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夏剪罗感觉自己在随身空间里,会无比放松,还来不及思考空间打开的原因,就发现自己全部的情绪都如同具象化的溪水,慢慢奔流,再缓缓结冰,最后凝成实质的动力。

遗憾之所以是遗憾,就因为它的确再也没有机会弥补了。

没能陪伴父母是她的遗憾,但她知道,也许此时此刻另一时空的父母,也在思念着她。

她会带着这份思念,更好地活下去。

赤脚走在洁白的空间里,夏剪罗难得如此放松地散步,须臾她又躺了下来,每一缕杂念都得到了沉淀。

这时候,她才想通这个空间每次打开的共性——只要她有负面情绪,尤其是落泪时,空间就会出现。

而进入这个空间,她感到无比放松,应该也是它的功能。

搞懂了这个原理,以后终于不用找它找得那么煎熬啦!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她决定在空间里练一会儿再睡。

仗着在空间里练习不会受伤,夏剪罗在标准赛台上尝试了DTT。

起初几跳都没有成功,要么摔倒,要么严重提前屈髋,又或者转体度数不足,这些全都是扣分点。

这么想来,第一次跟着葛青园拉四项时,她的深蹲DTT已经是最好的一次了。

体力在流失的同时,又会被随身空间润物细无声地补回来,不知不觉间,夏剪罗跳了二十几次,终于出了一个优质的DTT!

尽管落地微微偏离中线,且向前迈了一小步,会有一点扣分,但是整体上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她沉浸于这种成就感之中,并深切理解,生物电感受器固然是很厉害的科技,可还是只有自己实际跳出来的时候,身体的感知最深刻,并形成属于自己的肌肉记忆。

又尝试了几次,却再没有发挥出刚刚的水准,她知道自己今天的状态到极限了,也就不强求了。

离开空间后,她终于安稳入梦。

第二天一早,六点的闹钟响起,夏剪罗跟着室友李胜、司萍、王佳茉一起洗漱,然后到操场集合,先慢跑二十分钟。

晨跑过后,大家又一同去吃早饭。

夏剪罗初来乍到,一整个早上,同桌的人都在问她的事情。

司萍藏了手机,知道她是个童星,尤其羡慕:“当明星多好啊,能赚很多很多钱,我要是这么有钱,做梦都会笑醒。”

但是司萍不知道的是,当明星也得看当什么样的明星,像夏剪罗这样被雪藏的,其实也不好受。

在座的都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对未来会有很多很多幻想。

司萍就是从一而终地希望自己可以比出成绩,退役后当个体育明星也好,拍电视剧也好,反正就是要赚大钱。

李胜不屑一顾:“明星哪有体操有意思。”

顿了顿,她又看向夏剪罗,试图得到认同:“要是当明星真的有那么好,夏夏怎么会来练体操呢,你说是吧?”

夏剪罗弯起眼睛:“每个人的兴趣不同啦,反正我是最喜欢体操。”她可不想让司萍不高兴,于是说话都严谨了起来。

边吃边聊的早餐时间过后,一众人又进入训练馆,进行晨训。

饭后不宜剧烈运动,所以晨训往往从舞蹈韵律和静态控制开始,半个多小时以后才是高效的体能训练。

夏剪罗全程跟下来,感觉训练强度适中,甚至相较于她的目标来说,这样的训练强度有些不足。

因此,上文化课的时候,讲到她厌烦的数学,她就直楞楞地盯着老师,在脑海中对未来的晨训做出规划。

“我脸上又没有字,这位同学却一直在看我,”数学老师丢了一个粉笔头,“来,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夏剪罗被粉笔头砸中,才惊觉自己走神走得太厉害了,面红耳赤地站起来,连老师问的是什么问题也不知道。

数学老师蹙眉,点了点黑板,示意她看题。

她没学过这样的题目,无论如何也答不出,愧疚地低头,眼泪也在不经意间摇摇欲坠:“老师对不起,我不会。”

“……我又没说你什么,犯不着哭,”数学老师把新拿的粉笔又放回讲台上,“我知道你们是运动员,每天就上三节课,确实是不太重视文化课,但是你们要知道,学习不仅仅是为了找工作,更是为了丰富自己的内在。”

教室内的大多数人都昏昏欲睡,未必把数学老师的话放在心上,但她还是语重心长地说:“你们将来会是很优秀的运动员,这不代表着你们只能头脑简单。一个成熟的人,一个会为人处世的人,往往离不开从小的学习和积累。或许数学对你们来说是最没用的东西,可是任何一门学科,都是开阔你的眼界的途径……”

数学老师说了很多,最后挥挥手让夏剪罗坐下了。

她认真听完了后半节课,然后趴在桌子上思考。

尽管自己退役后的目标是当FIG的裁判,但是老师说得的确没错。

这时候,她看见桌洞里被人刻了一个“早”字。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鲁迅,刻字的人是否读过鲁迅的文章,但她想了想,又在旁边用铅笔写了一个“早”字。

在她上小学的时候,家里人给她取了个小名叫“早早”,不过后来练体操,常年不在家,她很少听到这个小名,等她长大也没人这么叫了,所以她险些忘了。

“夏剪罗。”跟她同班的万优淇叫了她一声,然后塞过来一包纸巾。

“啊,谢谢你!”夏剪罗回神,笑着接下。

万优淇没有多说,略一点头:“走吧,吃饭去。”

下午,跟葛青园搭档的男教练孟平榛回来了。

女队教练通常是一女一男搭配,之前葛青园请辞,孟平榛也不想当助理教练,去别的组做受气包,所以也暂时放下了这份工作。

现在葛青园回来了,他便被于茜黎请回来了。

“你先带淇淇过几遍新动作,她现在真的太需要升级难度了,”葛青园对孟平榛说,“我跟夏剪罗讨论一下自由操。”

刚刚跳马的时候,夏剪罗的DTT越来越稳定,在海绵池里已经有了八成的成功率,但是师徒俩都不想过于心急,因此打算明天再进行落地训练。

事实上,葛青园对于她的进步神速已经麻木了。别人从FTT晋级成DTT,不说跳个上千次,起码也得练几百次,到了夏剪罗这儿,扭出720°跟掰大白菜一样,谁看了不觉得这是天生的体操苗子?

今天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自由操音乐的问题。

“我在梦里训练时,自由操的音乐很陌生,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所以得麻烦葛指导帮我选个新音乐。”夏剪罗压低声音道。

自由操音乐要在90秒以内,且不能出现有意义的歌词,为了艺术表现力,往往也会选择鼓点清晰强烈一些的歌曲。

葛青园看了她原本的编排,在自己收藏的合适的音乐里翻来翻去,找到了一支舞曲,中间有个大象叫声,特别有记忆点。

“咱们队内的编舞师现在不在,你原来的能移植过来多少算多少,以后再重新编排。”葛青园说。

“其实我会一些编舞,”夏剪罗托腮,“我小时候很喜欢跳舞,可以自己试试。”

确切说,她在进入省队以前,同时学了芭蕾舞、民族舞、拉丁舞,小艺考也是她的目标。

不过后来进了省队,她跳舞的时间就很少了。

“是,那天我也看出来了,你是很会跳舞的类型,”葛青园点头,“如果你可以的话,当然可以试一试。”

对夏剪罗来说,编舞用不了太多时间,更大的难题是自由操的成套配置。

她没有高组别的大空翻,除了非常优越的三个E组舞蹈动作之外,技巧只有两个E,剩下的就是一个D和两个C,理论难度分只有5.8,放在八区体操队是垫底的存在。

李树峰可说了,单项在倒数三名之列,也会被送回原籍,夏剪罗的跳马还能靠即将落地的DTT救一救,自由操就难了。

葛青园拉着回放录像,又看了一遍她的自由操,“你这套自由操,做起来非常游刃有余,其实可以进行全面的技术升级……你是梦里没练高难度的技巧,还是因为梦里的高难度动作带不出来?”

很好,她已经完全适应了“梦中训练”这个设定。

夏剪罗抿了抿唇,说:“其实是因为没精力了。”

她又想争高平金牌,又要给团体贡献力量,如果要是自由操也追求难度,很可能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体操运动员就是这样,训练中总会有得有失,即使是真全能选手,也不可能在每一项上都投入一样多的精力。

“你当前的两个E组技巧中,后团旋做得要轻松一些,”葛青园道,“水旋真的划算的不得了,一会儿再用生物电感受器试试吧……当然,这次队测肯定是升级不了了,但是以后积分赛肯定会需要一个H组的大空翻。”

夏剪罗觉得是天方夜谭。

从价值0.5难度分的E组动作升级到0.8难度分的H组,真要是看前者高度有富余就能练出来,它也就没那么让人崩溃了。

后团旋是一个横轴翻转两周的同时,纵轴也要旋转360°的团身后空翻,而“水旋”则是在后团旋的基础上,纵轴变为旋转720°。

一圈的差别,足以让不知多少运动员摔出一身伤,甚至多少年也无法落地。

但是——

“好,那我会争取尽快练出来!”夏剪罗目光坚定地给出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