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良淙让酒吧经理送他们下楼,顺便喊个保镖给陆霁年开车。
陆霁年打开车门让夏妍先上车,她一头就钻了进去,坐到了另一边紧贴车门的位置。陆霁年眼眸微闪,随即也跟着坐了上去。
端坐在驾驶座的保镖摸着库里南的方向盘,打开导航回头问明了目的地,就目视前方,专注地当一名司机。
车子平稳地往鹏城南岗的云间别墅山庄开去。车内格外安静,宽敞的后座,陆霁年与夏妍两人各坐一边,泾渭分明。
夏妍自一上车,就把头撇向一边,她紧紧抿着唇,眼睛直看着窗外,闷声不响。
陆霁年手肘搭在窗沿,指节撑着额际,斜着身子静静地看了她半晌,确认先前在楼上并非自己的错觉,她此时确实是在闹脾气。
可是她一直在休息室里面,陆霁年想了想,仍然不觉得先前有发生什么值得她不高兴的事情。
非要说的话——他勾勾唇,压低了声音问她:“这么大起床气?”原先他们四个男人在外间喝酒说话,声量也不大,但是后来郑雅蔓过来找范良淙,要求与他单独谈谈,他们三个就出去等着。
结果郑雅蔓生起气来越说越大声,他在门外听见了,顾虑到休息室内的夏妍,才进来打断他们,没让吵起来。
只是现在看来,夏妍大概还是被吵醒了。
“起床气?”夏妍把这三个字在口中翻读了一遍,原本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就再压不住了。她猛地转过头来:“你觉得我现在只是在闹脾气吗,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
“妍妍。”她突然这么激动,是陆霁年没料到的。他眸光凝在她生气的脸上,问她:“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说我怎么了......”夏妍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眼睛里渐渐漫上因愠怒而生的水色:“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范良淙回来了!”
陆霁年眸中显出一点意外,但很快也想明白她为何如此。
夏妍语带怨气:“你明明知道......”她看了一眼前面的司机,还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是她相信陆霁年已经清楚自己想说什么。
就在今晚,他们一起去餐厅吃饭的路上,她还明明白白地告诉过陆霁年,慧慧今天又跑去了华市。至于她为什么去华市,在更早的以前,夏妍为了帮蓝心慧打听范良淙的事情,曾在陆霁年面前说漏过嘴。
所以,蓝心慧喜欢范良淙,陆霁年不是不知道。
“没有跟你提起,”陆霁年斟酌着:“并不是要隐瞒或者如何,而是他回不回来,我都不觉得有说的必要。”
“你觉得没必要?”夏妍一双眼睛睁得更大。
也许真是酒精壮人胆,夏妍酒醒了,胆气却壮了。
面对陆霁年显然不欲再说下去的神色,她忽然又想起来,对于范良淙跟郑雅蔓的事情陆霁年从头到尾表现得一点都不惊讶,不由冲口质问他:“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范良淙跟郑雅蔓要订婚了,但也觉得没必要告诉我?!”
“妍妍!”陆霁年侧目而视。
夏妍倔强地与他相视,然后肯定道:“你真的知道。”
陆霁年别开眼。
“这也没必要,那也没必要,”她咬咬唇,吞下哽咽:“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说到最后,夏妍眼眶都红了。
凌晨时分的南岗大道畅通无阻,双手紧抓方向盘的保镖正襟危坐,他暗暗踩下一脚油门,只盼能快点将人到达。
......
车子开进了云间山庄,驶入别墅区,停在了夏妍家门前。
刚停稳,悄悄松了口气的保镖正要解开安全带下去给他们开门,夏妍已经先一步推开了自己这边的门,陆霁年见状也开了自己这边的门下去。
保镖想了想,很快把安全带卡回去,然后默默地按下了关门键,将后座敞开的两扇车门关上了。
“妍妍!”陆霁年叫住脚步匆匆往家门走的夏妍。
她站住了,却没回头。
陆霁年两步赶上她,伸手去牵她的手腕,她也避开了。
“你......”陆霁年剑眉拧起,放弃了碰她。
他抬起手,手指耙过额前的头发,看着垂眸不语的夏妍,有些无奈道:“妍妍,有些事,我并不是知道了而不告诉你,而是在我看来,这些事并不与你我相干。”
“怎么就不相干了呢,”夏妍抬起头,冲他低喊道:“慧慧是我最好的朋友!”
没了旁人,夏妍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问出口:“别人不知道慧慧喜欢范良淙,可你是知道的呀!我都跟你说慧慧去华市了,你就一点儿也想不到要告诉我范良淙已经回鹏城来了?”
夏妍简直没法相信:“就只是因为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觉得没什么好说的,那时候你就是这么想的?”
陆霁年看着她愤怒的表情,眉头紧皱,没有回答。
那就是默认了。夏妍呜咽一声,抽噎着道:“慧慧是别人吗,是跟我没有关系的人吗!你怎么可以这样!”
陆霁年终于感到了一丝烦躁。
他单手插兜,走到大铁门旁的小门处,在密码锁上输入几个数字。确认之后,小门“咔哒”一声开锁,打开一条缝隙。
陆霁年把门推开了些,沉声对夏妍道:“进去吧。”
夏妍错愕地看他,手指紧紧攥着身上小挎包的背带,用力得骨节都泛白了。
“你太讨厌了,”她哆嗦着嘴唇,再次泣声强调:“我讨厌你这样!”话落就从陆霁年身边跑进门里去。
陆霁年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进了里面的洋房,又“砰”地一下把门关上了,他才收回目光,把小门带上。
他回到车上,吩咐保镖开回天台。
陆霁年抬手捏了捏眉心,脸上的冷沉之色渐淡。回想夏妍的控诉,他淡漠地扯扯唇。说到底,他理解却无法共情她愤怒的点。于他而言,哪怕范良淙是他的发小、好兄弟,他也不觉得对方的感情/事与自己相关。遑论蓝心慧了。
但是夏妍这么跟他闹,陆霁年眼中掠过一丝阴郁,今日难得的一点愉悦彻底消散了。他仰头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
玄关处的壁灯亮着,夏妍一进门就按灭了。她捂着嘴摸黑上楼,关好房间门,就倚着门板跪坐在地上,发出微小的啜泣声。
不知道哭了多久,夏妍打了个喷嚏,觉得头有些发晕。想起身,发现脚也麻得受不了,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虽然房间地板都铺了毛毯,她还是觉得自己好可怜,一时更为心酸。
默默地又流了会泪,夏妍又想起蓝心慧。她拽着袖子胡乱擦了擦脸,搬着两条腿艰难地翻了个身,摸出手机看了一眼,4点多了。
点开蓝心慧的对话框,对着“挺好的”三个字,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她心烦意乱地刷着手机,不意点到了蓝心慧的头像,看见了她的朋友圈。第一张图片是她之前没看过的一张照片,显见是刚发的。
夏妍忙点进去细看。这是一张在窗口往外拍的照片,旁边露出一点玻璃窗,窗外则是城市灯火。
没有配文字内容。
夏妍蹙着眉,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照片,然后在露出的那点玻璃窗处发现了端倪。她将照片拉到最大,看清了呵气写着的“sad”以及“T T”的表情。
这个跨年夜,慧慧一定很难过。甚至她现在还不知道范良淙要订婚的消息。夏妍退出朋友圈,抬臂挡住眼睛,就这么躺在地板上。
躺着躺着,她又拿过手机一通操作,没多久就一骨碌爬起来,把房间的灯都打开了。她开始翻找自己的钱包,收拾自己的证件,然后又跑进衣帽间搜罗出一件长羽绒服。
别人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了,她要去华市。
于是早上10点,抱着被子睡得正熟的蓝心慧被一阵夺命连环call吵醒。
她骂骂咧咧地拿过手机一看,立刻闭嘴,深吸了一口气,接听——“慧慧,你在华市住的哪个酒店来着?”
“酒店?”蓝心慧一愣:“就喜尔悦啊,等等,你问这个是......”
“喜尔悦么,好的。”夏妍把电话一挂,对出租车司机道:“师傅,去喜尔悦酒店。”
......
“你怎么会跑来找我!”蓝心慧看着一进来就反客为主,直奔自己的大床躺下的夏妍,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想来就来了。”夏妍拍松了枕头,抓了抓头发,就拉过被子给自己盖好:“亲爱的,容我先睡一觉。”
她太困了。一整夜没睡,天没亮就去了机场,中间两三个小时的短途飞机她又很难入睡,好不容易撑着一口气到了蓝心慧这里,可再坚持不住了。
蓝心慧哭笑不得:“姑奶奶,你不在自己家舒舒服服睡觉,特地大老远跑过来找我,就为了来我这睡?”
她跳上床,扯了扯夏妍的头发:“我才走一天你就舍不得了,那么爱我吗?”
夏妍嗯嗯呃呃地敷衍她,抢回自己的头发,翻了个身:“晚安。”
蓝心慧没法,她其实也是差不多早上才睡的,这会也还困倦。看看床上的人,她也躺下了。
两人就这么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了下午三点多,才因为饥饿不得不起床。
蓝心慧叫了客房服务,两个人在套间的餐桌上对坐着吃饭。
“说吧,到底为什么过来。”蓝心慧斜睨着夏妍,桌子底下的脚碰了碰她:“是不是昨晚失败了躲我这来了啊。”
夏妍缩了缩脚,盘腿坐着,抬眸看了她一眼,不说话,又往嘴里塞了块鳕鱼默默嚼着。
眼看着蓝心慧自己昨晚明明过得很不快乐,可是见到自己还是先关心她的那点儿事,夏妍心底陡然升起愧意,觉得自己这个闺蜜做得太不称职。
看她不说话,蓝心慧柳眉一竖:“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夏妍放下餐具,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坐下,抱住她的肩膀,小声道:“慧慧,我一点都当不起你对我的好,对不起啊。”
她俩闺蜜之间很少有这么煽情的时刻,蓝心慧一时措手不及。
正当她沉默的时候,夏妍又道:“范良淙不在华市,昨晚你一个人在这里跨年......”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我都没陪在你身边,对不起啊。”
原来是这事!蓝心慧顿时明白过来。
“对不起什么呀!”她拉下夏妍的手,晃了晃她:“你傻不傻啊,追范良淙,来华市,这都是我自己非要做的事,又跟你没关系,你揽什么责任啊!”
她叹了口气:“其实昨天我来了华市以后,给范良淙发了好多信息。但他只回了我两个字。”蓝心慧自嘲地笑笑:“人家回我——‘没空’。”
夏妍听着更心疼了,同时也在心里暗骂范良淙,他就不能直接说自己已经回鹏城了吗,为什么还要吊着慧慧?这不是耍着她玩么,真是个渣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丹桂飘香”、“老男人抽烟”灌溉营养液,爱你们哦,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