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池酒酒看向自己手中的长剑。
别说是只靠手中这一柄长剑打赢鹤别了,就是让她用这把长剑完整地舞出一套剑法来,都是难事。
毕竟,池酒酒并非修士出生,她是狐妖出生。
青丘的小狐狸,从睁眼起,便借着青丘的天灵地宝开始修炼,它们的修炼着重于自身灵气的充盈,至于基础的剑法一类,向来是不学的,更别说是池酒酒这种总是偷懒的小狐狸了。
想起鹤别刚刚说的话,池酒酒清了清嗓子,走进了院子里,“还请鹤别师兄好好教一教我剑法。”
鹤别微微挑眉,脸上并无惊诧,显然是早就猜到了池酒酒的选择,他伸出手,示意池酒酒将剑递还给他。
池酒酒抬手一扔,长剑飞得极高。
鹤别踏着院中宫角灯而上,自空中接住了长剑,而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他挑眉看了池酒酒一眼,下一刻,衣袂翩跹,手中长剑似有剑魂一般,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呈现在池酒酒面前。
那剑法并不强硬,反倒带了两分柔和,只是鹤别刷起这套剑法来,倒也不显得怪异,反倒带了几分恰到好处。
一套剑法结束,鹤别收剑站稳,挑眉看向池酒酒。
池酒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搬出个椅子坐着,正双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鹤别舞剑。
鹤别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一丝情绪,“池酒酒,我不是来舞剑给你看的,刚刚那套剑法,你还记得多少?”
池酒酒眨巴眨巴眼睛,“鹤别师兄舞起剑来让人移不开眼,还请师兄再来一回。”
鹤别看了池酒酒一眼,深吸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提剑再动。
他身形似一只高昂脖颈的仙鹤,高高在上,却又不失这套剑法本身的韵味。
剑鸣飒飒,被剑刃破出的风将鹤别束起的发吹起。
收剑入鞘,鹤别抬眼,正对上池酒酒那一双亮如性子的眼睛。
池酒酒依旧是刚刚那副,不怎么上心,像是在看热闹的模样。
鹤别微哽,开口时,声音带了一丝冷硬,“这一回呢?总不能依旧一招半式都没有学会,若是这般没有悟性,还是趁早不要参加修士大会的好。”
池酒酒微微挑眉,她并没有回答鹤别的话,而是站起身,在院子里走了半圈。
池酒酒停在了院中的竹林边上,她晃了晃手,袖中白绸裹着一根竹枝飞至她的手中。
池酒酒握住那竹枝,依葫芦画瓢地舞出了那套剑法。
最后一招,竹枝劈下。池酒酒挑眉看向鹤别,眉眼带笑,“这一回,学了个十成十。”
鹤别心中微叹池酒酒的天赋惊人,可一张脸仍旧板着,“你的动作太过柔和,没有半点力道,若是这样上台同人比试,恐怕旁人一击,你手中的武器便要脱落了。”
池酒酒撇了撇嘴,她挺直了身子,“还请鹤别师兄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指教。”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池酒酒咬着牙说出来的。
这一学就是大半日。
池酒酒几乎要累得现出原形,见池酒酒挥出的剑愈发没有力道,鹤别有些发怒,他收回长剑,眉头轻皱,“算了,明日再说吧,你浑身跟没有骨头一样,舞出的剑像什么样子!”
训了池酒酒两句,鹤别便转身离开了院子。
只剩池酒酒仍旧站在院子里,手里握着那根竹枝儿一动不动。
起初,鹤别还算有耐心,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教着池酒酒去做。
可池酒酒,的确挥不出那样的剑。
青丘狐族的灵气偏阴,其动作总是优雅且带着两分柔和的。
这套剑法本就融合了两分柔和,到了池酒酒手里,便更似柔软的绸缎,几乎看不出力道。
鹤别教的同池酒酒向来练的,几乎是相悖。
任由池酒酒怎么打起精神来,都舞不出鹤别想要的那份力道。
池酒酒抿了抿唇,将手中的竹枝握得更紧了些,在青丘时,她虽惯爱偷懒,可从没有人说过她一句愚笨。任谁见了池酒酒,都要称赞一句天赋异禀。
可是短短一个下午,她便被鹤别批评地一无是处。
池酒酒才不认同鹤别的话,她也绝不认输。
院中落了满地的竹叶被风吹起,在那风声中,偶尔传来竹枝破开风的飒鸣声。
江厌回到别院时已经是夜里了,小厮给他送来了饭。
江厌拿起竹筷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询问道,“今日酒酒的剑练得如何了?鹤别师弟呢?”
那小厮面上似有一丝为难。
鹤别训斥池酒酒时并没有避开别院中的下人,所以,短短一个下午的工夫,整个别院的下人都已经知晓了,鹤别少爷训斥了池姑娘一下午。
其中不乏蠢钝,懒散的字眼。
江厌听小厮提了两嘴,放下了手中的竹筷,“池酒酒人呢?”
“池姑娘还在院里练着呢。”那小厮道,“晚上春燕姐姐叫池姑娘吃饭,池姑娘都没有来。公子,不是我替池姑娘说话,在背后告鹤别公子的状,而是我当真觉得,池姑娘的那套剑舞得好看。”
江厌沉吟片刻后站起了身,他扫了眼面前的菜,看向小厮道,“将这些菜装起来。”
小厮愣了一瞬,但旋即明白过来,他哎了一声,赶忙找来四层高的木盒子,将桌上的菜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
江厌提上饭菜,抬脚朝着池酒酒的院子走了过去。
尚未走进院子,便听到竹枝破开空气的飒飒声,只是那飒飒声同平日江厌听到的剑鸣声相比,柔弱了两分。
“池酒酒。”江厌站在门边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喊了池酒酒一声。
池酒酒这才停下手中竹枝,看向了江厌的方向。
见到江厌,池酒酒白日里的委屈有些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她瘪了瘪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只嗫嚅出了江厌的名字。
“过来吃饭。”江厌抬脚走了进来,将装有饭菜的木盒子放在了石桌上。
江厌一边将木盒子里的菜取出来,一边抬眼去看池酒酒。
见池酒酒仍旧站在那儿,梗着身子不动,他有些无奈道,“池酒酒,我今日忙了一整天,什么都没吃上呢,过来陪我吃上一点。”
池酒酒这才抬起脚,走向了江厌。
等到坐在椅子上,池酒酒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饿,而肚子也适时叫了一声。
江厌看了池酒酒一眼,夹了一块鱼肚子放到了池酒酒的碗里,“吃点吧,便是再怎么气恼,也不要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池酒酒没有说话,而是拿起了筷子,埋头吃起饭来。
看起来,的确饿得有些狠了。
江厌并没有怎么动筷,他看向池酒酒,“鹤别的性子直,有些话说得伤人,可本意却并不坏。”
池酒酒的动作停了停,她抬起头,将嘴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才开口道,“江厌,从没有人说过我愚笨,还说我蠢钝如猪!”
“我倒要叫他看看,是我蠢钝如猪,还是对我做出这样评价的自己蠢钝如猪!”池酒酒哼了一声,她虽有些累,也有些生气,却没有半点气馁的意思。
即便这一下午加大半个晚上,她都没有什么大的进展。
见池酒酒倒是充满斗志,江厌松了一口气,心底反倒对面前的小狐狸有了新的认识。
小狐狸看着懒散,却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等到池酒酒吃好喝好,江厌同样放下筷子,他抬了抬下巴,“舞一遍,我看看能不能给你点建议。”
池酒酒点了点头,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竹枝。
江厌看着那竹枝,眉心微皱,只是并没有出言制止,而是继续看向池酒酒的动作。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联系,本就记得一套动作的池酒酒便是闭着眼,放空脑袋,都能舞出那一套剑法来。
行云流水,只是带了两分软趴趴的。
一套舞罢,池酒酒睁开眼,眼底有一丝沮丧。
然而不等她说话,一阵温暖裹挟住了她。
江厌走到了她的身后,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从前并不使剑,所以手腕的力道不够。”江厌带着池酒酒的手臂挥出了一剑。
池酒酒眼睛微亮,刚刚的那声破风声让他有些惊喜。
侧过脸看向江厌,池酒酒有些急匆匆道,“江厌,你再带着我感受一边刚刚的力道。”
江厌眉眼微垂,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池酒酒身后,带着她,将那套剑法从头舞到了尾。
池酒酒的呼吸声变得重了些,她转过身,看向江厌,“我好像明白了一些!”
说着,她便再一次提起竹枝舞了起来。
比起先前要好上不少,只是同刚刚那一回被江厌带着舞出来的,却又差了许多。
“竹枝太轻。”江厌道,他解下了腰间佩剑递给了池酒酒,“师父先前赠予你的那把软剑并不适合这套剑法,我的佩剑先借给你用着。”
池酒酒捧着江厌的佩剑点了点头,正要拔剑时,江厌抬手阻止了她。
“池酒酒。”江厌有些无奈,声音也有些低沉,“看看时间,该休息了,不然明日哪里有精神让鹤别后悔今日对你的评价呢。”