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早膳除了魏昭月,三人都吃得各怀心事,不过三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昨晚的事。
魏昭月执起银箸夹了块奶酪南瓜,放进谢妄面前的碟子里。
谢妄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眸子就见她托腮温柔的看向自己。
两人目光相撞,谢妄耳廓微红,低头夹起碟子里酥软的南瓜,慢慢咀嚼。
他轻轻咬了一口,南瓜软糯酥甜,比他以往的吃食好太多。
以前在暗卫营,放食时暗卫们一窝蜂拥上去,狼吞虎咽,他也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吃相。
在殿下面前,他极力放轻动作,怕自己行为不礼惹了殿下笑话。
魏昭月小口喝着薏米粥,柔柔的看向他,“慢点吃,不着急。”
伏青和宝筝眼观鼻鼻观心,吃着自己面前的膳食。
公主待人宽和,她们又是公主的贴身婢女,有时候自然会和公主一起用膳,两人早已习惯。
早膳很快用完,谢妄收拾了碗筷,放回膳房,又回来侍候在殿前。
宝筝去忙自己的差事,伏青捧着图纸,准备给公主汇报昨日考察的结果。
魏昭月站在案几边,从半撑开的直棂窗看到谢妄抱着长剑,直直的立在廊庑下。
少年侧站着,墨发飘扬,浓黑的眉隐入鬓角,他面容冷淡,在雪色下卓然而立。
一身玄衣衬得他笔挺如青松。
魏昭月直愣愣的看了一会儿,直到耳边传来伏青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公主,这几处地点就是这样。”伏青将手里的图纸摊在案几上,等待公主回复。
魏昭月目光还是在窗外:“伏青,昭阳宫里的侍卫一般都在做什么?”
见公主心思不在这,伏青也并没有恼怒,任劳任怨的回答:“回公主,昭阳宫里的侍卫卯时点卯,巡逻值夜,亥时做完自己的差事就可歇息。”
魏昭月抿了抿唇:“再没了?”
她在宫里生活不久,若不是带了谢妄回来,她平时也不会留意宫里各职当值。
见伏青点头,她展眉道:“让昭一自己在昭阳宫里转转吧,或者自己找点事做,不需要总候在我这里。”
伏青嘴角狠狠一抽,她知道公主待人宽和不计较,可这也太不计较了。
她打帘出去,跟谢妄说了几句。
魏昭月一直立在窗边,就见谢妄朝她这边躬身行了个礼。
她远远的抬手示意他起来,谢妄握着自己的长剑离开了。
殿前的青石板路蜿蜒,并不长,谢妄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他是殿下的暗卫,就该时时刻刻守在殿下身边,谢妄低头看着脚下一块接着一块的青石板。
殿下怎么总是赶他走,谢妄走出殿下的寝宫,郁闷的抬头看天。
小片的雪花纷然落下,谢妄额前落了片冰凉。
他抬手拭过,准备在昭阳宫里四下转转,有什么能做的差事就一做。
等到傍晚……殿下让他搬去主殿旁边的偏殿,他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东西,全身上下,唯有一只蝴蝶手钏是他的珍宝。
谢妄心情渐渐好起来,为晚上要搬去殿下隔壁竟然羞涩起来。
伏青再次回到寝宫里时,魏昭月收回目光,笑意盈盈的看向她:“伏青,你刚才说什么?”
她翻看图纸,上面每一处都标得很仔细。
伏青揉了揉太阳穴,知道公主刚才走神没有听,她启唇又重复:“公主,奴婢昨日勘察了您勾选的几处地方。”
“其中皇城西面的御街那处地方毗邻宣国公府,出入宫门很方便。”
魏昭月垂眸看向图纸中的御街,她皱眉道:“怎么离宣国公府这么近,罢了罢了,下一处呢?”
上一世出宫开府,她的公主府便选在了宣国公府隔壁,她和宋景生因此渐渐熟络,被他套取了很多情报。
她眼睛前涌起一层雾水,这一世选公主府,她要离王公大臣都远些。
若是暗中行事,免得被其监视。
“朱雀南大街的一处选址正在闹市,左右都是邻里。”
“还有京郊的一处,在玄京城外。”
后面伏青又说了几处,魏昭月沉思看着图纸,最后敲定选在宫城西侧一处僻静之地。
既和宫城东侧的宣国公府有一定距离,也离朱雀大街不远。
“好了。”魏昭月用湖笔勾画出那块地方,晾干后卷起来递给伏青,“你把它送去勤政殿,给皇兄说一声,也好早日动工。”
就在伏青要伸手接过时,魏昭月又收回图纸,卷成筒状抵在下巴处,“算啦,还是我亲自去一趟,顺便向皇兄讨一块出宫令牌,再去敲定地方那里看看。”
这么打定主意,魏昭月将图纸放在一边,从博古书架上找到九九消寒图,湖笔蘸了朱色就要涂画。
伏青站在一边,欲言又止。
魏昭月停笔,侧眸看向她:“伏青,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这么吞吞吐吐。”
“公主,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伏青垂首。
魏昭月放下湖笔,转身面向她,有些哭笑不得:“有什么你倒是说呀。”
伏青抬眸对上公主的眼睛:“公主,您前些时日让奴婢去调查昭一的来历。”
闻言,魏昭月一口气提上心头,虽然谢妄亲口对自己说过他的生平,她私下也让伏青去调查。
过了这么多天,她都快忘了这件事。伏青此时提起,难道他的来历……
“确实与您所转述的一样。”伏青说道。
魏昭月放下心来,看来谢妄除了名字,并没有骗自己。
她顿了顿,随口道:“我知道了,你以后说话一次性说完,省得我提心吊胆的。”
伏青称是,却还立在原地没有走。
她钝钝的开口:“公主,您真的决定留下昭一了吗?”
诚然,谢妄是一把锋利的刃,用得好了,公主再添一助力。
若用不好,届时伤人伤己,她怕公主有危险。
魏昭月起身,拉过伏青的手,她语重心长的说道:“伏青,从小到大,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
“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你放心,昭一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
不知为何,她信任谢妄,就像信任伏青宝筝一般。
就像阔别多年的故友,她对谢妄,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前世他曾几次舍命救她,最后和她一起身陨。
魏昭月握了握袖口,她坚定道:“此事不必再论,昭一已是我的暗卫。”
晚间雪又下了来,魏昭月从轿辇上下来,冒雪匆匆赶回寝宫。
她刚从勤政殿回来,将图纸给了皇兄,禀明公主府的建府位置。
皇兄欣然应允,顺嘴提了句今日上朝时谈到公主出宫开府,宣国公提议将公主府建在其府邸隔壁。
国公爷说的言之凿凿,魏辞风只道此事依公主所言,完全未给他面子。
魏昭月眸色不变,她似乎也能想象到宣国公吹胡子瞪眼的表情。看来早在这时,宣国公便将主意打到她身上了。
进了寝殿,伏青为她解开披风搭在楠木衣帽架上。
魏昭月打了个呵欠,边往床榻走边解衣带,面上透着疲色,忽然听到旁边偏殿传来一丝响动。
她立刻系好快要掉落的衣带,拉着伏青的胳膊,警觉的盯着偏殿。
偏殿和她的寝殿之间由一扇小小的紫竹槅扇连接,通往偏殿的道路并未点灯,有些漆黑。
“伏青,难道进贼了吗?”魏昭月攀着伏青的肩膀,轻声问道。
两人一点点向槅扇走去,伏青一手握拳做格挡状,一手护着公主。
还未靠近,黑漆描金槅扇吱呀一声打开,魏昭月一惊,就看见那面站着一个玄衣少年。
竟是谢妄。
魏昭月呼出一口气,从伏青身后走出来,“昭一,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语气淡淡,并未有责问的意思,谢妄却立在暗处渐渐涨红了脸。
明明是殿下让他歇在偏殿,怎么这会翻脸不认账了。
他握着腰间长剑的剑柄,不知所措。
魏昭月后知后觉,想起来晨时她让谢妄收拾了行囊过来。
她一拍脑袋,笑嘻嘻道:“一时怎么忙忘了,你在这里怎么不点灯呀。”
说着她便要进来,谢妄侧身给她让路。
偏殿里皆是一些杂物,本是魏昭月不想放在寝宫里看着杂乱,就堆在了这里。
或许是因为少年高挑的身量,让此刻空间本就不大的偏殿看着有些逼仄。
魏昭月进来环视了一圈,让伏青点了烛火,最后目光放到谢妄身上。
“你没有把自己的东西带过来吗?”魏昭月问道。
谢妄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暗卫从来居无定所,除了那只蝴蝶手钏,他并没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眼底烛光闪烁,长睫在他眼下落下阴影:“属下一向身无长物。”
魏昭月拧眉,指着他腰间的长剑:“除了这把剑,你什么都没有?”
谢妄敛了目光,垂着双眸,看起来可怜兮兮。他心头酸涩,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怀中的蝴蝶手钏,说到底也是殿下给他的,这样也不算没说实话。
魏昭月倒吸一口凉气,虽说她从小在青州过的也并不富裕,却也不会像他这般。
她有皇兄,有嫂嫂,有伏青宝筝,也有许多欣喜的物什。
末了,她瘪了瘪嘴,“罢了,以后慢慢给你添些需要的东西,早晚会好起来。”
“你今晚先凑合一晚,”魏昭月安抚的对他说,回头吩咐伏青,“明天着人收拾了这些东西,放在杂物间。”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久等啦!
实在是手速太慢了(╥﹏╥) (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