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迎春的话,李纨心里越发笃定,眼看王熙凤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正想解释,却听门外再次传来响动,竟是林黛玉忽然来了。
“今儿倒是热闹,不想大嫂子二嫂子都在这。”黛玉进门,和李纨和王熙凤双双见礼,刚要和迎春说话,却皱了眉头,赶紧上来细看她的脸,“二姐姐这是怎么了?”
见她们都齐刷刷看着自己,迎春笑笑:“不小心擦破了个口子,不妨事。二嫂子若当真心疼我,我回头开个方子,让司棋去拿药,二嫂子可别拦着。”
“这话说的,当我是什么人了,你若要,只管去取。”王熙凤忙道,又皱眉追问,“不过司棋那丫头刚才不是说,是你那老糊涂的奶妈她……”
“二嫂子别追问了,我近来已经总出风头,府里下人多有议论,若是再处置了自小跟着我的奶妈,不知道传出去我成了什么人了。”迎春瞪了司棋一眼,又拉着李纨道,“大嫂子和二嫂子既然有事要忙,我就不虚留了。”
“说的也是,二奶奶,咱们且走吧?也让她们姊妹自在说说话。”李纨会意,起身拽着王熙凤,同平儿一起半推半劝地,到底是把王熙凤一道个戳拉走了。
“二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了?”待得人都走了,黛玉又问。
“没什么大事。”迎春瞥见司棋在旁边一脸的不忿,于是打发她出去沏茶,然后又问黛玉,
“怎么突然想着来找我了?别告诉我那绢花你不喜欢啊,我可是特意挑了两支最漂亮的,还都是你爱的白色兰花,若那些都不喜欢,喏,我自己还留了三支,你只管去挑。”
“你少同我胡说八道的!姑娘家的脸多重要,你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和司棋有关?”黛玉说着,脑洞不知道转去了哪,想起刚才司棋出去时难看的脸色,蹙眉问。
“瞎说什么,司棋素来忠心,况且她又没什么动机。”迎春好笑,知道自己转移不了话题,只好简单道,“是我自己弄的。真的!我之所以不想说,其实是太尴尬了。”
黛玉却是不信:“这不可能。姐姐一向心细,怎么会……这里并无第三个人,姐姐且同我说说,便是我在你们家也不过是外客,纵是做不了什么,可姐姐说给我听了,我好歹也替你排解排解。”
她说到最后,竟似是有些抑郁,神色也有些怅然起来。
“行了行了,我告诉你还不行?怎么又说到是不是客这上头了。”迎春叹气,知道黛玉故意的,可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怎么办?
“其实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不习惯戴这帷帽,方才摘的时候,奶妈刚好来了,我就有些分心,这不就没留神。”
“她又说姐姐什么了?”黛玉皱眉,倒是没想到这上头,“从前就听说了外祖母家里这些奶妈们仗着从小儿奶了哥儿姐儿的,个个厉害,我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姐姐的奶妈,竟然能这般欺辱姐姐不成?”
“算不上欺辱,只是奶妈这次大约是有些生气,所以有些上火罢了。也是我,出门两次,带的都是教引嬷嬷们,本想着奶妈上了年岁,不想她奔波,不想她竟恼了,因我在脱帷帽,不及回答她的话,她才恼了,上来拉扯两下罢了。她是我奶妈,当然不会故意害我,也是我自己失手罢了。”
她这话倒不全是假的,只是刚才她摘那帷帽的时候,还在想着今天的事,就有些不专心,谁知道奶妈却在外面和绣橘吵嚷了起来,奶妈的脾气素来不好,绣橘虽然伶俐,却到底年岁不大,自然拦不住她,偏巧司棋刚好去给迎春收拾东西去了,也不在屋里,奶妈便闯了进来。
“姑娘还替她遮掩什么!姑娘不觉得她这次太过分了吗!”
司棋这时却是泡了茶,走了进来,一边气愤道,“我听绣橘说她一进来就拉着姑娘埋怨个不停,又是哭,又是冷嘲热讽的,说的那些话都太难听,不然姑娘怎么会心烦得不小心连发簪都扯了下来。”
“这还得了!她现在何处?难道伤了姐姐的脸,她以为自己跑得了?”黛玉大怒。
“林姑娘快别提了!她哪里是跑了,”司棋说到这里,差点没气死,“她见不小心划了姑娘的脸,竟不知道害怕,见我们进来,趁乱就走了,外面小丫头子刚才告诉我,说她一路家去,一路还在不干不净地埋怨,不说自己没理,只说姑娘手脚粗苯,不会针线就算了,连个帽子也……”
“别说了。”迎春斥道,又把黛玉拉回去坐了,“奶妈是在气头上,口不择言。她也是气我不带她一道出门,所以来哭诉,大约是觉得我不重视她,伤了她的心。”
“呸!姐姐当我真不知道?伤了她的心?她有什么心?贪图打赏的心?若是姐姐此次出门没给那些跟着人好一通打赏,姐姐以为你那奶妈还能来找你不成?姐姐别嫌我说话直接,可你不该如此处处忍让,只会让他们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恶奴欺主的道理,迎春自然知道,原主不就是这样一步步退让下去,到最后连自己的立足之地都没了,明明自己的累丝金凤被奶妈拿去赌博了,竟然还能被下人说成自己反而欠了他们的银钱,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司棋这个脾气,当真火爆,连带着你这性子也都急了不少。”迎春叹了口气,却也感动她二人当真替自己生气,想了想,还是略透了些口风,“我几时说过,我不打算追究的?”
两人眨眨眼,司棋还是有些不解,黛玉却是忽然眼睛一亮:“你告诉了大嫂子和二嫂子
?你是想请二嫂子替你做主?”
“我没有说这事,但是她们一定会管。”迎春笑道,耸耸肩膀,“我近来总出门,虽然皆有缘故,到底高调了些,此时当然不宜出头。不过二嫂子刚欠了我人情,又还有事要我帮忙,她会知道怎么做的。”
换句话说,迎春自己不必出面主动去说,自然有人替她出气。
另一边,李纨和王熙凤出了迎春这边,果然先没分开,而是一起商议起了迎春的事。
虽然还不是很了解,不过黛玉早知道迎春没看着那么无能,听她这么说了,也先略略放了心,目光便又落在了迎春放在榻旁的一个木匣子里。
匣子半开着,里面有几抹粉色若隐若现,她挑眉,斜了眼迎春:“这便是你给自己留的那几支绢花吧。果然任我挑么?”
“哎哎!你还真拿啊!司棋快收起来!这哪像个大家闺秀!简直是个强盗!”看她当真去拿,迎春忙示意司棋去抢,后者忙嘻嘻笑着,把木匣子端走了。
黛玉自然不是认真要抢,见司棋出去了,也不理会,回头走去榻旁重又坐了,对迎春道:“旁的且不说,我有个事要问你。”
“怎么了?”见她脸色严肃,迎春也有些担心了。
“是我父亲。前些时日你和我说过之后,我便每月给我父亲去信一封,父亲也每有回信,不过都是嘱咐我留神保养,孝敬老太太等语,并没什么旁的,只是这次我父亲来信,却是提及自己身子有些不适,打算好生歇息一段,大约不能总给我回信了,若是迟些,让我不必担心。”
迎春闻言,眉头微皱。
原书她虽然看过,但是具体时间却记得不大清楚,隐约只知道迎春来贾府有一段时间后才收到林如海的信,说是身子不大好了,黛玉收到后便即由贾琏带着出发,再回贾府,却已经是林如海去世之后了。
如果她记得不错,林如海来信的时候应该已经很严重了,那时间往前推的话,现在才刚有症状也确有可能。
“怎么?姐姐也觉得不妥吗?我还当时我多心了,兴许父亲只是小病,因诸事太多,又要养病,怕回信不及时我太担心,才先说这么一句,可看姐姐神色,果然姐姐也?”
“你先别胡乱担心,吓到自己,这些日子好容易养得你气血好些了,如今脸色有发白了,你父亲看到了,不是更担心?”
迎春拍拍她的手,安慰道,“至于你父亲,我到底没有见到过,不好乱说。只是你记得我说过的那个梦,那梦里有些东西我记不大清了,方才你提起你父亲生病,我却是又想起了那梦里一个情景,隐约觉得有些关联,却又不大清晰。”
“什么样的情景?”黛玉连忙追问。
迎春看了眼司棋,后者连忙退了出去。
“这个。”迎春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伸手入袖,确实以此掩饰,暗中从空间里取出个小首饰盒子,打开来,里面却不是戒指耳环之类的小首饰,而是一枚漆黑的药丸,“你若信得过我,便收下。”
黛玉接了过去,却有些不解。
“你知道,我所研究的,是医术而非毒术,可这世上医毒不分家,这颗是我梦里所得,和之前给你看过的那方子一起发现的,当时没给你看,主要是梦里一切太过模糊,这药丸我也还没确定究竟做什么用处。
这些天来,我日夜研读医书,也算略有小成,这药丸我也大致了解了一番成分,应该是一枚上好的解毒丸。”
迎春心里一边思索着,一边慢慢道,她是真的不擅长编小说啊。
但是这药丸是系统给她的两颗S级丹药之一,这一颗,属于万用的解毒丹药,不管林如海是生病导致的体内毒素,还是遭人暗害被下了毒,只要人还没死,这药都能救回。
当然,这丹药也不能是万能的,它只针对普通人管用,如果这是她前几世任务所去的那种玄幻世界,或者林如海是被癞头和尚那种世外高人的仙气攻击受了伤,这丹药估计也没什么卵用。
但是林如海在书里写的也就是病重,并无任何特别,所以迎春判断,这丹药应该是可以管用的。
加上之前她百般暗示,让黛玉写信提示他的重要性,相信只要有这样的机会,林如海就算爱屋及乌,也会为了贾敏这唯一的女儿而照顾好他自己。
至于黛玉,以她的人品,迎春信她,不会把自己搀和其中的消息传出去。
“唉!你为了这救人积分,还真是拼命。”小贝的声音凉凉在迎春脑海里响起。
眉头一挑,迎春正想收拾一番这嘴欠的小家伙,却听黛玉轻呼出声:
“你是说我父亲可能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怎会呢?我父亲一向与人和善,为官清廉,怎会有人对他下毒?”
迎春的话实在太让她意外,此时虽然发问,可是这些天相处下来,对迎春的话她却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要相信,不过这么眨眼的功夫,就连脸色也更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