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的手机里没有多少钱,夏剪罗知道自己将来的生活不会宽裕,所以找了个快捷旅店,打算先凑合一晚。
旅店的房间很小,她趴在床上一边压腿,一边不大熟练地使用手机,查询这个世界的竞技体操资料。
进入FIG(国际体操联合会)官网,她找到了COP(评分标准),根据几个经历过变化的规则推断出,这个世界在当前周期的COP,与她上辈子的巴黎周期一致,包括动作命名,也是上辈子那个世界的运动员们的名字。
她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熟悉的东西让她找回了一些安全感。
再到网络上检索近期的国际比赛,她挑了个人全能冠军的回放来看。
看完之后,夏剪罗蔫了起来。
“十七区启明星吴冰潺险胜殷宝,获得了首场积分赛的冠军,全能63.150分,再度刷新了她的个人记录……”
视频里的解说还没说完话,这段回放就被剪辑截断了。
夏剪罗已经不敢仔细去算,自己巅峰时期和这位吴冰潺选手有多大差距。
4分?还是5分?
放在竞技体操里,每增0.1分,都是一道坎,这样的分差,几乎是不能逾越的鸿沟。
她怎么就忘了,既然这儿不是现代,那么竞技水平本就极有可能远超二十一世纪啊!
夺冠?现在她只想换一身小丑的leo在奥运村门口发癫。
“不是,我是来到了什么怪物的世界吗?谁教你这么穿越的啊穿越管理局!”夏剪罗放下手机,疲惫地叹息。
真好,真有一种十几年运动生涯全白干的感觉,一般人根本体验不到。
就在这时,夏剪罗感觉脑海里好像闪过了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抓住”了它,旋即就感觉身体一轻,随后就来到了一个纯白的空间中。
“这是……随身空间?”夏剪罗站起来,谨慎地走向前方。
这个空间其中三边都没有尽头,只有一边有一面无限延伸的墙,上面挂着一块电子屏幕。
屏幕的左侧就像是绘画APP,可以触屏画出图案,右侧则是键盘,可以填写对图案的客观描述。
夏剪罗随便画了一只杠铃,输入了杠铃的尺寸和重量。
“咚——”
一只杠铃凭空出现,落在了地面上。
夏剪罗懂了:“噢,神笔马良空间是吧?”
那这她可就不客气了!
没一会儿工夫,女子竞技体操四项的器械就全部出现在了空间里。
好好好,穿越管理局干得漂亮!
就算这个世界全是D分超高的火星少女也没关系,只要她在空间里多多训练,肯定能尽快追上去的!
不管这5分的差距有多么遥远,她都不会放弃!
明知自己的渺小,也要为变强而奋斗,这才是体育竞技的意义。
在这个空间里没有教练保护,夏剪罗怕贸然训练会受伤,因此只把自己会的动作过了一遍,基本了解了自己当下的极限实力。
平衡木和高低杠不必多说,跟那位吴冰潺相较,差距不算太大,有望追赶。
但是拉胯的跳马和自由操……也不是她不想练,只是上辈子一练就伤,难度总是上不去,再加上高平突出,到了奥运年的时候,她大多数心思都放在争取高平单项冠军上了,跳自就更加没有机会进步了。
如果在这个随身空间里训练,没有教练保护,还是很难快速提高实力,因此最终还是要把重心放在现实……总不能用那个神笔马良画一个教练出来吧!
想到这儿,夏剪罗还真的试了试。
很可惜,空间不能创造活物。
算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时候,她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要怎么离开随身空间啊?
这个念头一出,脑海里又出现了一道白光。她的意识追随着白光而去,一眨眼的工夫,就回到了现实中。
甚至重新身处这狭窄的房间时,夏剪罗感觉自己的身体都沉重了几分。
只是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她又累又困,没力气探究太多,倒头就睡着了。
翌日七点,八区竞技体操队女子组的二十六个运动员全部晨练完毕,到教室里学习文化课,各个组的教练才聚集到会议室开会。
“这次的摸底,远远比不上去年,”女子竞技体操项目的总教练于茜黎说,“很多选手都是只有一项或者两项突出,另外两项完全不可用,这对我们培养本周期的奥运种子非常不利。上一届世锦赛没有拿到奥运名额,形势已经不太好了,如果这样下去,我们要考虑先抽调一部分孩子过来训练,只是不列入正式队伍。”
负责体操大项的总教练李树峰敲了敲桌面:“我看不行。经费紧张,没那个天分,强行培养也出不来成绩,倒不如指望去年这批苗子少点伤病……一个个跟玻璃人一样,你们还是得注意点。”
白音许打量着众人的神色,抽出一张资料,道:“这个叫夏剪罗的孩子不错,她是高平挂的,但是跳跃能力出众,跳自未必不能练到可用。我看她是东部区域队的,也不知道谁是她的教练,以前可没见过她冒头。”
李树峰却变了脸色,把手中的资料扔在桌上:“她?我昨天就关注了,兴冲冲去了解,结果人家东部区域队根本没这号人,也不知道是通过什么门路挂靠过去的。”
“哦?那也没关系,”白音许微笑道,“这个孩子我很喜欢,分到我们组,她的平衡木还能再进一步。”
“想都别想,”李树峰浓眉斜立,“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她父母是因为参与上个月的地上城游行死的!这样的人你敢要吗?”
一个没有运动员身份的童星,用她自己的门路插入比赛,又有这样一对身份有问题的父母,谁敢要她?
体育局到底是为了八区服务,这个小孩身份敏感,进入体操队那就是埋雷!
于茜黎思索片刻,一锤定音:“这个孩子绝对不能要,既是为了咱们,也是为了她。”
以后夏剪罗代表八区出去比赛,赢了是理所当然,输了难保不被认为是故意的,这谁又能说得清呢?
“我看未必。”
一个声音冷硬地插入。
众人回头,就见葛青园身穿教练员统一的运动服,站在会议室门口。
“是园儿啊,”于茜黎露出笑容,“请辞的回执应该快发给你了,怎么还跑这一趟?”
葛青园回以笑容,然后自顾自地走进来,坐在距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上,“夏剪罗这个孩子,是我带过来的,她不但要进入体操队,还得由我亲自带。”
李树峰轻蔑地笑了一声:“你带过来的?就算不说你仰卧起坐式请辞,单是这个孩子的身份,就不合适。”
“哦?”葛青园毫不掩饰脸上的嫌恶,“这么有天赋的孩子没有被挖掘出来,已经是失职了,现在还要把她拒之门外?下一届世锦赛乃至奥运还想拿团体铁牌吗?八区最不缺的就是铁,别太丢人了。”
“葛青园你注意你的态度!”李树峰用指关节点了点桌面,“如果她为了私仇,故意在大赛上划水,你付得起责任吗?”
葛青园第一时间就查了夏剪罗的身份,至今仍然对她有诸多怀疑,但是从未怀疑过她对体操的热爱。
可是这种热爱,不能成为让所有领导信服的理由。
好在,国际比赛也不一定非得加入大区队才能参与。
“如果你非要这样说,那将来我带着夏剪罗以个人运动员的身份参赛时,可别后悔她的金牌不算在体操队的成绩里。”葛青园似笑非笑地撂下这句话就出门了。
会议室里的教练们神色各异,于茜黎想了想,拿上文件夹,追着葛青园出去了。
日头升高,地上城干热得让人难受。
夏剪罗看到白天的地上城,才知道地上人和地下人不仅仅是财富的差距。
密集的房屋之上,是颜色奇异的云,还有异常炙热的太阳,走在阳光下不出一分钟,就会觉得皮肤又痒又痛。
偶尔有行人,俱是穿戴严实,宁可在公交车上人挤人,也不愿意在外面多走一步。
这环境,跟世界末日也没差了。
夏剪罗穿着陈旧的防晒衣,忍到进入长梭电梯,才觉得能喘过气来。
从地下来到地上没有检查,但是从地上去往地下,要么手持地下城居住证,要么有工作证明——她拿的就是原主的工作证明,才能乘坐向下的长梭电梯。
地下城似乎是恒温的,即便房屋仍然十分密集,但模拟天空的屏幕让这里显得并不压抑。
她先去吃了饭,然后又到银行去,东拼西凑地把原主的钱汇集到一张银行卡上,方便之后使用。
原主的钱不多,也与父母的死有关——他们似乎是政治原因死的,财产被尽数没收,曾经分配的房子也收回了,原主在娱乐圈赚的钱,大多都存在了父母名下,这才走到如今这样窘迫的地步。
夏剪罗不懂这个世界的政治,但是可以理解娱乐公司的雪藏行为。
只是,雪藏是为了规避风险,落井下石就有些恶心了。如果不跟这样的公司解约,以后说不准会有多少麻烦。
离开旅馆前,她仔细阅读了原主当初签的合同,确认自己只要能进入八区体操队,就可以自动解除合约,与前世的考公上岸就能摆脱娱乐公司是一样的道理。
至于公司会不会再闹什么幺蛾子,那就不好说了。
电话铃声响起,夏剪罗连忙从银行走出来接通。
“小夏,你现在在哪里?”葛青园的语气有几分焦急。
夏剪罗道:“葛指导,我在银行……就是离昨天的医院不远的那家。是摸底赛有结果了吗?”
“结果……可能不太好,”葛青园迟疑道,“你可能无法加入八区体操队了,队内决定,今年不收录任何运动员。”
夏剪罗如遭雷击。
先不说衣食住行的问题,单是不进入体操队就不能跟公司解约,也够麻烦的。
她失落地低头,整个人都黯淡了下来,低声问:“葛指导,到底是因为体操队不收人,还是因为我父母……?”
从公司对原主的态度中就能看出,原主父母的事情确实很敏感,体操队的顾虑只会比娱乐公司更重。
葛青园没有开口回答。
“我懂了,”夏剪罗吸了吸鼻子,“但是事在人为,我会再想办法的。我想参加国际比赛,我想成为奥运冠军,并不是随口说说。”
这样的阻碍,并不会让她就此放弃。
“好一个事在人为!”电话对面忽然换了个人。
“您、您是?”夏剪罗疑惑。
“我是女子竞技体操的总教于茜黎,”于茜黎在电话那头说,“原本我还在考虑,但是现在,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