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走了吗?”仪贵人问落落。
“陛下已经离开了。”落落左右环顾了一圈,小声恭敬地答。
“好,那把药端上来吧。”仪贵人靠在桌边,垂着眸子,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主儿,这药毕竟伤身体,要不还是......”
落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仪贵人打断:“伤身体又怎么样?我又不愿怀他的孩子!”
这回轮到陈静婉震惊了。
她印象里自己正在享受春水绝妙的按摩手法,没想到再睁开眼,就又一次入了梦。
这回梦里是仪贵人侍寝之后。
仪贵人此时整个人都蔫蔫的,似乎一点力气也没有。为了等落落将汤药端上来,她硬撑着一口气,只能将重心压在一旁的桌子上。
落落终于不忍心,将煮好的汤药端了过来,递给了她。
黑褐色的汤药散发着浓郁的草药味道,仪贵人只闻了一下就下意识地干呕。
“主儿......”落落向前一步,伸出手想去接,可最终还是停下了动作。
仪贵人没有犹豫,她就着碗的边缘将草药一饮而尽,直到全部喝完,才不适地顺了顺胸口。
“药渣记得掩埋好。”仪贵人有些喘,声音微弱,“我走之后你就拿着银子出宫去吧,那些银子也够你在宫外嫁人生子了。”
落落一下子跪了下来:“主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不兴讲的。”
“有什么不兴说的。”仪贵人面色凄怆,“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还要在这深宫里呆一辈子吗?你可知心上人就在眼前,但你却要去侍奉别的男人的那种痛吗?”
她口中依旧苦涩:“我每日见了他,就会想起自己是怎么被骗入宫中,他们又是怎么拿妹妹要挟于我,我怎么能甘心?怎么能甘心!”
“可是主儿,您没必要将自己的身子搭进去啊......”
陈静婉在一旁听着,觉得这集电视剧信息量巨大。
怪不得仪贵人一直没什么好脸色,原来是被人骗进宫里的。
不过,既然仪贵人一直在服用避孕药,她为什么还会怀孕呢?
难道是药效不够?
这也不对。
如果仪贵人这时候就已经在服用避孕药的话,那就算药效不够,也不应该这么快就能诊断出有孕在身。
究竟是哪一步出问题了呢?
陈静婉这时候才想起她一直忽略了一个事情——仪贵人的避孕药又是从何得来的呢?
还不等陈静婉冷静分析,就听仪贵人继续道:“无妨,小时候我曾学过一段时间的药理,这点药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
落落闻此,抬眸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再开口。
......
“主儿,醒醒啦,再泡时间长点是要着凉的!”松花的声音响起,彻底将陈静婉拉回的现实。
朦胧的雾气中,她睁开眼,看见了松花和春水担忧的神色。
醒来了。
陈静婉想,仪贵人的故事还没有结束,怎么就又醒来了呢!!
追剧追到一半突然断更的痛,谁懂???
如果是在现代,陈静婉肯定立马登上互联网,在官博官微小红薯上各种搜寻下一章节的剧情梗概,企图找到两个人接下来故事的蛛丝马迹。
但是这是在清宫,陈静婉确实做不到。
因此陈静婉只得含泪收回思绪,只等着下一次再继续追剧。
毕竟泡澡的时间也确实不宜过长的嘛!
这边松花和春水两个人见陈静婉醒来,立刻准备好擦拭身体的方巾和衣物。陈静婉却不急,她慢条斯理地将湿漉漉的头发用方巾包裹好,然后才从浴桶里起身。
烛光映着水色,荡漾的水面上漂浮的花瓣葳蕤,衬得陈静婉更是肤白婀娜。
“主儿真美。”松花看呆了眼。
无论是在清朝还是在现代,陈静婉确实都称得上一句美人。她的美是一眼看过去并不怎么惊艳,但是却越品越有感觉的那种。她的五官没有任何的攻击性,虽然只是简单的杏眼柳叶眉,可在她的脸上排列组合起来,却透出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来。
而此时,沐浴休憩了大半个时辰的陈静婉被滋养得全身皮肤都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常年穿着旗装并不显身材,但此时出水时刻,陈静婉身材窈窕的曲线再遮不住。并且她还穿着专门用来沐浴的薄纱衣,轻薄的材质完全伏贴在身上,将她所有的优势都暴.露了出来,美得一览无遗。
“怎么就没有人能发现主子的美呢?”松花叹息地摇了摇头。
“好啦好啦。”陈静婉被松花的话语逗笑,“你们也不赖啦!”
陈静婉在她们俩的伺候下换了里衣。更换衣物时,陈静婉才发现这具身体上同样留有她小时候得水痘时落下的疤痕。
——就在左胳膊的内侧,最容易被右手挠到的地方。
小时候的陈静婉得过水痘。现代社会水痘是一种可以治愈的小病,因此陈静婉虽然对这次得病没有太多的印象,但每次父母提起时,都会用她曾经挠破的这个痘痘留下的印子来证明当初的她是多么惊险的“九死一生”。
但是在清朝,得过水痘并治愈了对陈静婉来说简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古人苦天花久矣。
天花病毒每年都会造成很多人的死亡,尤其是六岁以下的小孩子,得了这个病还能活下去的简直微乎其微。
历史上较为出名的康熙皇帝,传闻就是因为熬过了天花才被孝庄皇太后选中成为顺治帝的接班人。原因就是天花这个病得了一次之后基本上就不会再得第二次,能扛过它的人基本上身体素质都很强,因此为了皇权的稳固与皇帝身体的康健,孝庄皇太后最终选择了当时年仅八岁的玄烨,并帮助他登上帝位。
而现如今,陈静婉看到这个天花痘痕,也就知道为什么历史上的婉妃能活这么长的岁数了。
这具身体的底子至少是很棒的,再在此基础上心态平和、多多养生,远离一切勾心斗角的旋涡,想不活得久都难!
陈静婉摸着那处小小的凸起,突然弯了唇。
历史上的婉妃和她到底有什么样的关联,才能够让两个人连疤痕都一模一样?
陈静婉突然开始好奇起原先那个“陈静婉”的前半生。
——时间还长,足够她慢慢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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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静婉换好衣服后就缩进了被窝里。
“松花,你让宋福舟把炭盆往床边挪一挪。”陈静婉摸着开始变凉的发丝说道。
“是。”松花立刻招呼了宋福舟,两个人把炭盆垫的高了一点,让陈静婉能轻松够到。
陈静婉将包着发丝的湿巾取了下来,将柔顺的长发搓开,低着头,在燃着的炭上方轻轻地烤。
古代没有吹风机就是麻烦!
陈静婉摸着一头秀发,终于感受到了这寒冬腊月的第一个不方便。
她的头发太长了!!!
清朝断发带有诅咒自己和家人的含义,因此女子的头发都留的很长。陈静婉的头发被保养的很好,现在的长度自然垂下时快到大腿,却基本上没有分叉和干枯的痕迹。
这么好的秀发,烤干却是一向技术活。
新换回来的炭火燃得旺盛,整个屋子都被暖意包裹,可是发丝上水分蒸发带走的热气却让陈静婉还是直直地打了个哆嗦。
她一边揉搓着发尾,企图让它干的快一点,一边优哉游哉地跟松花和春水聊天。
“洗发的皂角里是不是加了其他的东西?”陈静婉闻着刚被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感觉到一阵淡淡的茶香味,“放了茶?”
“奴婢加了荚果油和清茶水。”春水立刻道,“奴婢的额娘曾经教过奴婢这两种料可以来保养头发,奴婢想着主儿的头发那么长,所以就擅自主张加了一点进去,主儿要是不喜欢,奴婢甘愿受罚。”
“没事,味道还不错。”陈静婉用梳子梳着几串有点打结的发丝,“不必这么拘谨。”
“奴婢以为主儿不喜欢才突然问话的。”春水施施然,还有些小委屈,“主子都不让奴婢给主子干发了。”
“就是就是。”松花在一旁附和,“上次就是春水姐姐来的,这次怎么也该轮到我了吧!”
“我习惯自己来,上次是我太累了。”陈静婉谈笑间应答,笑容里却写满尴尬。
上一次沐浴是陈静婉刚穿越到紫禁城的第一天,她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她醒来时看到与往常不一样的场景、不一样的服饰还以为是在拍电视剧,不停思索自己也没参加什么群众演员的海选吧,怎么就变成清宫剧的群演了呢?
后来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之后,她下意识就想洗个澡冷静一下,然后——就被松花和春水乖乖地摆弄着,收拾完塞被窝里去了。
陈静婉突然觉得往事有一点不堪回首。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企图把当时木讷的自己从脑海里剔除出去。
但没成功,于是陈静婉只能强行地转移话题:“春水的按摩技术很好,我今天很放松,不过有些事情我确实更喜欢自己做,就比如这件。”
“那主子,下次可不能再突然睡过去了!冬日严寒,这样是会得风寒的!”松花絮絮叨叨地为陈静婉又点亮了两支床头边的蜡烛,“主儿用眼的时候,还是亮堂一点的好。”
“下次知道了。”陈静婉点了点头,又觉得没什么大事,便开始跟她们俩交谈起来。
松花和春水都是内务府包衣奴出身。松花是汉军旗,家境一般,因此被选中入宫为奴算是一件光耀门楣的事情,毕竟也只有优秀的女孩儿才能留在各宫的小主身边。对于松花的婚嫁,她家里人看得还挺开。宫女出宫最晚是二十五岁,虽然在当时已经算老姑娘了,可松花家里嫡出的闺女就她一个,想要找一个家庭条件对等的夫君还是很简单的。更何况,现在的松花有了心上人,对方还和松花家里熟识......
陈静婉算是知道为什么松花天天没心没肺的了,她是被父母爱着长大的,简简单单就已经很好。
而春水家里就比松花家复杂一点。她是满军旗下的,但却是庶出。春水的母亲曾也是宫女,虽然早早出宫嫁人,但还是耽误了民间最佳的婚嫁时间,只能草草嫁给一个在当时条件还算不错的男人为妾。男人虽然对春水的母亲不错,但奈何有个不争气的好赌的弟弟,后来没过多少年便家道中落了。
“其实阿玛对我很不错了。”春水绣着手帕,暖黄的烛光映着她温柔的眉眼,浅灰色的影子在她身后拉得很长,“哪怕是后来,他也从来没有克扣过我和额娘的吃穿用度,让我基本上能和嫡出的姐姐一样生活。只不过我现在进了宫,额娘就没有人能照拂了......”
陈静婉听着,只觉得感动。
她轻轻拍了拍春水的手背算作安抚:“你继承了你额娘的衣钵,她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还好啦。”春水依然谦虚,“其实当年父亲也做过一段时间的中医先生,奴婢因而也略通些药理。若是主儿以后需要,奴婢自然愿意为主儿调养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啦,爱大家,啵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