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卫淑亭对自己与裴贤的事情很清楚嘛,卫兰亭心里暗暗地想。不过她给裴贤带信又是几个意思?现在是在东宫,太子的地盘上,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么?
卫兰亭迟迟不去接那信,淑亭急了,“大姐姐,你快看看呀,表哥为了你,连命都快没了!”
卫兰亭知道自己此刻最正确的做法就是义正言辞地训斥淑亭一顿,让她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替人私传书信的事情,不然被人抓住了把柄,不但自己与裴贤的小命交代了,只怕会连累昌国公府。
想是这么想的没错,但卫兰亭还是不由自主地拿起了信。她之所以坠马受伤,其中牵扯进来的人就是裴贤,卫兰亭迫切地希望能记起一些事情来。
裴贤在信上关切的问了卫兰亭的近况,然后便是一叙相思之情,哀叹时运不济、苍天无眼,两人最终有缘无分,最后希望卫兰亭好好保重自己,两人日后或许还有再见面的时候。他的文笔极好,字字泣血,如果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卫兰亭可能会感动,甚至潸然泪下,可是如今这事是关系她自身,她的心情就复杂了。
太子、惠王、再加上这个裴表哥,与她有牵扯的人还真不少。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未出嫁的女孩子身份矜贵,挑女婿更是要慎重,婚前多挑挑也不算什么!
淑亭见她半天不做声,道:“大姐姐,你可是在想怎么回表哥的话?”
卫兰亭摇摇头,点了火折子烧掉信,“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很多事情我都忘了。你让他好好养伤,以后不要再传信了。”
“姐姐你当初与裴表哥议亲,要不是皇上突然下诏姐姐入东宫,你已经与表哥成了一对,可惜只差那么一点。你入了东宫不得志,表哥处处宽慰你,终究是姐姐辜负了表哥。”卫淑亭半是感叹,半是指责道。
卫兰亭心里升起一股无力感,太子指责她背叛了自己,现在卫淑亭又指责她辜负裴表哥,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去责备她,而且她失去了记忆,就是想反驳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对于一件事情,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说法,无非是各自的利益不同而已。卫兰亭不想再听这样的话,干脆道:“过往发生的事情我都忘了,你现在说这些没意思,一切等我想起来再说。”
卫淑亭探究地看了她一眼,“其实像姐姐这样失去了记忆也好,仿如新生,很多事情只当没发生呢。”
卫兰亭似笑非笑:“我不觉得好,譬如,我本来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偏偏被人泼脏水,而我却没法反驳。”
“姐姐说笑了。”
两人你来我往说着虚伪的话。青梨在外面敲门:“良娣,惠王送三小姐回来了。”
淑亭皱眉,小声说:“这个芳亭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大厅,芳亭坐在椅子上,惠王站在一边说着什么。芳亭见了两个姐姐,忙说:“大姐姐、二姐姐,我去梅园看梅花,不小心扭伤了脚,幸好遇到了惠王殿下,他派人送我回来。”
兰亭与淑亭两人福身行礼:“多谢惠王。”
惠王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卫三姑娘送到了,本王就先走了。”
卫芳亭红了脸,含蓄带怯道:“殿下慢走。”
卫兰亭作为主人,将惠王送到门口,惠王关切地问:“听说你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多谢关心,已经好了。”
“兰亭,我们小时候是多好的玩伴,为何现在对我这么冷淡?”惠王一脸受伤。
“小时候不懂事,现在大家都大了,男女授数不清。”卫兰亭木然说。
惠王自说自话起来:“我知道,你是觉得我比不上九哥,九哥是太子,我只是一个闲王罢了。”
卫兰亭头疼,这些都是他自己说的好吧。而且她能感觉到惠王并不喜欢她,惠王说起他的九哥时,那目光的灼/热程度明显高于他说起自己时。
“我不比九哥差什么,他只不过是占了一个长字,我便处处都逊于他,连你都更加喜欢他一些,我实在不服。”
卫兰亭无语,草草地行了个礼,道一声“慢走!”便不再理会惠王,带着青梨回了屋。
屋里淑亭正在教训芳亭:“你瞧你那轻狂的样子,真丢我们卫家的脸。”
芳亭冲她翻个白银,笑嘻嘻地说:“二姐姐,你也就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可是有什么用呢,父亲偏偏不喜欢。”
淑亭气得咬牙,很多次她挖空心思抓柳姨娘与芳亭母女的把柄,甚至把把柄送到父亲面前,可父亲却反倒是责备她。
眼看着这两人又要吵起来了,卫兰亭制止住她们:“时候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吧,有什么想说的回家后再说。”
两人起身,道:“大姐姐保重,我们告退了,改日再来看你。”
送走了这两人,卫兰亭才觉得清净些。她问青梨:“她们以前是不是也这样?”
青梨点头道:“也是这样,见面就是冷嘲热讽。不过也不敢闹得太过分,就是打打嘴炮而已。”
卫兰亭想起惠王送芳亭回来时,芳亭那羞答答的样子,心里又些许异样。
“良娣,”青梨唤了她一声,见她不应,稍稍加重了声音:“良娣!”
“什么事?”
青梨道:“太子殿下已经三日没有过来咱们东一院了,要不您吩咐厨房炖个汤送到文华殿去。”
崔孺人禁闭,自家良娣与太子关系僵持着,没得白白让便宜了别人啊。
卫兰亭还没有恢复记忆,太子反复多疑的态度让她不舒服,她也不爱伺候大爷,他不来自己反而清净许多。
青梨一力劝她讨好太子吗,卫兰亭往榻上一趟,“我不舒服!”
青梨叹气,一脸忧心,“良娣,您现在东宫,处处仰仗太子,太子看重您,您才能过得好。你看皇上后宫三千,那些不得帝心的嫔妃过得怎么样,而备受宠爱的贤妃与丽妃又是过得怎么样的日子,你该为自己的往后想一想了。”
卫兰亭坐起身来,认真问道:“青梨,我以前是怎么讨好太子的?”
青梨仔细想了又想,艰难地开口了:“您以前没刻意去讨好太子……”反倒是太子时时讨好良娣。
“这就对了,像太子这样的人,人人都巴结着他,讨好他,我若是低声下气刻意去讨好他,那么在他眼里跟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青梨脸顿时红了,“对不起,良娣,是奴婢太多事了,以后奴婢会注意的。”
卫兰亭“嗯”了一声,然后吩咐她,“今日惠王过来了,未免太子多想,你让多贵去一趟文华殿,把惠王为何而来,以及说了什么话,一一说给太子听。”
青梨呆了:“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不说别人也会给他说的,还不如我亲自让人跟他说呢。”
青梨恍然,道:“那奴婢现在就让多贵去办。”
多贵是东一院侍奉卫兰亭的小太监,听了青梨的好,忙不迭点头:“青梨姐,小的一定把话传到。”
太子忙于太原、大同旱灾的事情,几日都没有进后宅,连太子妃派来问候的人都没见。东一院的多贵请见太子,文华殿守卫差点也将他给拒了。陈安正好路过,他善于体察上意,直接将多贵带了进去。
太子让议事的属官散去,召了多贵进来,多贵长得一副老实面儿,说话倒利索,将青梨交代他的话,一个字不漏地转述给太子。
任谁知道自己的媳妇老是被人惦记着,心里肯定不舒服,太子恼怒,但这火不是冲着卫兰亭,而是惠王。
惠王早就不是他手足情深的好十弟了。想起近来惠王与丽妃频频的小动作,太子眸色加深,父皇未必不知道十弟的野心与动作,只是为了牵制自己,而故意默许十弟的行为。
太子暗自下定了决心,“陈安,你去请少师与詹士过来议事。”
“是。”陈安立刻答应下来,同时将多贵拉出去。
“慢着,”太子叫住多贵,“传孤的话,让卫良娣保重身子,孤得闲了再去看她。”
这一得闲,就是好多日没有过来东一院,葡萄低声道:“不止咱们东一院,那边的春晖堂也没去,殿下真是太忙了。”
太子不过来,卫兰亭觉得无所谓,但是江氏那边急了,她迫切地想生一个儿子出来巩固自己的地位,这下子好了,太子根本不进内宅了。
江氏几乎日日都去康和宫侍奉高充容,高充容作为婆婆享受了江氏的服侍,但还是不满意—江氏没给她添个孙子。
这日江氏去看望婆母,照旧是谦卑地服侍高充容,端茶送水不在话下,捶背捏脚,跟宫女抢着做事,高氏看着她就突然叹了口气。
江氏心里一颤,不安地问道:“母妃,您怎么了?”
高充容道:“我知道你孝顺我,只是孝顺不止是体现在你现在做的事情上,生儿育女才是你最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