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的小心思瞒不过陶甜,她不知道对方为何会喜欢她,难道是因为菜做的好吃?陶甜摇摇头,把心思重新放回菜谱的研究上,现今女子的娱乐活动匮乏,还不如多看几本书,多学做几个菜。
至于要不要再嫁,陶成轩也没强迫她,原主是头脑发昏,他唯恐女儿再做出傻事,所以才急着把她配给门生。现在陶甜处事利落,头脑清醒,也就没必要担心了。
成婚确实是人生中的大事,找一个合适的人生伴侣至关重要,可如果找不到,那也不表示人生就是残缺的。
但楚狂仍常过来。
他清楚自己动了心,也知道陶甜对他没有想法,可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无法掌控自己的情感。作为国主,他努力克制私欲,可即便如此,那些细微的念头还是穿破了石层,执着坚定地开出花来。
或许那爱意没有多深,却是他在登上孤高之顶后,少数的、唯独属于自己的情感。
“你愿意同我回宫吗?”就算知道答案,他也还是向陶甜这样说道。“我希望你能做我的妻子。”
陶甜拒绝了,原因却不是他想的那样。
她对男女情爱并不上心,也不介意嫁娶之事,只是随着时间过去,陶甜发现身体的机能日益变差,联想起原主最后的早夭,或许那并不是因抑郁而终,而是本身就患上了查不出来的病症,只是因为伤心而加速了最后的夭亡。
她说:“多谢国主垂爱,可我已患上不治之症,恐怕不日就会离开。”
楚狂脱口而出:“这不可能!”他立马叫来太医看诊,可结果反而印证了她的判断。陶甜的身体的确正在一日比一日衰败中,腑脏不断衰竭。
世间的阴差阳错,总在于刚认识不久,转瞬就要分开。
陶甜并不排斥楚狂,看着男人痛苦的神色,她也无法安慰他。
生老病死本是常事——谁都清楚这个道理,却不代表当真正到来那一刻能够理智冷静地面对。
尽管受到病痛折磨,她还是同从前一样生活,没有因为得知死期就变得歇斯底里,只是有些遗憾没机会再去看看其他州城的风景。这也让楚狂下定了决心。他与太后密谈了一阵后就离开了宫廷,把朝政暂时留给太后主持。
太后欣赏陶甜却不代表能接受儿子娶她回来,可如今她重病将逝情况就不同了,死亡能定格人最美好的时刻,与其让他终生耿耿于怀,她更愿意放儿子在最后的时间里去全念想。
得知陶甜生病,薛长安想去看望却被秀玉翁主锁在家里。她能接受死了的情敌,却不能接受活着的。
越得不到就越想要,失去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人也一样,他忍不住怀念从前和陶甜一起生活的日子,便总借酒消愁,烂醉如泥。
只是那些事都和陶甜没关系了,楚狂带着陶甜坐马车离开了黎州,去往不同的地方,扬州的柳,西湖的水,戈壁的白杨树,在有限的时间里,阅遍风景。
陶成轩对此持了默许态度,他青年丧妻,老年又将丧女,沉重打击之下也顾不得俗世礼节,作为父亲,他只希望女儿能够快乐没有痛苦地离开,其他的都不再重要。
临近离开的节点时,陶甜正和楚狂在戈壁滩上看落日,日头又红又大又圆,漂亮又沉甸甸的,就要一点点隐入沙海里。
“如果能永不日落就好了。”向着日落的方向,楚狂感叹。
陶甜微笑:“夕阳也很美。”
楚狂轻声道:“假如有来生,到那时,你愿不愿意和我看一辈子夕阳?”
人有来生吗?在虚假的世界里,她也无法给定肯定的答案。
陶甜慢慢闭上眼睛。“……现在的话,也算一辈子了。”
夜晚的戈壁夜凉风急,楚狂抱着怀里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看着太阳彻底落下,星月升起。
太阳终会落下,相聚终会分离。
回朝后,他追封陶中书之女陶甜为后,罢朝三日,令满朝服丧。太后吃了一惊,到底也没说什么,还有些庆幸人已经去了——若是活着只怕影响力更大,死后的哀荣多点儿少点儿也不过是名头,活人没必要同死人计较这个。
为皇后服丧,又是五服之内,整个薛家包括秀玉翁主都得戴孝,翁主虽不甘却也不敢多言。而薛长安更是不得不向曾经的妻子、如今名义上的舅母恭敬祭奠,他心里既痛苦又百味杂陈。
陶云亦是如此,她跪着为昔日儿媳诵经却不敢抱怨分毫,本以为将翁主娶进家就能抱上大长公主大腿,却没想到大长公主根本连理都不肯理会薛家,平日送来的东西多以翁主用途,其他人别想占丁点儿好处。
再者,薛长安愧对的前妻如今虽然已死,却摇身变成了唯一一个皇后,凭国主对亡妻的看重,其他人也不介意在背地里对薛家使点坏,你一脚我一脚踩下去。
哪怕有翁主靠山也没用,毕竟和国主比起来,区区一个翁主又算得了什么?
外面受排挤,家里也是水深火热,自从薛长安得知香料的真相竟然是亲娘,再怎么孝顺,他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对待陶云。
没有儿子帮扶,又加上娶进来的新儿媳地位尊贵,陶云的日子过得很艰辛,翁主生性霸道,因薛家烂名声害她低调出嫁这件事已经让她分外不满,陶云别说想在她面前立规矩,尊卑摆在那儿,就是说话重了些也会被嬷嬷训斥。
立规矩不成反被儿媳立规矩,她气得差点中风,好在得知丫鬟品词已经怀孕才好点,本想偷偷养着品词把孩子生下来,没想到被翁主知道后立刻灌品词药将她发卖。看到流下来的成型男胎,陶云登时就昏死了过去,醒来后立刻同儿子告状。
毕竟是第一个孩子,薛长安哪怕已和陶云生出嫌隙,可还是听得心疼不已,刚想去找翁主发脾气,却被大长公主叫去教导了顿。
他这才意识到翁主不仅仅是他的妻子,更是他的君,也是他的“纲”。若是想摆丈夫的谱,恐怕下一刻他就能立刻无声无息消失掉。
在生存和生活面前,骄傲的才子也终于低下了头颅。可是在翁主眼里,薛长安身上那种能吸引人的东西没了,哪怕他的才华还在,相貌还在,可他如今同侍奉母亲的那些唯唯诺诺小意讨好的面首一般无二。于是她的态度也冷淡了下来。
翁主本来就是贵女,夫家差也不影响秀玉享乐,陶云只能眼睁睁看她纵情声色不敢吭声,甚至还得侍奉她,想起支使陶甜的日子,泪就直直往肚子里咽。
从前做过的事情都回报到自己身上,陶云到晚年捡起佛经,开始反思忏悔自身罪过。
折磨一般的日子不知过了多少年,终于,陶云和薛长安等到了闭眼那一刻。这一世他们活得不久,样子却远比同龄人要苍老得多。
最后留下的一句话是——
对不起。
没有谁知道那是对谁说的,因为更像在对空气喃喃自语。
与此同时,出现在虚空中的陶甜睁开了眼睛。
她听到那声【对不起】,随后,从她身体里飘出一束细细的光,那似乎是原主的意识,化成了光点在空中绕了圈,像是在说谢谢,然后,再次钻进她的身体里。
身体里禁锢的封印开始松动,体内能量充盈了不少。
久违的系统音在脑子里再次响起。
【判定:任务“一生一世一双人”最终完成度………】
【判定:已完成。】
居然完成了。
【判定结束,进入下一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