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社会的一切运行都是由人来进行的,宗教信仰、传统文化、法律道德、乃至于社会架构,本质上都是由人类进行运行和设定的,所以只要学会了人之道,也就是掌握了人类社会的底层逻辑,以及运作规则,就可以理解一切人类的社会行为和本质。
按照书中所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类,但由于认知上的差异,本质上却是天壤之别。。
人类的认知分为四个层次——愚者,知者,狡者,智者。
大概可以理解成,1,愚民。2,知识分子,3,投机主义者,以及4,大智慧者。
这四者看待事物的逻辑是完全不同的。
愚者——表层逻辑。
知识分子——真实逻辑。
投机主义者——现实逻辑。
大智慧者——底层逻辑。
举个例子,就拿信上帝来说吧。
愚者的认知——信上帝可以上天堂,不信上帝会下地狱,所以我要信,而且我还要把所有的钱都捐给教会,这样死了之后就可以上天堂,永远享受,爽歪歪。
知识分子的认知——上帝真的存在么?为什么教义里会有那么多BUG?我觉得这个信仰是错误的,我要揭露真相。
投机主义者的认知——上帝当然不存在,但是既然那些傻瓜都信,那我也假装信一下吧,哦对了,不如我借上帝的名义卖卖赎罪卷吧,这样还能大赚一笔,反正也没有上帝会来惩罚我。
什么?有人想要揭露上帝不存在的真相?那就以亵渎上帝的名义把他们烧死好了。
大智慧者的认知——我想让人们遵守我定下的规矩,可是我说的话没人听,跟这些蠢货讲道理太费劲,不如我创造一个神,——就叫上帝好了。告诉他们这些话都是上帝说的,再编一些故事,比如不信上帝就下地狱,只要遵守我的规则就可以上天堂永远享福之类的……”
萧杰听了不免有些不以为然,“不就是封建迷信那一套玩意么,还整的一套套的,还大智慧者?就这?”
陈天问却摇头道:“不不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上帝只是一個例子,它可以是上帝,也可以是佛祖,可以是普世价值,也可以是自由民主,甚至可以是LGBT,所有一切影响我们思想的人文理论、传统文化,都包含在内。
你不信仰上帝,因为你没有被人灌输过这样的思想,但如果你从小生活在中世纪,周围的人都信上帝,还天天给你灌输,那么你自然会将其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有的国家,所有的文明大抵上都有此类东西。
西方有上帝信仰,东方也有儒家孝道,印度人有种姓制度……,每一个文明都有属于自己的传统文化,这些所谓的传统文化,都有一个相同的特征,那就是在架构内的人来看天经地义,而在架构外的人看来就荒诞离奇,毫无道理。
我们看待上帝信仰和种姓制度,当然觉得那玩意扯淡,但是在别的文明的眼中,我们的儒家孝道同样是在扯淡。
而对于这些文化的认知和理解,也决定了你是哪一种人。
在愚者看来——这些传统非常神圣,必须遵守。
在知识分子看来——这些传统充满了错误和漏洞,甚至毫无道理可言,应该打破。
在投机主义者看来——维护传统是获利的工具,打破传统也是获利的工具,具体选择维护还是打破,关键在于怎么做对自己有利。
而只有大智慧者——才能真正理解这些传统的存在意义,以及到底是需要去维护还是要打破。”
萧杰无语道:“可是孝敬父母有什么错?”
陈天问摇头道:“孝敬和孝顺,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原版的孝道是埋儿奉母,是卧冰求鲤,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父母死了要守孝三年,放到现在没有人能做到。
在现在看来古代人的这些行为都是愚昧的,但在古代就是真理,是人人都要遵从的社会法则。
我们现在所谓的孝都是改良过的,取消了那些不符合时代的内容,比如守孝三年什么的。
而具体是有愚昧还是真理,取决于你受到的怎样的文化灌输,以及伱的认知层次。
如果你能理解‘道’,理解人类社会的底层逻辑,你就能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传统出现。”
萧杰奇道:“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同的传统文化?你能看懂人类社会的底层逻辑?”
“本来我是不懂的,多亏了你给我的这本道经,我倒也看出了一些。”这话虽然说的谦虚,却自有一股傲然在其中。
萧杰道:“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是道。”
“就拿这些社会传统来说吧,为什么华国是儒家孝道,西方是上帝信仰,印度是种姓制度?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古代统治者的需要而做出的选择。
华国的统治者是皇帝,而皇帝当然希望自己至高无上,所以就需要一种思想来控制人们。
秦始皇选择的是法家思想,用法律来规定皇帝的至高无上,很显然他失败了。
于是汉朝吸取了经验,选择了儒家,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把忠和孝联系起来,从道德上将皇帝推上至高无上的宝座。
皇帝吗,当然希望自己的地位不受威胁,所以儒家是最好的,而道家的无为而治,墨家的兼爱非攻,都不符合皇帝的要求,自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兼爱非攻,听起来挺美好,但堂堂皇帝怎么能接受跟老百姓一个档次。
为什么儒家要把忠和孝联系起来,因为提倡忠,就可以获得君王的支持,提倡孝,就可以获得家族中掌权者的支持。
有了这两者的支持,儒家自然会被独尊,可以说儒家的成功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只要出现大一统的王朝,儒家就必须成为独尊的学派,因为它是最符合掌权者利益的,孔子或许在创立儒学的时候便看清楚了这一点,他很清楚未来儒家将会成为怎样的统治学派。
而到了欧洲,情况出现了变化,欧洲没有大一统的王朝,也没有至高无上的皇帝,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国王和诸侯,这些人大概跟五代十国那些军阀差不多,没有什么合法性神圣性。
所以这些国王早期的统治非常不稳定,王国很容易被颠覆,他们迫切的需要一个思想去为他们的神圣性和合法性背书。
于是基督教会就有了用武之地,所谓君权神授,上帝给予国王权力,因此就给这些国王的王冠增添了一定的神圣性,国王登基之时要进行加冕典礼,而加冕者正是教会,这便是教会以上帝的名义给国王的权力背书。
这样他们的统治自然相对要稳定一些了。
作为回报,国王让渡了一部分经济和社会权利给教会。
比如教会的十一税,你以为那些国王为什么会把收税的权力给教士?他们可不在乎什么上帝,在乎的是权利的稳固。
国王和教会实际上是互相合作的交易关系,一起压制底层人的反抗,教士提供思想牢笼,国王提供武力基础,互相利用。
而这种情况到了东欧出现了一下变化,东欧是有皇帝的,拜占庭帝国——尽管这个皇帝跟中国的皇帝没法比,但总归是要比那些国王更神圣一些,所以他们对教会的压制也更大,为了适应这种权力结构的变化,所以出现了东正教。
东正教和天主教最大的区别就是皇帝的世俗权力大于教会的宗教权力。
说白了,就是互相要价,权力越大,本钱越多,占的股份自然也就越多。
而到了印度,情况又出现了变化,印度的统治者不是一个皇帝,也不是一群国王,而是一个民族——雅利安人,自然要采用的思想也会不同。
这个文化必须让整个民族获得利益。
于是就有一群人为了维护自己民族的统治编写了婆罗门教的设定集。
他们信仰婆罗门教信仰种姓制度并不是因为他们愚昧,恰恰是因为他们聪明,知道该如何维护自己种族的利益。
所以你明白了吧,我们现在这个世界所遵守的所有古老的传统文化,神圣的宗教传承,本质上都是古代统治者为了自身的利益做出的选择,编造出来的,根深蒂固的跟国家文明绑定在一起,一代代的传承下来。
说白,一件工具而已。
但对于那些处于统治下的人来说,自然要不断地加以灌输,由于人类当中大部分都是愚民,让你信上帝你就信上帝,让你信佛祖你就信佛祖,让你信孝道你就信孝道。
因此每一个文明的人,都对自己的文化传统感到自豪,但是说白了,这些人大部分人都是愚者,被从小灌输的思想所奴役。
知识分子倒是能看出其中的问题,但是他们并不明白这些传统真正的目的,只是徒劳的去反对这些文化上的表面漏洞。
而投机主义者,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传统文化,他们要么假装相信,要么干脆利用这些传统文化来为自己获取利益。
只有真正的大智慧者,才能明白这些文化的真实意义,并加以引导驱动……”
萧杰一时间有些怔怔出神,陈天问的话不免有些惊世骇俗,不过却又似乎很有道理,但是忽然,他脑子里却想到了什么,微笑道:“不,我不这么认为,我们的儒家孝道,是不同的。”
“呵呵,你倒是说说,有什么不同?”
萧杰微微一笑,“孝道是讲道理,先不说这个道理是否完美,或者有无BUG,但至少它是一个道理。
而其它的那些,种姓制度也好,上帝信仰也罢,全都是在编故事,这就是本质上的区别。”
陈天问一时愕然,脸上也露出思索的神色。
萧杰却越说越自信。
“有一点你说对了,所谓的宗教,本质上就是对愚者的PUA,就好像父母给小孩子随口编的故事,赶紧睡觉,要不然大马猴要来抓你了。
做个好孩子,圣诞老人会给你礼物。
所有的天堂与地狱,所有的黑暗与光明,所有的神明,本质上都是大马猴和圣诞老人的结合体。
当小孩子逐渐长大,认知逐渐提高,大马猴和圣诞老人就糊弄不了他们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更加可信的东西。天堂和地狱,不过是包装的更为精美,设定更加详细的大马猴和圣诞老人罢了。
但本质上却没有改变,仍然是编故事,而只要是编出来的故事,就会有破绽,思想足够坚定,逻辑足够清晰的人,就会看破。
唯有中国的传统思想——孝道,是在讲道理,这就是最本质的区别,因为华夏文明更加成熟理性,所以编故事这一套在别的文明都管用,但是唯有在华夏却行不通,至少大部人是不吃这一套的。
其它那些文明直到近代,才开始学会讲道理,也就是资本主义、自由民主、LGBT那些东西。
甚至有些落后文明,直到现在都还没学会讲道理,还在用编故事那一套糊弄老百姓。
这就是我华夏文明和其他文明最大的区别。”
陈天问被说的一时间有些愕然,紧接着忽然大笑起来。
“好一个编故事和讲道理,说的没错,这就是人类文明的底层逻辑,这就是道啊,所以看来你已经悟了啊。”
萧杰也大笑起来,此时此刻,他确实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没错,我已经悟了!所谓的底层逻辑,所谓人之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萧杰兴奋的说到,心中一瞬间思绪万千,人类历史上的无数谜题,无数过往,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如掌上观纹。
人类社会的万事万物,莫不如此,做生意也好,混官场也好,讲学问也好,编故事也好,掌握了这道,自然可以无往不利,无所不能。
故事也好,道理也好,都只是工具,拿来用即可,若真的信了,便落入了彀中,自作茧缚。
孔子之所以创造儒家思想并不是因为他真的相信这一套,而是他算准了这一套最终必然会成为独尊学派,必然会成为统治思想,就算他不去创造,也会有别人去创造,那不如自己先把这套理论搞出来再说,左右不过是一件工具而已。
耶稣很清楚世间没有上帝,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他才可以毫无顾忌的自称救世主,以上帝之名行事,他实际上干的是和孔子一样的事情,只不过孔子是讲道理,他是在编故事。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确实是犹太人的救世主,如果犹太人相信了他救世主的身份,跟着他混,一起把改良后的信仰推广到欧洲,那犹太人将成为教廷的掌控者,耶稣的权力基本盘,成为欧洲婆罗门一样的存在。
可惜那些祭司都是投机主义者,很清楚上帝根本不存在,自然不会相信耶稣救世主的身份,而耶稣又动了他们的利益,那自然必须得弄死。
人类历史中有无数这样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做的事情各不相同,其实在干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都是在编故事讲道理。
所谓的人之道,便在于如何去运用驱使他人,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人类看似相通,实则完全不同。
对于那些愚者,就没必要跟他们讲道理,因为愚者的认知太低,讲道理很难讲明白,直接编故事就好了,只要故事编的好,愚者就能深信不疑,去做你要做之事。
对于知识分子,才需要讲道理,告诉他们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分清了对错才能驱使他们行事,但道理这东西,说白了,也只是一件工具而已,只不过跟故事比起来,更加精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关键在于你从哪个角度解读,所以拿来用就好,不可沉迷其中。
而对于投机主义者,编故事讲道理都是没用的,唯有现实利益,才能说服他们。
而大智慧者,便是棋手。
故事、道理、利益,都不过是工具而已。
愚民、知识分子、投机主义者,只要掌握了方法都可以去驱使运用,成为大智慧者,运用这些人为自己行事,达成自己最终的宏大计划,此为人之大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