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看着他那瞬息万变的神色,顿觉不妙,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果然刚才的柔情和笑容都是假的!
一个在这么原始落后的世界怎么可能会有儿女情长!
她赶紧在他大发雷霆之前认罪:“是的,我就好奇地看看。”
列森看到她脸上带着泪痕,小脸一瞬间煞白煞白的,我见犹怜,便抿了抿唇。
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他一向喜怒形于色,若有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便会下意识地板着脸,让本就凶神恶煞的面容更多了几分蛮横无理。
列森越过了奈奈坐下,右手拿起剑,一眼就发现了端倪。
左侧的剑刃一道小口处,露出金丝般的光,很微弱,但和其他部分比起来,异常地耀眼和崭新。
那个小缺口就宛若活物,在阳光下会流动着波光粼粼般的光泽。
列森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奈奈坐下。
她战战兢兢地坐下,周围不少士兵来来往往忙忙碌碌,但只有他们这片地方是安静的。
“你碰了哪里?”列森把剑摆在她的眼前,“这?”
听他的语气比较镇静,奈奈稍微缓了缓,点头:“嗯,我不小心被它割到了。”
列森摊开她的手,果然右手的掌心有一道小小的划痕,不深,但是之前肯定有小血珠渗出,口子周围是干了的血迹。
列森问她:“然后?”
“然后……”奈奈张望混乱的四周,“就这样了。”
这时几位士兵扛着帐篷准备重新支棱起来,厚重的防风驯鹿皮上面有骏马的图腾,这意味是给专门给首领使用的。
列森问他在哪儿捡回来。
士兵给他指,奈奈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在那颗最高大的树上。”士兵说,“若不是被挂住,可能就找不见了。”
最高的树在背风坡上,离他们这儿有十万八千里。
可见刚才释放的能量威力极大。
列森挥挥手,没有再问什么,让他们继续做手上的事儿。
他沉思了一会儿,用眼神警告奈奈:“不准再碰了。”
他把剑用鲸鱼皮重新包起来,用力一刺穿进篷内一根长木头上,再打结固定。
“过来。”列森招呼奈奈,“来拿拿试试。”
奈奈看他那巨人身高放置的位置,一跳一跳地伸手,一点边都够不着。
周围忙碌的士兵见状都低声地嘲笑起来,但他们就是大壮汉,胸腔共鸣声大,无论如何笑声都传进奈奈的耳朵里。
奈奈听后露出郁闷的表情,肩膀耷拉着。
列森微微弯下腰看她的脸:“怎么?”
奈奈小声地说:“他们笑话我矮。”
列森:“你不碰剑,他们就没笑话你的机会。”
奈奈:“……“
话粗理不粗。
可女孩子不开心起来就是不讲道理的。
奈奈圆圆的杏仁眼变成死鱼状,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像一个蹲在坑里的萝卜。
她又无事可干,保持郁闷的表情看着地面。
列森看她这模样知道她还别扭着,可他张嘴又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他的言辞都是不经过修饰的,直白无比。
两人同样选择了沉默。
列森忽然掀开帐篷走出门外。
他在门口双手叉腰,眼睛像雄狮一样巡视自己的领地,把刚才笑话奈奈的四个士兵全都叫了出来。
列森的声音洪亮无比,他一喊,所有忙碌的人都停下来了手中的活儿,一些已经回到帐篷里的士兵像从土里冒出头的土豆,纷纷出现。
外边一群人忽然一阵沉默旋即又一阵吵闹的,让奈奈也忍不住从自己的萝卜坑里站起来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只见列森带着四人来到远离人群的一棵树下,这儿的大汉每一个对于奈奈来说都是巨人般的体形,可列森还是硬生生地比他们都要高出一截。
四人成一排站开,列森凝视他们,面无表情。
周遭的士兵都看着他们,屏息凝神。
他们四人刚刚都在处理被冲击力撞断的木头,手里不约而同地拿着斧头,列森拿走了其中一个人腰间的一把。
奈奈目瞪口呆。
这是要干啥?不会就因为笑了一下要砍头吧?
她赶忙提着裙子飞跑过去,只见列森拿着斧头往头顶一抛,刀锋准确无误地卡在一根粗壮的枝干上。
等奈奈跑到他身后时,只听他对四人下令:“不准爬树,把斧头拿下来才能休息。”
随后,四个大汉像跳跳糖一样在树下进行各种跳跃动作。
他们身上穿着厚重的皮毛抵御露夜风寒,笨拙无比,跳了几下就龇牙咧嘴满头大汗。
众人看他们狼狈滑稽的模样瞬间大笑不止,还出馊主意:“把你那匹马拉过来帮你一把吧。”
其中一人气喘吁吁,指着他:“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马会比你聪明的哈哈哈哈哈。”
奈奈见此立刻刹住了跑步的双腿,站在笑话四人的士兵们中,想着怎么把自己藏起来。
这下她可是一个大罪人了!
可列森隔着人海一下子就看见她,把她从众人中揪出来,站在前头领着她看戏。
奈奈像站在砧板上,仿佛做错事的是她。
“嘿莫玛!”其中一个也在看热闹的小伙子唤奈奈,“干得漂亮!”
……不是她干的喂!
奈奈问列森:“什么时候让他们停下来?”
列森说:“等他们拿到斧头为止。”
奈奈以为他刚才只是说笑:“真的?可是树很高,你也不允许他们爬树。”
“他们会有办法的。”
看了一会儿列森也看够了,拉着她的手走回帐篷。
果然过了不久,有人出主意让他们拆一根支撑帐篷的长木,四人一同用木棍把斧头从树干中挑出,并把斧头送到了列森面前。
他点头并不再追究,营帐外又重回安静。
列森看奈奈在帐篷里也坐不住,便把辛基叫过来,让他领奈奈四处走动,但最远不可超过马匹所在的范围。
辛基自然是遵命,但他本人也寡言少语,奈奈在帐篷外的草地上小跑一会儿活动活动筋骨,他就在她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不过只要奈奈快要超过了马儿歇息的地方,辛基就会出声:“莫玛,不要越界。”
……
听起来好像奈奈要非礼他一样。
奈奈只好回来,但难得自由一回她是不会回帐篷的,她找了一个棵树背靠坐下。
辛基站在她的右手边,像一个保镖一样挺立。
奈奈问他:“怎么称呼你呢?”
他说:“辛基。 ”
心机?
真特别的名字……
他随后也补充了他的姓氏,可奈奈听不懂。
说起名字,辛基难得多问了一两句:“想问一下,莫玛您的姓氏是?”
“朱,”奈奈很认真地说,“我叫朱奈奈。”
辛基面色古怪。
她是单字姓,在这个世界没有单字姓,其实就相当于奈奈没有姓氏,没有姓氏的人是奴隶。
但辛基还是很有礼貌:“您确定?”
奈奈:“确定,我爸爸叫朱德德,妈妈叫奈康康。”
因为刚好爸爸妈妈名字是ABB,她索性也叫ABB了。
“我跟你们首领说过啦,我们那边姓氏最多最多最多,就两字。”
“莫玛的家乡在哪里呢?”
奈奈觉得跟他们沟通真累,言简意赅:“离你们这儿很远。”
辛基跟她说:“莫玛,容您在此等我一下。”
他一溜烟地跑回自己的帐篷,拿出一个羊皮卷,又跑到奈奈面前,摊开。
上面是一幅地图,跟奈奈在裁缝店看到的版图差不太多,勾勒出大概的大陆、岛屿和海洋。
不像她所在的世界,他们把所有的板块划分的非常清楚,东西南北各画了像“三/八/线”一样的分界。
在右侧的东方拥有广袤的大陆领土是地源;在西方被海洋包围的一座座岛屿从而密集连成一片的是水源;火源和风源各在南北,他们相比于水源,倒是有几个比较大的大陆连起来勉强拼凑个完整,但总的来说他们的领地又要比地源更小些。
辛基说:“莫玛,您看看您的家乡大概在地图的哪个位置?”
辛基在外这段时间周游列国,再加上他喜欢读书,算是一个地理王者。
他在昨晚行军时就听其他士兵说这位莫玛来自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对方也记不清,只说了一个模糊的地名,且涉及了他的知识盲区,现在可以跟奈奈说上话,他自然好奇地问一问。
不过在他眼里这位莫玛是奴隶出身,是个文盲,估计也指不出来。
但是奈奈看他这么求真的眼神,也不忍心敷衍他,她尽量严谨:“我来自中国,也是在东方,在大陆的西海岸,我们属于东亚。”
她指了一个差不多的位置:“这儿。”
辛基皱起眉头。
一瞬间他用“诈骗犯”一样的眼神看着奈奈。
他是地源人,她碰巧指的又是地源的领土,那处存不存在她所说的“中国”,辛基当然了然。
辛基斩钉截铁:“不可能。”
她解释:“我那边用的地图跟你们不一样……有可能不在这个地方。”
辛基追问:“那莫玛您所在的地方城主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封臣?”
他可能说的是市长、省长?
奈奈犹豫地说了一个名字,辛基自然是不认识的,而且听起来确实和莫玛本身的名字一样古怪。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她所在城邦的城主和封臣都如她这般的名字,那其实他们并不都是奴隶。
奈奈的一言一句对辛基来说犹如天方夜谭,辛基对她说的地方越来越好奇,问了一个他觉得最基础的问题:“您所在的地方,是使用地元素的魔法吗?”
原来魔法还分元素。
奈奈看向地图上的风、地、火、水,大概了然,他们以魔法的元素来区分地域和国度。
她回忆起来,之前刚来这个世界流浪的时间内,她在大街小巷上看到的魔法,确实是以水做媒介和载体的居多。
原来是因为她身处水元素的国度。
奈奈转换了一个概念:“我们使用的魔法是科学元素……我们遵循科学。”
辛基努努嘴,奈奈知道他又要问问题了,她无可奈何地破罐破摔堵住他要询问的嘴:“实际上——我们不使用任何元素的魔法,我们没有魔法,我所在的国家根本在你们的地图上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