废墟中的某个避难所。
原本的出入口早已坍塌，四人寻找许久，才发现一个能够容纳机甲通过的地下通道。
牧场斗牛士做先锋开路，掰开锈迹斑斑的隔断门，好让身后的队友通过。
门上挂着一块破布，早已暗沉发霉。
确认是联邦旗帜后，凌昀摘下清理，轻拍着抖了抖灰。
这样隐藏任务就完成三分之二了。
富帅你彬哥等在她身后，忍不住问：“又不是有用的物资，你拿它干嘛？”
凌昀坦然，“有用的，我激活了一个隐藏任务。”
“隐藏任务！”富帅你彬哥陡然抬高声调，队伍频道里充斥着他的急切追问：“什么情况，个人的任务还是小队的任务，有什么奖励吗？哎呀机甲迷，你怎么才说啊……”
牧场斗牛士和空气一滩也表示不清楚，凌昀将旗帜交到三人手里进行试验，然而无论他们怎么触碰，或者是盖在战士骸骨上，都没能开启相同的任务。
似乎是跟第一个完成“发现旗帜”到“遮盖骸骨”步骤的考生绑定了。
富帅你彬哥大失所望，“卖我参考资料的人太垃圾了，这么重要的情报都没有收集，白瞎我的一万块钱！”
“一万块？”牧场斗牛士嘶气，“星网上不都有免费资料吗？花那么多钱买，你是大冤种吧！”
换作其他时候，富帅你彬哥肯定要嘴硬争辩，可是现在，面对幸运爆棚的凌昀，面对一位比指挥官还掌握了更多信息的工程师，再多的话也显得苍白了。
再想到两名遣战兵打了半天，自己去调停就挨踹，反倒是机甲迷得了不同的待遇……他心态有点崩，推开队友往里走，“你管我是不是大冤种，没钱买资料就直说，哥心情好了送你点也不是不行！”
地下通道路线复杂、年久失修，富帅你彬哥冲在前面开路，没走多远，就意外踩中沉降的机关，骨碌碌摔进了坑洞。
他顾不上刚才放的狠话，忙喊：“救我救我，啊——”
咻！凌昀发射飞索抓钩，及时捞住了他的机甲腰部。
此情此景，差点儿让牧场斗牛士爆笑出声：这家伙真有节目效果，每次倒霉都有他……
话刚到嘴边，却听到频道里在喊：“诶等等！下面好像是安全屋！”
靠，该死的欧皇！
布满灰尘的地下厅室里，散落着不少武器装备，比如照明探灯、维修零件、防毒滤嘴……
四人分队搜集能用的物资，最后在闪烁着应急灯的昏暗房间里，发现了一面写着信息的灰墙。
信息说，整座避难所已经沦为了毒花巨鼠的乐园，警告后来的人们注意安全，及时撤退。
还提供了一些可能存有物资的楼层编号，以及应急电梯的位置。
毒花巨鼠，是联邦历史上极为出名的宇宙异种，凌昀养病的时候，也听人提起过名为“贝之花城殇”的惨剧。
在人类对宇宙异种毫无所知的时代，某星国的贝之花星城，莫名出现了一些更具攻击性的老鼠。
当局没有引起重视，只做了简单的扑杀处理，甚至因为某些群体的激烈抗议，而暂停了扑杀工作，说会考虑更加温和的手段。
政客们一拖再拖，量变引起质变，老鼠们不断“进化”，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膨胀出近乎三岁孩童大小的躯体，脑袋里长出了多褶状的剧毒肉花。
它们不甘心继续待在下水道，开始无差别地攻击所有活物，一夜间，就屠光了整座贝之花……
这是人类直面宇宙异种的第一战，却输了个彻底。
如今时过境迁，历史的阴霾却未散去。
四人怀着沉重的心情继续前进，下一段通道里，队伍跟毒花巨鼠们正面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